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竟重生了
秋日的山中小道，淅淅瀝瀝的下了幾場雨，夾裹著若有若無的寒風，把屋簷下垂掛的銅鈴吹的叮當作響。
巍峨佛殿後的寮房，隱約傳來幾聲婦人的嚎啕：“我苦命的孩兒，怎麽會磕成這般模樣？”
入目的美婦人，滿臉淚痕，卻依稀可見粉麵朱唇。
顧靜珺捏緊被角，大伯父顧正逸用一尺白綾殺了她還不夠，連病榻上的母親喬氏也沒有放過嗎？
喬氏見她渾身顫栗，心慌的要去叫大夫。從那麽陡峭的樓梯口摔下來，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
顧靜珺拉緊母親的手，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即使變成厲鬼，她也不會放過顧家那群豺狼。
憑什麽她的家人要含冤而死？而顧正逸卻能子孫滿堂，錦衣玉食的好好活著？
這不公平！
“娘，不要怕，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觸手的滑膩溫暖，讓顧靜珺微微愣神。
死人，還會有溫度嗎？
美婦人喬氏焦急的跺跺腳，手指撫上顧靜珺的額頭，滾燙一片。
完犢子！
女兒真是被燒糊塗了，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怎麽開口就是要打要殺？
喬氏小心翼翼的幫顧靜珺掖好被角，從善如流的說道：“是是是，誰要是敢欺負我們家的靜珺，母親定要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母親的懷抱很溫暖，觸鼻盡是一片茉莉花香。
“二小姐是被人推下去的。”
說話的女子是顧靜珺的丫鬟若菱。
在顧靜珺被人誣陷偷漢子時，若菱挺身而出，卻被顧正逸關進牢獄裏。
顧正逸認為，沒有幾個女子能經受的住嚴刑拷打。
若是這個貼身丫鬟能出麵指認顧靜珺與男人珠胎暗結，那麽顧靜珺的罪名可就坐實了。
她不知道若菱死前經受多少種酷刑，她隻知道若菱至死都在堅持，她的小姐是被人冤枉的。
顧靜珺鼻尖一紅，伸出手指牽著若菱，喃喃道：“如今，咱們黃泉路上也不孤單了，結伴走也好。”
若菱挑眉，似是想到什麽，又猛力搖晃著顧靜珺的身子，聲音裏有著疑惑：“二小姐，這是夢魘了吧？”
喬氏素來膽小，聽到這話心突突的。佛門淨地，怎會有鬼壓身？！
若菱尖利的嗓門震的顧靜珺腦門生疼，也就是因為這一聲聲的呼喚，讓顧靜珺開始打量起四周。
這是汴梁城赫赫有名的皇家寺廟——廣雲寺，禪香嫋嫋，沁人心脾，是達官貴人祈福拜佛常去的地方。
若菱憤恨的捏緊拳頭，“都怪大小姐，就是她把二小姐推下去的。如今二小姐竟要受這份罪。”
顧靜珺的心慢慢沉下去。
若菱口中的大小姐是顧家長房顧正逸的女兒，也是她的堂姐——顧靜婕。
容貌、才情、性情都是極好的。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母親猶豫著，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與顧靜珺腦海中的某個記憶不謀而合。
大概是十三歲吧，家中父親受到太後娘娘的問責，祖母帶著一家老小趕到廣雲寺祈福，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自己滾落山梯，磕破了頭。
熟悉的記憶湧上心頭，若菱說的沒錯，她的確是被推下去的。可為何會被母親認為，自己是直愣愣的摔下去的？
或許是忘川河也承載不住她的冤屈。
是以，她重生在十三歲，那個足以改變家人命運的年份——政和五年。
母親和若菱幫著郎中又是敷藥、又是喂藥，額頭上磕破的大包在藥粉的作用下，蟄的人生疼，疼的顧靜珺眼淚直飆。
房內的金身佛像微微垂眼，悲憫的看著紅塵中的男男女女。
母親喬氏歎著氣，溫柔道：“珺兒，是不是很痛？母親再小心點。”
“二小姐，您忍著點，若是在額頭上留疤，可是會被夫家嫌棄的。”若菱附和。
顧靜珺乖巧的坐直身體，任憑母親輕柔的拂過她的傷口。
傷口看著是嚇人，但顧靜珺知道，隻要過了冬天，都會消失不見。
她不怕痛，唯怕自己不能保護身邊的親人。
@@@
伴隨著木杖敲擊地麵的咚咚聲，顧老夫人在丫鬟女使的簇擁下，來到這間寮房。
“好好的，怎麽會摔下去呢？”
祖母頭發花白，穿著褐色寬大錦袍，頭上束著抹額，一臉擔憂的坐在床旁，問著若菱。
聽到顧老夫人問話，若菱忙跪下來說道：
“奴婢全都看到了，是大小姐心生不滿，推倒了二小姐。老夫人，您可要為我們家小姐做主啊，那可是剛下過雨的青苔山路，人走上去都要小心翼翼，何況是被人推下去！”
顧靜珺眼角觀察著祖母的神色，很有一副要將顧靜婕家法處置的架勢。
那一世，她哭著鬧著，緊緊拽著祖母的衣袖，想要一份公道。
可事實呢？
祖母告訴她：“靜珺，你與靜婕是姐妹，姐妹間的打鬧玩笑怎麽能用故意呢？多傷姐妹的情分啊。”
顧靜珺深深吸氣，又深深吐氣。
祖母的每一句話，她都相信著，從未有過懷疑。
顧老夫人聽著若菱的控訴，原以為自己的小孫女會撒爬打滾一番，沒想到卻平靜的坐在床邊，似是在神遊，又似是在思考。
該不會真的……摔壞腦子了吧。
顧老夫人沉吟片刻，用著大家長的嚴肅語氣說道：
“靜婕為什麽要推靜珺？依我看，就是你這個奴婢辦事不牢靠，看護不好小姐，竟膽大妄為的將責任推卸到主子身上！我看就應該將你這刁奴扔給人牙子發賣了！”
重生後的她不哭不鬧，但祖母說的話卻異曲同工。
顧靜珺扣著手指，今生她要改命，要護住身邊的一切。
她做出發怒的模樣，教訓若菱道：“你這是……要調撥我與堂姐的關係嗎？”
先是顧老夫人的責問，緊接著是自家姑娘竟懷疑她的用心。
若菱心中委屈，卻也知道手裏沒有證據，憑著她的一張嘴，怎麽會讓顧老夫人相信她的話？
可是二小姐……她明明什麽都看到了，為什麽要忍氣吞聲？顧老夫人是很疼愛她的，一定能還二小姐公道。
若菱砰砰的磕頭，啞著嗓子說道：“奴婢看護小姐不力，甘願受罰。但大小姐窩藏禍心，也要重重的懲罰。”
顧老夫人握著顧靜珺的手，冷眼瞥向若菱，“瞧瞧說的話，一個丫鬟竟敢拐著彎的罵我處事不公正。”
而後，她看著顧靜珺，寵愛說道：“還是你性格太軟了，縱的手下的女使無法無天。今天就要把這刁奴發賣到勾欄院子裏，以正家風。”
話音剛落，門外進來兩名粗使婆子，拖著嚎啕大哭的若菱就要往外走。
她求救的看向顧靜珺，“二小姐！二小姐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