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夢了經年
“帶他回去。”浮紗臉色猛的沉了下來，臉上的淡淡笑容徹底消失，又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婆婆，你若殺她，我定會恨你。”帝絕憤怒的看著浮紗，身子卻無法靠近一點。又一次，隻能視若無睹，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宛如眼前的烈火，灼燒著他的心脈，疼痛，麻木…
浮紗頓了頓，側頭看著他，冷笑道：“恨？那就恨吧，帝絕，別忘了，這也是你一開始便默許的。你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結果嗎？你想到了的，那是不是，你也應該恨你自己？”
“我…”帝絕沒了聲音，隻是看著火焰中央的人兒，她此刻的表情很淡，卻因那赤紅的發絲與眼瞳看不出半點蒼白，反而透著攝人心魂的妖冶。
如此觸目耀眼的豔紅，一如母妃宮殿中暈染開的血液，一如弟弟殿門外開的絕美的虞美人。
無數的記憶湧入，像玄冰一樣侵入骨髓。
帝絕突然不反抗了，像被銀絲操控的傀儡，仿佛又變成了那個疏離尊貴的帝絕長子。
然，誰都看不到的，是那雙沉寂眼瞳中越來越深沉灼熱的火焰。
浮紗見他似乎是想通了，滿意的笑了笑，繼續念動咒語。
堯曦沒有什麽情緒的看了眼帝絕，赤色的眼瞳中沒有失望也沒有悲傷，就像兩顆至美的紅寶石。
帝絕撇開臉，緩緩閉上眼。
浮紗的咒語進行的很順利，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和一個紅色的星芒圖，相應著，投射下赤紅的光芒，仿佛讓人能聞到那其中飄散出的血腥味。
堯曦抬頭看著這個傳說能讓神族也灰飛煙滅的東西，一瞬間，她便感覺到了無數的靈魂在哭喊，尖叫，宛如修羅地域。
浮紗看著她微白的臉色，臉上又浮現了淡淡的笑容，帶著極端的狠裂。
然，就在此時，一道道的紫雷赫然出現在了星芒陣中，將之霹裂出了許多的細小裂縫。
堯曦的身子停在半空，模模糊糊，仿佛雖是就會消失。
浮紗臉色大變，猛的向四周看去，厲聲說道：“出來。”
“浮紗，不要得寸進尺。”淡漠的聲音讓天空中的堯曦睜了睜眸子，心裏卻沒有放鬆絲毫，反而緊張了起來。
方才接近死亡的感覺，都沒有讓她如此緊張。
“是你。”浮紗臉色又是一變，看火焰中看去，果真見那人的身形虛虛實實的出現了。
“你也要管此時？”頓了頓，浮紗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聲嘶力竭，渾身不斷散發出的魔力讓百米之外的眾神均是受到了波及，四散逃開。
“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要護著這個人？神月一族的人就應該死，尤其是她神月堯曦。她就和她的母妃一樣…”
“夠了。”錦玖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牽扯的太遠。
本來， 他是以為會就此兩不相欠，卻沒想到，神月堯曦會變成了這樣，歸咎到底，是他引起的。
“浮紗，注意你的身份。神月一族，還沒有死絕。這神界，也不是真由你說的算。”
浮紗一愣，臉上閃過猙獰一色，她看了眼錦玖，忽而一笑，手中的幾道猛的加大，巨大的白色光芒不斷湧入天空中的黑洞。
“啊…”
巨大的撕扯力襲來，如無數隻巨手，無情的撕扯著身體。堯曦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虛無，隱隱出現了重影，像有七八道靈魂要從她的體內跑出去一般。
“你。”錦玖眯了眯眼，看了眼浮紗笑的得意蒼白的麵容，轉身便向天空中飛去。
然，浮紗近乎傾盡全力的魔力，將黑洞催動的快了百倍，錦玖到時，堯曦的身形已經變得透明，甚至觸碰便不到，儼然還剩下兩三魂。
錦玖想也沒想，便要將她的魂魄聚集。此時，耗盡了全部魔力的浮紗卻又動了，她冷然一笑，拿出一顆珠子，向星芒圖中送去。
霎時，紅色的星芒圖發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芒，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玥堯眯了眯眼，透過堯曦的視角，卻能清晰的看到，一道白色的魔力悄然從錦玖手中奪走了一魂。
如此熟悉的魔力，除了帝絕，玥堯想不到別人。
記憶到此為止，玥堯以為就此結束的時候，又一段記憶接著湧入。不同的是，這一段記憶很是模糊，似乎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堯曦自己都記不太清了，但，玥堯能感覺到，記憶中透露出的快樂。
先前看堯曦的記憶中，玥堯便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那種孤獨。
孤獨太久了，連該怎麽去開心，都忘了。
腦袋傳來一陣刺痛，玥堯皺眉，便覺得渾身如同有無數的火焰在竄動，灼燒著經脈。身體中的藍色魔力漸漸被渲染成了紅色，融合在其他的魔力中，竟成了一體。
玥堯大驚，還沒等她弄明白怎麽回事，便頓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體內，匯集於丹田中。原本跌入末尾的等級，瘋了一般的往上升。
玥堯皺著眉，並不覺得好受，許是被封印的魔力一次釋放而出，導致如今這個身體有點承受不住了。
神王殿中，玥堯的異樣讓眾人大驚失色，尤其是浮紗。
“不能讓她醒過來。”
此時，浮紗心中隻有這個念頭。身體快於思想，浮紗還沒仔細考慮，身子便猛的向王座上的玥堯襲了去。
紅歌一愣，直接擋在了玥堯麵前，她可以利用玥堯，卻絕對不能傷她。
浮紗的攻擊出乎意料，眾神還沒回過神，便見錦玖的身形躍起，和浮紗打在了一起，兩道身形在空中交匯，散發出灼亮的光，更讓人看不清情形。
帝絕想靠近王座，但看了眼警惕的紅歌，還是作罷，轉身向眾神說道：“如今妖魔兩界的大軍已達神界，你們打算如何處理？”
“我等自然不能怕了他們，迎戰便是。”紅莫當即說道，但得到的支持卻很少。
神界的安穩生活早就快磨平了他們的獠牙。
帝絕隻做沒看到，瞥了眼空中的浮紗，淡淡道：“若是迎戰，我神界有多少可用之人？”
“這…”一時，紅莫也沒話可說了。恍然間，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曾經那麽光輝的神界，何時變成了這樣。
“紅莫，神界這般模樣，和那些人界的腐敗王朝，有何區別啊。”這時，一直閉著眼的紅鳶突然說道。
頓時，紅莫身子一震，竟說不出話來了。而他身後的眾神，也像被雷劈了一般，僵著身子。
“神君要我等如何，我等，尊令行事。”紅鳶突然說道，看向帝絕的眼中，帶著肯定。
“帝臣已經帶兵守在了天門外，能拖多久我不知道。”帝絕沒什麽表情，對於他們的恭敬眼裏浮現出嘲諷，頓了頓，看向浮紗說道：“這神界，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今日，便是該了結了。爾等，去烏水星河處，找那個人來吧。”
“神君…”紅鳶一怔，驚訝的看向帝絕。
“神君大人，那人曾說過，若是要請他出來，定要…定要拿帝族之人的心，祭上啊。這…這萬萬不能。”紅莫頓時跪了下，低頭說道。
眾神也是震驚，紛紛跪了下。
帝絕見他們如此，突然笑了：“我以為，還要等多久，才能讓你們清醒，原來，還是需要她回來。罷了，去吧，帝族沒了我，已經不會在怎樣了。帝族，還有帝臣。”
“神君…”
帝絕擺擺手，阻止他要說的話，顯出決然的姿態。
紅鳶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會改變注意了，站起身，帶著眾神，快速向神界外飛去。
三界中，能有資格治住浮紗的，隻有一人，便是神月茗。
上一屆神王的親弟弟，也是神月堯曦的祖父。
待他們離去，帝絕站在中間，耳邊是錦玖和浮紗的攻擊聲，四周是小絨球和紅歌警惕的眼神，不由一笑。
“你為何這麽做。”小絨球是聽了他剛才的話，不由驚訝道。
請神月茗來，便是他想耍什麽花樣，也耍不了的。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都無所遁形。
“為了神界。”帝絕一笑，看著王座上被紅色魔力圍繞的玥堯。他知道她是想起來了的，卻也無比清楚，她不再是她。
帝絕其實來神王殿的時候就仔細想了想，他這一生最引以為傲，最值得他付出的是什麽，可想了很久，他卻發現，沒有。
他沒有引以為傲的東西，因為那已經被他親手丟掉了。他沒有值得付出的東西，因為他從來沒有付出過。
幾千年來，他似乎都在所取。母妃，弟弟，堯曦…
就是為了活著，為了那個王座。可現在他發現，他要的，卻不再是那個王座了。
所以，他想為她做點什麽，比如，讓她不會在因浮紗而困擾。
小絨球看不透帝絕，猜不透他的行為，一旁的紅歌，卻看的分明。
“你要傳達什麽？”沉默了片刻，紅歌向帝絕問道。
帝絕一愣，想了想，道：“替我問她一句，怪不怪我。”
“好。”紅歌應了聲，便見帝絕笑了笑，比之以往數千年他所見到的大不一樣。紅歌似乎聽到他說了聲謝謝，一晃神，大殿中便不再見帝絕的身影。
“突然有點，舍不得他死了。”
小絨球悵然的說了句。
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