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章我的眼裏隻有你
這婆子說得這樣難聽,卻做出說私房話的樣子來,主人若是出口斥責,便是偷聽仆從說話,是有失身份的事情。何況她說的這些,未必不是賀夫人所想,也肯定不是第一次說了。想想也知道,若沒有當家主母的授意,一個婆子怎敢在外客麵前如此沒規沒矩?怕不是早就拉出去打死了。
賀夫人果然沒有半句責怪,不過倒是換上了最開始的端莊表情,語氣也好了不少:“二位先去午歇吧,有什麽事之後再說。”
仿佛聽到有人羞辱挽月她就出氣了一樣,整個人又變回大氣主母的樣子,讓人領著她們下去休息。她們二人接著又是各種走,方才走到了一個小小的院子,裏麵連一個侍女也沒有。
恐怕是因為她們說了挽月的好話,底下人便對她們沒什麽好臉,居住的院子也是最差的了。院子裏麵雜草橫生,屋子裏麵好一些,雖然簡陋,好歹幹淨。
“也不知那賀大人知不知道挽月過得不好。”齊雁來沒有挑剔環境條件差,話裏話外都是對挽月的擔憂。
姚三娘想過挽月可能過得不好,可沒想到會這麽不好,當家主母幹脆連個樣子都不裝了。好歹是個妾室,卻連個婆子都能罵幾句。更因為她們說了想見挽月,就被分到這麽破的院子裏來,可見情況大大的不妙。
“若是挽月不說,賀大人可能看不出來。不過就是說了,恐怕也沒什麽證據。這都是後宅婦人磋磨人的手段,都是軟刀子暗地裏下手,不會真的鬧到自家老爺那裏去的。再說,又有幾個男子能夠插手家務事?”姚三娘很是有些不屑,這世道對男子真是太過寬容,他們隻要享受就好了,完全不會操心女子的事兒。
齊家人口簡單,齊雁來自然是沒有見識過後宅的手段,以前就算是有人說過,她也不感興趣,也沒有真的聽進心裏去。此刻她覺得有些不太理解:“好好過日子不好麽,非要鬧個你死我活的。”
“你想想,若是有個女子分走你夫君的寵愛,你能無動於衷?”
“這都是相互的,那女子固然可恨,男子就毫無錯處?要是他不願意娶進門,還有人逼著他了?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麽女子就要受氣受罪的,男子啥事沒有,還能坐享齊人之福。”
“就這世道,上哪說理去?”姚三娘轉移了話題,一臉歉意,“沒想到住的這樣不好,連累你受罪了。”
“無所謂,這被褥臉盆什麽的都很幹淨,就不錯了。不過照著這個情況看,吃的也不能多好,沒準兒給咱們點剩菜剩飯。一會兒我悄悄出去,買點好吃的回來,咱們也帶點東西去看挽月。”
所謂悄悄出去,就是用輕功飛出去再飛回來,賀府裏的侍衛在她眼裏不值一提,來去自由還是做得到的。
“好的,你小心些。”
果然,午歇之後也沒人來理她們,晚上更是送了一些冷飯冷菜。是不是剩的倒看不出來,也是有肉有魚的,但都是涼的,上麵全是已經凝結的油花,讓人看了食欲全無,隻想吐。
好在齊雁來提前買好了吃食,二人吃得非常開心,更打包好了東西去拜訪那位傳說中的奇女子。
挽月所在的院子不小,裏麵也是整潔有序,表麵看起來絲毫沒有慢待她的地方。可見到了這位傳聞中的大美人之後,齊雁來和姚三娘真是齊齊瞪大了眼睛,絲毫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畫麵。
眼前的女子衣著鮮亮,但那個腰身,足足有齊雁來兩個那麽粗,更是胖得一臉橫肉,完全沒有任何一處與美人相關的地方。她眼神黯淡,發間似有銀色,整個人看起來真是又胖又老。
“讓二位見笑了,挽月如今容貌身材頓改,已無之前風韻。”她歉然的一笑,倒是依稀可以看得出來之前的美貌,聲音也是好聽的,隻不過說幾句話就要喘不過氣來似的。
姚三娘先是客套兩句,之後走到她麵前,拉過她的手腕把脈,正色說道:“姨奶奶身體發福,舉動費力,時有痰疾。若是不注意飲食清淡,清減身材,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壽數有損。”
沒錯,她除了畫得一手好畫,還有絕佳的醫術。可身為女子,養在深閨又不能行醫,空有本事罷了。
看到她這麽快就看清了自己的症狀,挽月一臉激動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命人趕緊把小少爺抱來給她看。都說兒子像母親,賀小少爺如今剛過周歲,已經看得出來五官生得很好。可小臉上卻有一塊巴掌大的黑斑,身上也有好幾塊同樣的,仔細瞧著有些發黑,又有些發青。
挽月也不顧周圍有沒有侍女看著,抱過孩子直接跪下了,淚流滿麵:“求您救救我兒!”
果然還沒等姚三娘說話,旁邊一個吊眼梢的侍女就趕緊過來扶她,語氣和臉色都不好:“姨奶奶可要注意身份,在外客麵前這樣,賀家的臉麵往哪放?”
“我如今還要什麽臉麵?我隻要我兒恢複原樣。”挽月一把推開她,一手扯住姚三娘的袖子,滿臉的哀求之色。
“你先起來,我先看看孩子。”姚三娘看她激動,怕她因此犯了舊疾,便想著讓她先冷靜下來。眼神示意齊雁來扶挽月起來,之後接過孩子細細查看,又問了不少關於孩子的事情。
齊雁來最初隻當這是胎記,可挽月說剛出生頭幾個月裏根本就沒有,言辭間都是懷疑有人害了她的兒子,她不由得也這樣想。姚三娘很快就查看出了不妥之處,卻按下不說,隻說一時半刻看不出來,可能是身體內部的火毒,明兒個白天再來細看。
挽月雖然有些失望,但見她話未說死,便覺得還有機會,擦幹眼淚,漸漸冷靜了下來。
正要再說幾句,外麵傳話說賀大人散值回府,看過了賀夫人後正往這邊來。她們二人要走是來不及了,便躲到了屏風後麵避嫌。
賀竹風年近三十,白麵微須,生得很是斯文,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樣子。他也不端著架子,進了門見了挽月也不覺得她不好看,反倒伸手來扶她坐下,關切地問道:“怎的哭了?可是桓兒今天鬧了?”
挽月搖頭:“桓兒很乖,隻是看到他的臉,我就覺得對不住他。”
“天意如此,又怎麽能怪你?好在是男孩兒,樣貌是不重要的,日後教他讀書明理,也會是個謙謙君子。你如今身子不好,就不要多思多慮,我發誓與你白頭偕老的,你要我食言不成?”賀竹風把她攬進懷裏,雖然有些費力但也緊緊地抱住她,絲毫沒有一點嫌棄和猶豫。
縱使你美貌不再,我的眼裏,也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