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魏氏為這件事情籌謀許久,顧容卻一點都不知情。


  他猜測,巫蠱娃娃的事情是假的,其他的應當都是真的。


  顧容剛從病中醒來那會兒,魏氏把他身邊的人全換了,說是伺候不盡心。


  那時候顧容已經隱隱猜測到,這事情應該是與劉氏有關,但魏氏沒有多提,顧容也便沒有多問。


  怪不得魏氏把之前府裏找來給顧容看病的大夫也換了,她大概是怕那大夫也和劉氏有關聯。


  也不怪魏氏多想,換完大夫,顧容就從病中蘇醒,而且這大夫開的藥方和先前的那位完全不同,顧容的身體也日見好轉,若換做是顧容自己,有這前科,也一樣會懷疑到劉氏的頭上。


  而關於算命的那件事情,顧泰安會去查也是合情合理。


  顧泰安對家族的利益如此看重,碰到前後兩個人對顧容的八字說法完全不一致,不用別人提醒他也會去想辦法查個一二。


  哪怕是查不出什麽,他總要為此求個心安。


  難怪顧容醒來後,就被顧泰安準許去前廳用膳了。


  應當是知道了顧容不是不祥之身,才放心準他回主屋用膳。


  顧容又有些想哭。


  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健康,也能像個男子漢一樣用自己的肩膀為娘親撐起一片天,好讓她少替自己操點心呢?


  **

  半月之後,西域使臣正式來訪。


  怪不得顧府鬧出了劉氏的事情,顧泰安卻極力不讓府裏的人聲張。


  聖上近日裏為了西域使臣來訪的事情忙碌非常,若是顧府家宅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傳到聖上的耳朵裏,顧泰安怕是要顏麵掃地。


  當日,聖上特意在宮中設宴,邀請了王公貴族和家屬們一起參加。


  顧容赫然也在受邀之列。


  一開始顧容還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隻是個庶子,而且從小就是個病秧子,除了入東宮聽學,其他諸如這種宴請群臣及家屬的大型宮宴,顧容從來都沒有份。


  後來轉而一想,聖上此舉或許也並非全無理由,最近顧正初在漠北接連立下戰功,消息傳到京城,顧泰安一連好幾日都是滿麵紅光。


  大寧朝雖重文輕武,但從當今聖上執禦筆以來,漠北邊境連連受外敵侵擾,百姓苦不堪言,現如今漠北捷報不斷,聖上又怎能不高興。


  當然要嘉獎一下他們的家人。


  顧泰安甫一進宮,便有一群文官聚集到他的身邊,連連道賀恭喜。


  顧泰安喜氣洋洋地一一回禮。


  顧容進宮以後沒有和顧泰安一路。


  他們這些小輩,宴席上竟另有位置安排他們入座。


  顧容覺得有些奇怪,他雖然未參加過宮宴,卻也深知宮中禮儀,給朝臣家的小輩另外安排位置,而且還是極其顯眼的位置,這不太正常。


  顧容在太監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今天沒有帶宋潛淵進大殿,隻讓他在正殿旁為下人準備的耳房裏休息。


  畢竟麵對這樣的場合,還是元生更有經驗一些。


  而且宋潛淵這身份,也不適宜暴露在宮中這麽多人麵前。


  顧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不一會兒,群臣和受邀的小輩們都到齊了,太子也在上首入了座,接著是皇帝入場。


  西域使臣也跟著進來,大家離席跪拜,三呼萬歲。


  皇帝坐下道:“諸位平身。”


  顧容跟著大家一起站了起來。


  皇帝抬手道:“今日宮中設宴,是為迎接西域使臣的到來,諸位不必拘束,各自盡興便是。”


  大家又誠惶誠恐地道:“多謝陛下。”


  然後才紛紛入座。


  宴廳裏安靜了一會兒,西域使臣和諸位互相行禮,接著禮樂聲起,大家不再拘謹,開始有說有笑地交流起來。


  顧容的麵前很快上來兩樣冷菜,以及一碗熱菜和一碗湯。


  顧容吃不了涼的,便讓元生給他盛了一碗湯,正端起來喝了一口,顧容看見西域使臣站了起來,走到大殿中央,開始向皇帝介紹他們帶來的幾個人。


  顧容這才發現那些人當中竟然還有女子。


  西域民風開放,不像大寧,女子基本上不出閨閣。那站在中央的女子身形窈窕,曲線比顧容見過的大部分大寧女子都要漂亮,麵容上的骸骨偏高,眼窩很深,是那種濃墨重彩的典型西域長相。


  她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極薄,衣擺上的金色亮片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已是深秋天氣,她如此穿著竟不覺得冷。


  等到西域使臣介紹,顧容才知道,原來那位竟是西域王膝下的三公主。


  大家議論紛紛,顧容也覺得震驚。


  堂堂一位鄰國公主,竟在不帶大隊侍衛的情況下,就這樣千裏迢迢來到了大寧。


  不過大寧與西域邦交友好,到了宮裏,就算西域公主不帶侍衛,皇帝也會專派宮裏的金吾衛保護好她。


  等到西域公主說明來意,顧容才終於知道,這次宴會,皇帝為什麽會請那麽多小輩來參加,而且還把他們安排在顯眼位置。


  因為西域公主這次來大寧,就是為了與大寧商議和親一事。


  西域王要求皇帝挑選一位駙馬跟隨公主一起回西域,這樣一來,駙馬的人選就要適度考量。


  皇子和太子肯定不行,那就隻能從群臣子弟當中挑選。


  要想入贅西域,這個人的身份必不能太低,或許,還要考慮西域公主自己的喜好。


  這一下,在座的小輩們都不敢再正眼瞧看西域公主,顧容也是將頭埋得低低的。


  太子見狀,大笑著站起來道:“三公主既然遠道而來,那就不必拘束,若是看上哪家公子,直言便是,孤為你做主。”


  皇帝在上首微微點頭,顯得既和善又寬容。


  西域公主衝著皇帝行了一禮,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宮宴繼續。


  顧容無所事事,便隻顧著吃,宮宴的菜品雖精致,多數卻不合顧容的口味,而且從禦膳房端到這裏,大部分菜都已經涼了。


  顧容喝完湯,又吃了幾塊甜點,便不想再吃了。


  他吃不下,又沒胃口,覺得大殿裏太悶,便站起來,回過頭對元生道:“元生,陪我去更衣。”


  “是少爺。”元生同一旁服侍的太監說了一聲,悄悄引著顧容出了大殿。


  說是更衣,顧容其實是出來透氣的。


  這種場合,適當在大殿外走走,宮中侍衛是不會阻攔的。於是走著走著,顧容來到大殿外的一處小花園裏。


  這裏離禦花園很近,可能是為了方便進宮參宴的群臣們也能休憩觀賞,大殿附近搭建了這樣一處小花園。金秋時節桂花盛開,顧容隻是在花園裏一走,便蹭了一身的桂花香。


  他看了一會兒,正準備轉身回去,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如妃娘娘,您不能來這兒!皇上今日正在太和殿宴請群臣,還有西域使臣來訪,您快隨我回去吧!”


  “束郎!你在哪兒啊!”


  另一個淒婉清麗的聲音響起。


  當今聖上本名楚束玠,那一聲“束郎”喚的一定就是皇上。


  顧容麵如土色,下意識覺得這裏不能再呆下去了,連忙轉身,剛要離開,忽然後背撞上一個人。


  顧容瞬間冷汗滲出,下意識就要開口驚呼,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少爺,噓,噤聲!是我!”


  顧容抬起頭,發現是宋潛淵,棕色的眼眸裏很快漾出了一絲淚光。


  宋潛淵放下捂在顧容嘴上的手。


  “你為什麽嚇我,”顧容帶著些許哭腔低聲道,“那些侍衛竟能容許你亂走?”


  宋潛淵的手都已經垂下來了,想了想,又抬起來,替顧容撚去眼角的淚水:“我在耳房見少爺帶著元生出來,怕少爺在宮中遇到什麽不測,就悄悄跟著……”他頓了頓,忽然問道,“少爺為什麽那麽愛哭?”


  顧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什麽都忘了。


  方才宋潛淵的大拇指劃過顧容的眼角,在他的臉上留下粗糲的質感。


  顧容覺得臉上從被宋潛淵碰到的那片地方開始,漸漸地蔓延開來,最後整張臉都燒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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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仔疑惑:老婆為什麽那麽愛哭?

  感謝“紅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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