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多8
別丟臉是個什麽程度?
不管是什麽程度,肯定不是現在自己這半吊子水平。
傭兵公會的旅社就在獵殺巨鯤的必經之路上,做的就是企圖獵殺著畜生的那些送死小隊的生意。
若許年過去了,旅社仍在,巨鯤也在,這獵殺者們就跟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每一茬不是團滅就是傷亡慘重,慘兮兮地逃回來。
——傭兵旅社門常開,招待八方送死人。
“什麽,標間一晚八千八百八十八?”
這房價,都趕上旅遊勝地黃金周了,還是開在這鳥不敢拉屎,人不敢夜尿的鬼地方?
葉逢表示很難接受,錢包不想讓他住店。
“方圓五十公裏,沒有第二家,”偏偏前台接待的糙漢子脾氣還特別衝,“小朋友,不住就請早,說不定你們等缺條胳膊少條腿的還能走出去。”
沒錯,這家掛著傭兵公會旗幟的破旅店就開在血霧區內。
“開不開房,不開趕緊滾!”後麵還有其他的人在等著,出聲的是個紅色莫西幹頭發的壯漢,“進去命都沒了,留著錢幹啥?又不是帶女人開房,磨嘰……啊!”
絲線如墨,肉眼難辨,這頭在醜老頭枯樹根般的指尖,另一頭已經紮進了壯漢的眼球。
沒有流血,甚至都沒有奇怪的液體流出,壯漢跪了下去,蒲扇般的手掌想去揉眼睛,卻又不敢靠近。
“你們……”
“這位前輩,請高抬貴手!”同樣穿著黑鬥篷的女人站了出來,兜帽之下是一張近乎妖異的臉,帶著濃妝,頭發卻是紫色的。
“是我們不知道兩位是官差,冒犯了,我代他向兩位賠罪。兩位的房錢我們出!”
壯漢本不想認慫,被紫發的女人踢了一腳,低聲嗬斥了三個字——‘縫人魔’。
就是這三個字讓他們這一隊五個人全都閉了嘴。
“如此,”醜老頭聲音帶著笑意,可聽在人耳中卻像砂紙摩擦頭骨般難受,陰寒詭異,“多謝!”
墨絲收回,壯漢慘嚎滾地,捂著眼睛的雙手下有新鮮的血液流出。
“聽到了?”醜老頭兜帽遮臉,轉向接待的漢子。
糙漢子倒是沒被老人的手段嚇唬住,畢竟在這間旅社裏,人殺人、魔殺人之類的事情簡直是家常便飯。
讓他臉色變化的依然是那女人說出的那三個字。
“二零七,走廊盡頭。”糙漢子把一把黑鐵的鑰匙拍在櫃台上,很不情願卻又十分無奈,“我會告訴他們別鬧事。”
他們指的是從此刻開始到這兩個不祥的家夥離店的這段時間所有住店的倒黴蛋們。
屬於都市傳說的縫紉魔在血霧籠罩的迷失之地可不是傳說。
這些家夥獵魔和迷失者就算了,搞不好一發瘋就會把周圍的活物全殺光。
可是戰鬥力又超強,所以大部分冒險者都不願意見到他們,更別說合作了。
沒錯,他們懼怕的是縫人魔二人組裏的尼羅。
今天卻是開了眼界了。
等兩人上了樓之後,有跟女人一個隊伍的人驚疑道,“那個出手的人是……針線師?針線師還會殺人?”
“針線師有這本事?不是都說是靠雜……靠尼羅保護的人類嗎?”
另一個隊友以咬了自己舌頭的代價才沒把‘雜種’兩個字說出口。
“閉嘴!”紫發女人聲音冰冷,“先扶他去療傷。”
雜種嗎?
這個稱呼葉逢倒是毫不在意,進了房間才問道,“那雙眼睛還能醫好?”
醜老頭怪笑了一聲,從鼻孔裏哼出不屑。
這意思是醫不好了,活該!
標間兩張床,都是一米八寬兩米五長,這麵積按理說已經很寬敞了,可現在葉逢的身高跟上輩子差了不少,睡上去也就是能順利翻身的程度。
醜來頭沒像葉逢一樣到處看,而是掀開兜帽,站到了窗前。
這座旅隻有三層,占地卻非常大,一應用具也都特別大氣。
“這廁所都跟我宿舍一樣大了,”葉逢放了個水出來後心生感慨,“果然公務員永遠都是節儉、樸素的人群啊。老頭,我這樣回去能漲工資嗎?”
“前提是活回去,”醜老頭麵前的彩繪窗戶突然自動劃打開,視線所及,依然是濃稠到遮蔽一切的血霧。
“看什麽?”葉逢終於發覺了不對,走到醜老頭身後,眼裏紅光發散,視線便穿透了千米之內的血霧。
五百米左右,那是一群穿著漆黑製服的隊伍,看起來傷殘慘重,基本都是靠彼此攙扶才能行走。
“我們的人?”
黑色右胸前有用金線繡出的‘TM’字樣。
“清理者,”醜老頭轉身,窗戶自動回落,擋住視線,“晚上別睡死了,附近有魔徒。”
清理者?這是明日會內一個特別的執行者單位,通常十五到二十個尼羅一隊,主要負責清理魔徒。
魔徒跟魔和迷失者都不一樣,他們有的是人,卻以魔為信仰,甘願獻出自己的身體成為魔物的溫床,把自己變成半人半魔的怪物。
而這些怪物通常都具有清醒且狡猾的頭腦,也具有戰鬥力,其中也不乏高手。
最可怕的一點是,這些魔徒大多隱藏在正常人中間,甚至任職高官或某些行業的大佬,很難被發現。
這麽說跟尼羅倒是有點像,可是尼羅是有保護人類的信念的,而魔徒就像狂熱的宗教徒,會想方設法地把一切都獻給他們的主人。
“出現在這裏,不會是巨鯤的魔徒吧?”葉逢取下黑色的袋子,將長劍放到靠外麵的床上。
“魔徒不分區域,也可能是逃竄而來的。”醜老頭咳嗽了兩聲,舒服地坐進沙發,“也說不定已經進了這家旅社,小子,你要是被吃了,老頭子就打道回府。”
“尼羅也會被吃?”葉逢隻認為這老頭子是又在拿自己開涮。
房間有人給錢了,可吃食還得自費,這旅社是真的坑。
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本著榨幹每一個將死冒險者的最後一毛錢,每餐都不免費就算了,菜品還不是一般的貴。
晚餐時間,葉逢跟醜老頭還是來時的那一身打扮,坐進餐廳後,穿著襯衣馬甲、打了蝴蝶結領結的侍者不情不願地拿來了餐單。
“兩位看看想吃什麽,隻要是菜單上的,我們這裏都有,而且保證是最新鮮的食材。”
侍者並沒有像餐廳的其他人一樣忌憚這兩人,說話之間甚至還帶著些許傲慢。
“來最貴的,”醜老頭根本沒翻開菜單,想要做出悠閑的語氣,聲音的詭異卻讓他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威脅,“讓你們老陳親自主廚,七分熟的鹿排,多半分我就宰了他!”
這倒是真的威脅了。
就在葉逢疑惑老陳是誰,以及準備好隨時拔劍的時候,有中氣十足的笑聲從吧台後一路過來。
“哎呀,小崽子們不懂事,跟我說來了官差,沒想到盡然是您老人家,”幾乎要胖成一個球的男人,五官因為笑而堆積在了一起,“隻要您老想吃,小人肯定親手給您做。您就稍等,馬上就來。”
醜老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連正眼都沒賞這人一個。
可就是胖球轉個身的功夫,油膩的笑容就像敗了的曇花一般,從圓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位,吃啥?”
語氣敷衍得葉逢都想一劍劈了他,媽的,難道自己作為醜老頭的同伴,不該享受同等禮遇嗎?
腹誹歸腹誹,葉逢還是故作冷漠地回了四個字,“跟他一樣。”
葉逢能清晰地看到這胖球一雙擠在肥肉之間的眼睛裏的震驚,問完之後沒有半點要動的意思,似乎在給葉逢機會反悔。
這……什麽鹿的排骨肉不是一般人能吃的?難道有毒?
有毒老子也不怕啊,百毒不侵的天賦技能難道是水貨?
葉逢能感受到周圍的注視甚至某些人的嘲笑,大男人點個菜還帶反悔的?
“確定,他能吃我不能?”
老陳一雙眼睛突然又擠成了一條線,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當然可以,本店隻要菜單上有的一律為貴賓們隨時奉上。”
侍者跟著老陳離開,走前還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了葉逢。
“老頭,怎麽回事?不就是個鹿排,他們怎麽這麽大的反應?”葉逢想說他們小氣,可又總覺得原因不簡單。
瘦老頭黑袍裏的手指微動,葉逢麵前的菜單翻開一頁,緩緩吐出一個字:“貴。”
貴?能有多貴,想我葉逢現在可是有座金山……
WTF?
一個8、兩個8……
葉逢數得眼皮微跳,最後咬牙切齒道,“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兩?這個一兩重是我知道那個五十克嗎?”
葉逢看著醜老頭你那雙吊捎三角眼裏露出少見的同情,“沒錯,一份是一千克。”
等等,一千克是幾兩來著?葉逢好不容易忍住掰手指數的衝動,可這麽簡單的運算還是在他腦子裏自動出了結果。
一千克裏有二十個五十克,也就是說八萬八要乘以二十?
葉逢有十分強烈地想要拔劍把這家店砍得稀巴爛的衝動,最好是連他們的廚房也一起炸了。
“我現在退單還來得及嗎?”
醜老頭晃動高腳杯裏綠色液體的動作居然透出股高野,就是話還是不中聽,“鹿排做工複雜,一旦中途停下,食材就毀了,損失的錢還是要算在你頭上。”
葉逢有種被坑了的感覺,坑他的並不是剛才態度不好的兩個服務人員,而是對麵這老家夥。
反正都是算到自己頭上,又推不了單,葉逢決定就嚐一嚐這了不起的鹿排。
半個小時後,老陳帶著連個服務員出來上菜了。
“兩位貴客,這是頭盤,冰湖魚子醬配本地寒菜,冷水魚采用的是附近冰山湖中未受任何侵染的銀條魚的魚卵曆時七個月製作而成,寒菜來自同一片湖泊的凍土之下。就算是在迷失之地內也是極其難得的食材,兩位請慢用。”
等老陳介紹完了,兩個身著燕尾服的服務員才畢恭畢敬地將餐盤放在兩人麵前的,揭開蓋子時,一團霧氣從餐盤中彌漫而出。
葉逢隻覺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原本有些疲乏的精神為之一振。
醜老頭倒是習以為常,非常淡定地拿起餐叉,將淋了魚子醬的冰藍色菜葉放進口裏。
周圍的人還在注視,葉逢也慢悠悠地拿起了餐叉,努力做出‘我其實經常吃這玩意兒’的模樣,力圖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土老帽。
寒菜入口,葉逢鼻涕差點流出來,這哪裏是菜,這他媽就是冰塊吧?難道不是用冰塊直接做成了菜葉的模樣?
太涼了,要不是想著這頓飯的價格,他能直接吐出來。
等菜的間隙,醜老頭已經說了,前菜包括稍後的湯和副餐到最後的甜品,都是鹿排這道主菜的固定搭配,是不額外收錢的。
不額外收錢也貴,葉逢本著光盤不浪費的偉大思想,硬咬著牙,把這盤‘冰’給吃了下去。
頭盤收走,醜老頭繼續搖晃他的酒杯,“你沒感覺到味道?”
葉逢剛才就顧著跟直衝腦門的冰冷作鬥爭了,還真沒注意嚐味道。
現在回想起來,冰涼中似乎帶著絲絲順滑,有淡淡的奶香,又有一些屬於植物的香味,仔細去分辨,這些味道居然在口裏徘徊不散。
之後……葉逢的肚子就叫了。
自從不再那麽渴望吃人之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感覺到饑餓了。
“這還真是道開胃菜啊?”
上輩子乃至這輩子都沒吃過正宗的西餐,可頭盤拿來開胃的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這個問題當然不需要回答,對麵的老頭也是這麽做的。
接下來一道道菜端上來,葉逢隻覺得自己胃口越來越好,等到主菜端上來,還沒揭開蓋子,葉逢就不自覺抿了抿嘴巴。
這感覺簡直是半年沒吃肉,就渴望這一頓過癮了。
鹿排一整塊在大圓盤中,外層烤過,表麵焦黃口感應該是脆的。切開之後肉不是紅色的也不是粉色的,而是在一絲絲的金色液體中泛著淡淡的紫色。
這麽一看就很不符合人類對食物的審美,不過現在葉逢自己根本不算是個人,更加難看的甚至留著綠色汁液的生肉他都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