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花黑殺
那是一朵赤色的重瓣鍍金箔花,本是一朵花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是如今江湖上盛行一個傳言:紅花黑殺,生死由他。
誰要是接到了一朵紅花,你就可以安頓後事了,那個殺手不日就會取你性命,凡是接到這種紅花的,無一人幸免。
並著那紅花在一起的還有一枚碧色寶石,若翾隻瞧了一眼,便認出了此物,那正是慕容禹冠上鑲嵌的,不知何時被取走的。
慕容禹看到楚箏呈上來的紅花和寶石,臉色大變,厲聲問道:“你是哪裏得到的?”
“奴婢剛剛出去拿熱水沏茶,回來的時候就見在桌子上了,片刻功夫”。楚箏急切的說道:“小姐,我們怎麽會惹上他?”
若翾麵色凝重,緩緩地道:“你慌什麽?不是衝我們來的,紅花黑殺,王爺,有人要買你的命啊。”
慕容禹眼神淩厲,殺氣泠然,完全不見平日的溫文爾雅,俊朗的臉龐像染上冰霜一樣陰冷,令人心生畏懼,仿佛他一旦發怒,世界萬物都逃不過那樣的劫難。
“想殺我的人多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轉而又皺眉打量若翾,仿佛不信一般:“怎麽?你一點都不擔心?”
若翾倒真是無所謂的樣子,捧著茶慢慢的喝了,才道:“我擔心什麽,又不是來找我的。”
“你就不怕他殺人滅口?”
“那不是他的規矩,黑殺是一名職業殺手,從不殺不該殺的人。”
慕容禹差點沒氣死,唐若翾,你當真是冷血!
若翾看慕容禹臉色鐵青,又故意試著問:“還跟你妹妹一起吃飯嗎?”
慕容禹拉著臉,沒理她,就起身走了。
暮色四合,風把花香帶到各處,月光下,暗香浮動,王府顯得格外寂靜。慕容禹獨自走在回禹鸞殿的路上,藍木不知從哪裏跟過來,見他臉色不好,低低的道:“王爺不去清華姑娘那裏用膳了嗎?”
“大半夜的,我去她那裏做什麽?”,慕容禹沒好氣的道。
“是是,卑職忘了,您從來不去清華姑娘的燕翠殿。”
“藍木,宮裏可有什麽動靜嗎?”
“回王爺話,宮裏一切如常。”
二人說著話,已經走到了禹鸞殿,殿內金磚墁地,燈火通明。
“對了,讓你手底下的飛雲衛查一查黑殺的來曆。”慕容禹邊說邊在案前坐定。
“是,卑職即刻去辦。隻是王爺,怎麽要查他?咱們暫時可用不到他。”
慕容禹麵色鐵青,“用他?他都給我送紅花來了!我還敢用他呢!”
“王爺息怒!”藍木聞言麵色大變,趕緊跪下,“卑職派人來保護王爺吧。”
“不,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裏等他!”,慕容禹大恨,老虎不發威,都拿他當病貓了,這些年,他也算忍夠了,也無須再忍了。
“叫英叔來吧,你下去吧,傳飯。”
關雎殿內,夜明珠的照射下猶如白晝一般明亮。若翾命雲端吹滅了那紅色的蠟燭,她不喜歡蠟燭滴蠟的樣子,像極了小女子為情流淚,看著令人傷心,討厭得很。
楚箏想為若翾梳洗,卸下繁重的頭飾準備休息,若翾卻擺了擺手道:“今晚有貴客進門,不急於安寢。”
“小姐,那紅花……”
見楚箏欲言又止的樣子,若翾知道這兩個丫頭為了那朵紅花一直驚慌不定,一刻不停的守在她身邊,再不去外麵亂耍。再這樣下去,恐怕嚇出毛病了。
“雲端,你也過來”若翾衝她倆招手。
“你們可是因為那朵紅花心裏驚慌?”
二人使勁點頭,“小姐,他要取王爺的命,你真不在乎嗎?”
“紅花黑殺,生死由他啊小姐”,臉上關切的神色盡顯。
若翾歎了口氣,搖搖頭揶揄的笑著說:“那麽,我要是說,那黑殺是自己人,你們還怕嗎?”
“你說什麽?”二人明顯不信,“小姐是說你認識黑殺?”
“何止認識,我還救過他”,若翾驕傲的笑著。
“哎呀,這可就好了。”楚箏頓時拍了拍胸脯,道:“要是真的,那就不怕了。”
雲端也長長地鬆了口氣,轉而皺眉道:“可即是相識,他這又是為何呢?”
“那待會兒不就知道了,沒事了,你們倆可把心放到肚子裏吧,快早去歇息吧。”
若翾勸說了半天,她倆才依依不放心的去了。若翾將夜明珠用縷金線的帕子蓋住,黑暗籠罩,室內頓時變得人影綽約,月光透過雕著五福捧壽花紋的窗欞,打在地上呈現出斑駁的影子。
她凝神細聽,這信物是黑殺無疑,隻是若是別人假借黑殺之名前來加害於她,也是不得不防的。
凝神之後發現外頭並無響動,又等了一陣子,終於感覺到有細微的聲響迅速往這邊來,與此同時,若翾集中精神,準備若是逮人伺機出手,必一擊斃命。
片刻,有一人影迅速閃至殿內,此時月落中天,大殿裏沒有光亮,看不清麵孔長相。若翾坐在榻上紋絲未動,隻是手腕輕抖,數枚銀針已然到得眼前,此名為暴雨梨花針,銀針像暴雨一樣撲麵而至,又像梨花一樣來自四麵八方之後能形成形態各異的梨花形狀。尋常人不易察覺就已斃命,即便有所察覺,躲過一枚也躲不過下一枚。
但隻見那人身形微動,轉眼就輕易躲過銀針,隨即笑道:“翾妹妹工夫了得啊。”
“黑殺哥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若翾走上前來,道:“坐。”
“我都好,隻是擔心你”,黑殺隨即就坐。到近前看時,才依稀可見此人一襲黑衣,隻有胸前別的一朵紅花顯得刺眼,那紅花嬌嫩鮮紅,仿佛人血染就。
他隨手把臉上的麵巾去了,露出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若翾。
“我也很好,隻是,黑殺哥哥看見我的處境,也明白我的身份,木已成舟,隻怕今後都再無法跟哥哥闖蕩江湖了。”
“翾妹妹,我今天就是來接你走的,我們走之後我會把一具別人的屍體放在這裏,再一把火燒了這,沒有人會知道。”黑殺渴望的盯著若翾,迫切想帶她遠走高飛。
若翾聞言一愣,猶豫到,“隻是,今後我們要如何出現在江湖之上?”
“我認識一位名醫,頗通易容之數,我們以後照樣可以行走江湖,若你不願意,我們可以尋得一塊沒有人的清靜去處,不與世俗相爭,歲月靜好,這也不正是你的願望嗎?”
“多謝哥哥為我籌謀得當,隻是……我不能跟你走”
“怎麽?”黑殺急切道:“妹妹可是介意我的身份?”
若翾緩緩低下頭,“你知道的,我從不介意。”
“那是為什麽?”
有片刻的失神,春日的夜晚寧靜而祥和,空氣中隻有二人細微的呼吸,殿外頭的海棠花枝子落在大紅色的窗子上,隱約可見明暗交錯的光影,院子裏有許多杏花靜靜地落地,發出簌簌的聲響。
緣何不想走,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連日來慕容禹對她照顧有加,不計較她的無禮,有些時候,慕容禹的有些神色也會讓她失神。也許是因為作為唐若翾她還沒有夠,不願意以後冒充別人,生活在麵具之下。
“黑殺哥哥你可曾想過,江湖上的女子,可還有誰跟我一般無二?還有誰的身形手法與你等同?你我都得罪過許多人,你以為還能過清淨的日子嗎?”
黑殺見她這樣問,以為有希望,“我願意永遠都不出現在江湖之上,我定可以護得妹妹一世平安。”
“你護得我平安容易,可是,你能保護得了唐家堡嗎?如果一旦被人察覺,不僅武林中人會群起而攻之,就連皇家也會反目,你讓我宮中的姐姐當如何自處?”
若翾一連串的發問令黑殺無言以對,他的眸子漸漸暗下來:“是了,終究是我無能。”
“不,不是你無能,我何嚐是為自己活的?家族門楣,父母兄弟,無一不是牽絆拖累。”
“人人都道我性情殘暴,可卻不知,我自記事起就靠乞討為生,無依無靠,備受世人冷眼。隻有你也唯有你,處處對我施以援手,多加照顧。”
“哥哥,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你聽我說完,後來,我認識了師父,他不曾教過我一招一式,一頓飯的工夫就把畢生功力傳授給我,師父臨終前,我曾答應過他,繼續他未完成的事,從不停息。”
黑殺麵露痛楚,“妹妹你知道嗎?從那時候起,我就決定守護你,守護你一輩子,決不負你!”,他無奈地道:“可是我知道,你從來不屬意於我,一切都隻不過是我癡心妄想罷了。”
若翾臉色陰沉,又不想責怪他,隻道:“我從來都隻是把你當做哥哥,像我哥哥一樣。至於小時候的事,我早已經忘記了,哥哥也忘了吧。”
“一入侯門深似海,妹妹定要好生保護自己。今日是我唐突了,但隻要我黑殺在一日,必定護得妹妹周全。”他眼如死灰,卻仍然堅定地道。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他從來不是她的蕭郎,何來此說。
若翾壓下心中不快,“多謝哥哥,隻是眼下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無論如何也怪不得別人,你我都好,都是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哥哥無需多慮了。”
他仿佛不甘地道:“那慕容禹要是敢對你不起,你一定要告訴我,今日之事就是我給他的一個警告,希望他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