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四十四章大型招魂現場
或許是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住了,或許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對,也或許隻是因為不知如何回答,總之宋錦程鬆開了繩索,一個人默默地走了。
走之前,他說道:“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好像誰想跟你再見似的!重獲自由的齊雁來忍住想去打他一巴掌的衝動,用輕功逃出了蜀襄王府,甩開了追兵,然後又折回來跑到了沈硯白暫住的客棧。
聽到她聲音的沈硯白起身相迎,卻被從窗戶進來的她撲個滿懷,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穩了身體。感覺到了她此刻心亂如麻,沈硯白輕吻著她的額頭,柔聲問道:“你遇到宋錦程了?”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他那個情蠱不好解,所以我猜他一定是跟著太子過來的。話不說開了終究是個禍患,所以我想讓你自己解決。如果我橫插進來,他可能會太過生氣,就不會與你好好說話了。”他仔細地解釋著為何袖手旁觀,更沒有提前提醒她,隻因為宋錦程這個人心思敏感,他過多幹預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齊雁來把頭埋在他胸前,懶懶地說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我看你不應該姓沈,應該姓諸葛才對。”
“諸葛孔明,略輸文采;周瑜荀彧,稍遜風騷。”
“好好好,全天下最厲害的沈公子,哪個都不如你行不?你困嗎?要不別睡了,咱們連夜去回錦春城吃火鍋可好?”
沈硯白聽了這話明顯有些不開心:“你讓我別睡了,我還以為有別的邀請。”
“忍忍吧沈公子,保命要緊,其他都是小事兒。”齊雁來總是忍不住逗他,看他那個委屈又無奈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沈硯白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也先按住她親了個夠,才收拾了東西動身啟程。大半夜退房是不能了,他留下三倍的房錢算是對之前的補償,這才跟著齊雁來一起在月光下朝著城外飛奔而去。
兩個人走的是通往錦春城的路,卻被另一邊的光亮吸引了。仔細一看,離他們不遠的小山上,好像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難道是著火了?山火要是著起來可不是小事,最近若是沒有降雨就更糟了。他們二人馬上停下腳步,奔著小山的方向去了,趁著火小滅掉,就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了。
然而靠近之後才發現沒想到這並不是著火,而是李清元為龍瑜辦的招魂儀式。隻見趙天師穿戴整齊,在龍瑜的水晶棺周圍點了燈,這就是他們在遠處看到的火光。
案上除了法器香燭符咒之類的,最顯眼的就是夜光杯了。此時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應,夜光杯在月光和燈光的映照下,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
李清元的身側還有一座紙糊的類似屏風的東西,另一側則是一昏迷的年輕女子,想必是準備換魂用的。此時他麵色凝重,神情十分嚴肅,招魂不成便換魂,他是有兩手準備的。
齊雁來和沈硯白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好奇心作怪,便悄悄地在樹上旁觀。
突然一陣陰風襲來,趙天師燒了不少符咒,拿著寶劍念念有詞,很像個得道高人的樣子。不多時那座屏風漸漸出現了個影子,隻是忽明忽暗,很不清楚,好像在掙紮拉扯一般。
看李清元有些著急,趙天師解釋道:“王爺隻準備了一個夜光杯,可他們卻是兩個魂魄,孩子舍不得母親,母親舍不得孩子,自然不肯分離。此時若是強行分開他們,恐怕會一起魂飛魄散,所以請王爺多等候一時半刻。”
李清元聞言點點頭,心裏憋著一股火。他如何不想讓他們母子一同歸來,隻是沒有想到酒城的夜光杯碎了,那兩個拿著夜光杯的人又失蹤了,迫不得已隻能舍棄孩子了。
日後他一定要找到那兩個人,將他們碎屍萬段,祭奠他的孩子!
屏風上的影子越來越淡,趙天師開始有些著急,看來這魂魄根本不願歸來。可這都二十年了他們不曾轉世投胎,難道不想再生成人?
終於這影子徹底消失了,趙天師汗如雨下,心想今日是完了,蜀襄王沒有召回魂魄,不得把他殺掉泄憤?
他靈機一動,擦擦汗說道:“啟稟王爺,王妃的魂魄已經回來,但卻因為拉扯之間偏了點準頭,此時不知落在何方。但我想王爺王妃夫妻情深,王妃一定會主動出現的。”
李清元覺得好笑,他一個蜀地的王爺,竟然被這兩個江湖騙子耍得團團轉,還把龍瑜的棺材搬了出來。
“來人,把他殺了喂狼。”他恨不得將這個騙子淩遲處死,不過是怕引人注目,這才準備暗中解決掉。
趙天師大驚失色,跪地磕頭不止:“王爺饒命!小人所言不虛!請王爺三思!”
這時候齊雁來歎了口氣,問一旁的白衣公子:“大慈大悲的沈公子,你說我要不要出去救他?”
沈硯白自然不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這也是咎由自取。”
“可眼看著他死,我也做不到。不如我再演一出,索性斷了蜀襄王的念想,不然他以後還要害人。”
不等他同意,齊雁來已經跳下樹,麵無表情地朝著人走去,喊了一聲:“住手!”
李清元正伏棺痛哭,淚眼中見到她,覺得跟龍瑜近乎一模一樣,揮手叫人放了趙天師,連忙朝她跑過去。
“你站住。”她努力維持端莊的表情,聲音也是平靜淡然的樣子,與平時說話的聲音並不一樣。
他果然站住,一雙眼睛癡迷地看著她,聲音微微顫抖:“阿瑜,是你嗎?你終於回來看我了!”
“是我。你千辛萬苦招我的魂,問過我是否願意了嗎?我和孩子二十年了不能轉生投胎,也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李清元麵如土色,不敢相信地問道:“為何是因為我?”
“你在世間作惡多端,累及我們母子不得超生,隻能在地獄徘徊。你還不肯將我們安葬,我們連個身份都沒有,隻能做孤魂野鬼。這麽些年為了你我的那點情分,我攔著其他鬼魂找你索命,不知費了多少精神。如今你違抗天意將我帶回,又是多大的罪過你知道嗎?”齊雁來越說越激動,仿此刻她真的被鬼魂上身一樣。
趙天師雖然心有疑慮,但想到她出現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便老老實實地閉緊了嘴巴。
“我不怕罪過,天大的罪過我也不怕,我隻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李清元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我不知道你們母子過得這樣艱難,以後我一定不會那樣了!”
“你把我的魂招來沒有用,我隻能呆一時半刻,而且對這個身體的損害也很大。我今天肯來是想勸你懸崖勒馬,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不然我們母子受罪,你死了之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而且我這是最後一次出現,你下次再招魂,我也不會再來了,絕對不會。”說完,齊雁來便向後直直倒去,閉氣裝死。
李清元馬上將她扶起來,果然又沒了氣息,這次他沒有隨身帶著醫師,恐怕沒法救她了。
此時他的心情差到極點,沒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對妻兒的傷害這麽大。這麽多年他不肯將她安葬,也不讓人超度,隻是為了自己不會完全地失去她,根本沒考慮過其他。
如今看來,他真是太自私了。
自私地將她據為己有,自私地執意娶她激怒皇家,宮裏才會派人一杯毒酒送了她和孩子的性命。在那之後,他非但不反省,依舊自私地霸著她的屍身,依舊自私地想要招魂。
此刻,他覺得,自己縱使富有天下,也還是孤單一人。
失去阿瑜,失去孩子,得了天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