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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陳燕的婚事

  1990年,陳燕十七歲了,有不少人向李美鳳詢問陳燕的個人情況。


  李美鳳挑了好幾天附近幾個寨子的小夥子要介紹給她,她都拒絕了。


  也有不少親戚朋友來問過,她也是一個都不滿意。


  也不是她挑三揀四,主要是人家介紹的那些吧大多數她都認識或者多少聽說過。對方的缺點她也都知道了,這個會打牌,那個愛喝酒,還有那個太矮了,這個年紀大了。


  再加上她不打算那麽早結婚,還沒有去過昆明,弟弟妹妹也還小,她怕她結婚後不能照顧家裏,所以一直沒著落。


  直到有一天嫁在鎮上的一個親戚回村,晚飯後她到河邊散步遇到了正在澆菜水的陳燕。


  陳燕幹活手腳麻利,做事情風風火火的,三下五除二就澆完了菜水。


  那人問身邊的婦人“那是老陳家的四丫頭嗎?都那麽大了,這模樣長得還真是水靈啊!有婆家了嗎?”


  不說還好,一說站在旁邊的婆娘們就七嘴八舌滔滔不絕了。


  “還沒婆家呢,好些個媒婆來問過了,她都看不上,她媽又做不了她的主。”


  “是啊,這丫頭可有主意了,現在是她家的頂梁柱呢!”


  “脾氣衝得很,一般人怕真是拿不住她的。”


  那人隻是笑笑,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陳燕叫她做“四姨”,當然是旁支的,並不是直係。


  第二天晚上四姨就到陳燕家串門了。


  正是葡萄成熟的時節,幾個人坐在葡萄樹下的石頭上聊天。


  四姨問她“聽說你還沒許人家,西龍街上我有個侄兒,今年23歲了,家裏窮些,還沒找到媳婦,你願不願意見見?如果願意我安排你們見一麵,你們要是看對眼了那也是我的功德一件,倘若沒緣分也沒事的。”


  陳燕見多了周邊寨子的男人,如今來了個鎮上的倒是有了些新鮮感。再加上對方是街上的,激起了她骨子裏流著的經商血液。


  不過表麵上她還是保持著矜持的。


  陳燕淡淡的回答“見見也行,但成不成那是後話。”


  “這是自然的,現在不是都流行婚姻自由嗎?我就是看你們都單著就順便介紹一下,行不行的還是得你們年輕人自己說了算的。”


  陳燕想,得問問他這侄兒是幹什麽的,別是個整日裏遊手好閑的地痞流氓就坑人了。


  “你說的這個侄兒是幹什麽的?人本分老實嗎?”


  那親戚鄭重非常的答她“是個剃頭匠(也就是現在的理發師),日子嘛還算過得去。要說人品可算是我見過最老實的小夥子了,而且聰明好學,也孝順。你嫁過去他一定會對你好的。要是不好的我哪能介紹給你,憑你這長相身材和勤勞,這十裏八鄉的好人家還不多的是讓你挑選的。”


  聽她那麽一說陳燕來了興致“那他在西龍哪裏剃頭呢?有沒有上過學?識字嗎?”


  “就是村委會樓下,我下次帶你去見一見。上到小學吧,成績是好的,可惜他母親身體不好,家裏沒錢。那孩子從小懂事,自己就回家做些小營生了,怎麽說也不去上學了。要是一直讀,說不定能讀出去的。”


  陳燕仿佛看到了自己,皺了皺眉頭道“我下次去街上賣洋芋的時候可以安排我們見見。”


  那親戚點頭道“好好好。你兩挺合適的,兩個人都是嘴皮子好,結了婚天天講個沒完沒了!”說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聽說有人介紹西龍劉家的小夥子給她,村裏各種流言就跑到她耳朵裏了。


  有說那家一貧如洗揭不開鍋的,有說那小夥子有殘疾腿腳不好的,居然還有人傳他已經訂婚了。


  後來陳燕和劉秋說起這些,他說那絕對是對他的誹謗,肯定是有人想娶陳燕所以故意放的煙霧彈。


  陳燕那是什麽人,能輕易被騙嗎?為了在見麵前摸清對方的真實情況,她決定一個人悄悄到鎮上探個究竟。


  夏季的中午太陽毒辣辣的照在人們頭上。


  陳燕把頭發編起來紮在腦袋後麵,穿了件白色繡花的襯衣,那是她唯一的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是去年過年李美鳳給她買的(因為她到了適婚年齡了),雖然不是她喜歡的花樣,但她還是開心的不得了。


  平日裏是舍不得穿的,隻有逢年過節或是要見什麽重要的人才舍得拿出來。


  下身是一條洗的發白的藍休閑褲,腳上踩著破舊的草鞋。


  其實那時候已經有塑料涼鞋和布鞋賣了,但鞋子賣的貴,家裏又多得是穀草,大部分的窮人家都是打草鞋穿,陳燕也隻有冬天才會為了保暖穿布鞋。


  陳燕一大早就把家裏的白馬拉到院子裏架好馬鞍,然後她把頭天裝好在竹筐裏的洋芋上到鞍子的兩邊,用繩子勒緊。長腿一抬跨到馬背上趕著馬往鎮上去了。


  到“老劉剃頭”的店門口時劉秋正熱火朝天的給人剃頭呢。


  鎮上統共就兩家理發店,一家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開的,另一家是劉秋和父親還有弟弟劉定開的。


  他們父子三人是西龍出名的‘剃頭匠’。


  陳燕湊在窗戶上偷偷看裏麵的人。


  她仔細揣摩兩個青年誰才是劉秋。


  她想,應該是年紀大一點的,聽說他是哥哥。


  可是看起來那兩人都是差不多年紀。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大爺從她身邊走過,徑直往劉秋那裏去了。


  “小秋,給我刮個頭,這天兒太熱了,連胡子也刮了吧!”


  劉秋正在專心致誌給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剃平頭。


  肯定是他了,小秋嘛!真天助我也!哈哈……抑製住內心的小興奮她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起劉秋來。


  彼時,劉秋23歲,少年的青澀已經褪去。


  加上窮人家孩子的早熟,他身上突顯出來的氣質隻有穩重成熟和他原本就攜帶的斯文清雅。他穿著黑麵白底的千層底布鞋,底已經磨得圓滑,麵子也洗得掉色了,配上他剃頭的藍大褂,一點卻也不突兀。


  劉秋正紮著馬步用推剪給那小夥子推頭發,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客人的頭發,手靈巧的在周圍活動著。一會兒扭過身子修整這邊,一會兒又走過去用刮刀修修那裏。


  陳燕心想,這哪裏像是殘疾人了?

  明明手腳靈活,做事不拖遝,長得也標誌,細皮嫩肉的。


  可見,別人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還是得自己眼見為實的好。


  劉秋把少年身上係的大圍巾拉開邊抖邊說“水在後麵鍋裏燒著呢,冷水也有,你自己去後麵洗頭吧!平頭三毛錢,放在前麵桌子的盒子上。”


  然後又對剛才找他的大爺說“李大爺,您上座吧!”


  陳燕在外頭聽得到他說話的聲音,隻不過還得過濾掉其他人的雜音。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人的聲音可以那麽好聽,就像是黃鶯的聲音,清脆響亮卻不讓人厭煩。


  陳燕不信命,她堅信所有的因果命運都是自己可以左右和創造的。但她相信緣分,她常說一個人的緣分是注定的,婚姻這回事兒該是你的時候躲都躲不掉。


  那李大爺坐上座位後就和劉秋侃侃而談起來“小秋,你最近聽收音機了嗎?蘇聯的那個什麽戈爾巴喬夫來中國了,聽說***還會見了他們。看來是要跟我們和好了。呸,和咱決裂的時候一個雞蛋都要拿走,還要拿個鐵環看看大小,小的就不要。如今咱們改革開放經濟蒸蒸日上,日子越過越好他們又來和好,真是勢利眼!”


  父親笑道“聽見了。我想這對我們也是好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總比當敵人強多了。現在大家都忙著搞經濟建設了,隻有這樣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不是。”


  劉父早就瞅見陳燕站在外頭了,此時得了空走出來問她“姑娘,你站這幹什麽?要剪頭發嗎?”


  陳燕心裏還琢磨著誰是戈爾巴喬夫呢,她被嚇了一跳,紅著臉道“沒有沒有,我找我爸,看來他不在這裏。”說完趕緊轉身走了。


  一天裏來來往往很多人,有個姑娘來看看爸爸在不在也是正常的劉父也就沒有多想。


  而劉秋,從來不知道陳燕春節在理發店外偷偷看過他。


  陳燕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蘇聯在哪?戈爾巴喬夫是誰?***她倒是知道的,聽說改革開放就是他提出的。陳燕越發覺得劉秋是個比自己有文化有知識有閱曆的人。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吧!

  陳燕和劉秋見麵的那天約在了鎮上那個親戚的家裏。


  親戚熱情的招呼著他們“來來來,坐這兒,坐這兒。”說著把陳燕按在沙發上坐下。


  陳燕拘謹的坐了下來,那是她第一次坐沙發,真是軟啊,感覺像是坐棉花堆裏似的。


  劉秋生性慢熱,他坐在陳燕對麵的小板凳上,兩個人麵對麵,一個是性格溫慢,一個是害羞所以誰也不說話。


  那親戚坐到陳燕旁邊笑道“你們別害羞呀,聊聊天多好。”說著把家裏的瓜子和新鮮的桃子擺到了桌上“我昨天特意去地裏摘的,甜著呢,快嚐嚐。”塞了一個洗幹淨的桃在陳燕手中。陳燕接了過來,吃了那桃就說要走了,不然晚了回家去路遠不好走。


  那親戚以為陳燕沒相中,趕忙說“別走呀,晚了不要緊,我讓他趕騾子送你回去。”說著就用手推劉秋“你倒是說句話啊!平日裏就你話多,關鍵時刻就會掉鏈子,難怪好幾了還沒找到媳婦。”


  劉秋尷尬的說“你要回去啊,我送你!”說著就站起來了。


  那親戚心想,完了完了,這傻孩子,真是讓人操碎了心啊!


  陳燕也想,他是沒看上我吧,不然怎麽話都不說兩句就要送我回家了。但回家是她自己提出的,總不能這時候又說不走吧!隻好起身拿了草帽走了出去。


  陳燕走在前,劉秋走在後,走到門口他說“你到村口的塘子那裏等我,我去牽我家騾子來送你,騎著騾子不費勁兒!”


  陳燕應了聲自己往前走了。


  邊走邊琢磨,他不會把我騙到村口就不來送我了吧。要真不來了,下次看到他一定得想法子讓他好看。


  陳燕哪知道劉秋這人那是直男中的直男,一聽人家說要回家就上趕著送。不是不喜歡隻是因為他覺得人家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既然要走就走吧,回去晚了確實是不安全的。


  然後出於紳士風度,他當然是要送陳燕回去的。


  說特別喜歡吧,也沒有,說不心動吧也不可能。但他是不會直接問人家看沒看上他的,等回去了再找介紹人去問好了。


  那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著,劉秋拉著騾子走在前麵,陳燕騎著騾子跟在後麵,兩個人愣是沒說一句話。


  出人意料的是,介紹人一問,兩個人都說看中對方了。


  那親戚也吃了一驚,劉母說“我以為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下好了,你就等著過兩年抱孫子吧!”


  於是劉母趕緊找了專門的媒人合了兩個人的八字,就去陳家提親了。


  那時候陳燕才17歲,所以隻定了婚,說是滿18以後再結婚。


  那時候的人很純粹,說了要嫁給誰就一定嫁給誰,說了要娶誰也是不會輕易反悔的,所以他們都安心靜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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