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四章沒有硝煙的戰場
賀竹風看過挽月便走了，很是戀戀不舍的。今兒是十五，也是去正房留宿的日子，皇帝都如此，何況是他。他雖然心裏更喜歡挽月，想陪她多待一會兒，但也不能壞了府裏定下的規矩。除了當家主母賀夫人，還有賀老夫人看著，他必須要守規矩，這也是當初迎娶心上人的條件。
寵妾滅妻，他可不敢。
見他這般愛重挽月，齊雁來心裏覺得這真是個君子，完全不看重外表不說，還這般體貼溫存，難怪挽月過得不好也從不抱怨一二。
“既然賀大人對你這麽好，你怎麽不說說自己的苦楚。”齊雁來見侍女出門取膳，便直接問了，“我們都吃完飯了，你這兒居然還沒送來，實在是說不過去。”
“我這個身份能進府裏來，便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了。過得好與不好，都是我的命。能脫籍從良，也是夫人對我的恩典。”她神色不改，別有一種淡然超脫。
“她要是真對你好，就不會這麽晚不給吃的。吃完了不消化就睡下，長此以往人可不就胖了，胖了身體可不就不好了！”齊雁來反倒替她生起氣來，覺得挽月如今這個樣子肯定都是主母迫害的結果。
姚三娘也說道：“你如今這樣就是產後失於調養，又過多吃了油膩的食物，所以才會身材發福。我給你調理調理，配合清淡一些的飲食，再多走走活動活動，你又這麽年輕，很快就能恢複美貌的。”
見她沉默不語，齊雁來也勸道：“我們都知道賀大人不是重色之人，可女為悅己者容，自己漂亮的話，心愛之人不是會更高興嗎？”
其實她想說的是自己漂亮自己也高興，管別人怎麽看呢！可不能這麽勸啊，明擺著挽月看賀竹風比她自己還要重要，隻能從這個方麵來讓她接受了。
誰知挽月聞言搖頭說道：“這是我的主意，是我要吃成這樣的，與夫人無關。”
見她二人又驚訝又著急的樣子，挽月講了自己的故事。
當年她本想一死了之，畢竟青樓出身是她一生的汙點，不是贖了身就能洗掉的。恰巧趕上天災，百姓流離失所，富商不肯施舍半分。她便拿出自己全部的私產，救民於水火，也解了賀大人的燃眉之急。
誰知她竟然與賀大人一見鍾情，再無想死的打算。他不嫌棄她的出身，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執意迎她入門。但當時他已有了夫人，能給他做妾已經是她最大的福氣了。
可這日子並不是她想得那般歲月靜好，即使嫁做人婦也不斷有人慕名而來，都想見見這位昔日的頭牌娘子。期間還要她斟酒布菜，彈琴唱曲，完全沒有把她看作是良家女子，更別說是賀家姨奶奶了。
賀大人不忍她受辱便不讓她見客，卻招來不滿，連帶著他的上峰都來朝他要人。他放棄升官進爵的機會，堅決不肯把她轉手他人，賀府上下因此都對挽月頗有微詞，覺得她就是個掃把星，隻會招惹麻煩進門。
當美貌變成拖累的時候，挽月毫不猶豫地打算丟掉這個自己賴以生存的優勢，正好借著懷孕生子，成功把自己吃胖變醜，便再也沒人要打她的主意了。最多提起來的時候就是嘲笑兩句，再沒有過多的遐想了。
所幸賀大人依舊對她情根深種，也感念她的犧牲，兩個人依舊好得蜜裏調油一般。
“賀大人真是個君子。”齊雁來再次感歎。
“真是太難得了。”姚三娘也感歎。
一定是有人看挽月與賀大人相親相愛覺得礙眼，便對她的兒子下了黑手。第一值得懷疑的就是賀夫人，畢竟挽月得到了她夫君的心，有了孩子還不交給嫡母教養，心中定是有怨氣的。
“可我不覺得賀夫人會那樣做。”回到房中，齊雁來說出自己的見解，“她那個人自詡清高，自命不凡，一定不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來。”
“你說的也有道理，賀夫人應該不屑於這樣做，但要是因為夫君別戀刺激到她了呢？女人一旦狠下心來，可也沒什麽做不出來的。”姚三娘還是覺得賀夫人最值得懷疑。
“那孩子中的是什麽毒？可有辦法解？”看那小小的人兒受這種罪，齊雁來很是不忍心。除了外貌變醜，身體也是極弱的，稍有個風吹草動的就會生病。
“毒就是一般的毒，當然可以解。但我覺得還是要找到幕後之人，不然這次解了，難保不會有下次。不如找出凶手，一勞永逸。”
齊雁來若有所思：“要真是一般的毒，為什麽這一年的時間都沒有人解得了？賀竹風現在隻有這一個兒子，還是他心愛之人所出，為什麽不著急上火找人來看？還能那麽淡定地安慰挽月說是天意。呸吧，老天那麽忙，憑啥就要抽出功夫來整他兒子？我看他一定知情。”
姚三娘被她這樣一說也覺得豁然開朗：“你說得沒錯，這可是兒子，哪能這麽不上心。要真是賀夫人做的，賀大人就算不處置她，也會提醒挽月小心吧。除非這個人，是他也奈何不了，隻能聽從的。”
答案頓時呼之欲出——
“賀老夫人！”
沒錯，整個賀府也就隻有她老人家可以毫不顧忌地出手，也隻有她即使被查到了也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她。賀竹風一定知情，卻瞞下來誰也不說，不知是怕得罪母親撈到一個不孝的罪名，還是怕他母親繼續對挽月出手加害她們母子。
“不過說實在的，賀老夫人這樣的身份地位還會下這樣的黑手，真是讓人不恥。”齊雁來覺得你既然同意人家進門了，就算不喜歡那也是你自己點過頭的，居然背地裏做這樣的手腳害人家的兒子。這孩子難道不是你賀家的骨血？難道不是你的第一個親孫子？
“後宅婦人，沒幾個手上沒沾過血的，能留一命已經算是仁慈了。”姚三娘想到之前聽過看過的後宅爭鬥，就很擔心嫁出去的女兒也吃苦受罪，畢竟算是高嫁，娘家是幫不上忙的。
“不會這麽嚇人吧？”齊雁來想到之前見過的貴族夫人們，有的端莊，有的慈悲，有的文雅，有的知禮，一個個看著慈眉善目的，實在是不像手裏有過人命的樣子。就算裏麵有些尖酸刻薄的，她也從沒想過這些時常吃齋念佛的夫人們會雙手沾血，做出草菅人命的事來。
“隻能說你家沒有，不代表別家也沒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些時候為了自己的利益，可能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若不是心中有愧，又為什麽時時禮佛贖罪呢？”
兩個人一起沉默了。後宮也好，後宅也罷，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這是沒有硝煙的戰場。皇帝隻有一個，夫君隻有一個，她們隻能通過爭鬥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若是一味慈悲，是不是就會被人所害？
要真能一生一世一雙人。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