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辣手無情
不等若翾先發狠，慕容禹便主動放開了她。
這個人，真叫人無法阻擋，沒等若翾發怒，已經有一幹侍女手捧飯菜魚貫而入，楚箏看看慕容禹，又上前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用膳吧”
若翾此時麵紅耳赤，仿佛剛剛發生的被人看到了一樣。
“無需如此，我乃江湖人士，自由自在慣了，何必那麽拘束著，你說呢九王爺？”若翾本來身體勞累，不願繁瑣的更衣勻麵的，又有心讓慕容禹看她邋遢心生厭倦，故此才徑自走到桌子旁。
楚箏素來心細謹慎，見狀微微皺眉略感不妥，雲端是個自由慣了的，小姐未出閣時就率性灑脫，不拘小節，更有高傲不羈的氣質，如今繁文縟節的反而扭捏。
“小姐這樣就對了，九王爺也請過來坐”，雲端快樂的說道。
慕容禹早就聽說唐家堡的二小姐不比大小姐溫婉，時常在江湖上走動，年紀雖小頗有男子風采，殺伐果斷絕不含糊，與江湖上恩怨瓜葛盤根錯節，唐門暗器的陰狠江湖上更是無人不知，聽聞唐若翾暗器和毒藥不如其兄長，輕功卻是天下第一。
奉命娶她的時候，慕容禹心中多有忌憚，恐其是個粗鄙狠毒的女子，隻是為皇家計，才不得不為之。如今若翾的舉止落在他嚴重不僅不粗俗，反而率性自然。
“好啊，這位姑娘天真活潑，不知叫什麽名字？”，慕容禹笑著坐到了若翾的旁邊，卻是對著若翾問道。
若翾沒想到他竟不走，隻得忍耐指著雲端和楚箏道：“這是雲端，這是楚箏，都是我的陪嫁丫頭。”
“奴婢雲端。”
“奴婢楚箏。”
“見過九王爺！九王爺吉祥！”說著二人朝著慕容禹跪下參拜。
“嗯，請起，你們小姐率性不造作，你們也灑脫伶俐，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慕容禹微笑著說。
“前時她二人若有得罪王爺的地方，請王爺海涵，我們窮鄉僻壤來的，不適應這裏的規矩，不認貴人也是有的，請王爺千萬別見怪，否則我們主仆三人就沒有立足之地了”，若翾話裏有話的說道。
“瞧瞧你們主子一張好厲害的嘴，快起來吧，我沒有放在心上”，若翾綿裏藏針，慕容禹隻得訕訕發笑，趕緊表明態度，這女子的氣場仿佛要高過他一般。
“多謝王爺寬恕”，這個九王爺看小姐的眼神還是挺真摯的，貌似剛剛……如果小姐喜歡，這段姻緣其實也不錯，雲端和楚箏相視而笑，慕容禹瞧著若翾微微一笑，若翾報以微笑回禮。
各人都微笑著，但卻各有心事，一頓飯吃的氣氛怪異。
慕容禹臨走前囑咐若翾一定好生休息，到了成親時會很勞累，一定保重身體。
若翾隻是淡淡的，逢場作戲的婚姻讓人心生疲倦，她不明白，既然哥哥和師父都說將來會救她出來，那為何不直接不讓她嫁過來呢？
縱使沒有哥哥的百花奪魂散，她也會自己保護自己的。
夜涼如水，月亮淺淺一鉤，月色卻極明，如水銀般直傾泄下來，整個王府都如籠在淡淡水華之中，月光下的宮閣殿宇的琉璃華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爍爍。夜風有些大，玉渦色的寢衣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不由得舉起袖子掩了掩。
楚箏走過來柔聲道：“小姐，春日夜裏還有些涼，還是到榻上坐吧，小心著涼”，說著，輕輕合上了窗子。
“恕奴婢多嘴，奴婢瞧著那九王爺相貌堂堂，不像奸詐之人，小姐可放寬心些吧。”
“你認為相貌堂堂就是好的了？殊不知這天底下有多少相貌好的兒郎，況且我並不想成婚！”若翾賭氣道。
“小姐又說糊塗話了，您不成婚，難道當姑子不成，那老爺夫人豈不要傷心了。”
雲端上前扶了若翾到榻上，“小姐您是個決斷果敢的人物，在江湖上也是說一不二的，怎的如今竟這樣憂愁起來？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姐千萬不要多思了。”
“你們兩個蹄子，隻當我不知道，江湖人也是看在唐家堡的份上才給我幾分薄麵，又不知道背後說我多少陰狠手辣，刻薄霸道。”
“那也是咱家有本事不是？他們那是羨慕嫉妒，小姐不必理會，奴婢們雖愚笨，也是跟小姐出生入死慣了的，什麽人沒見過，什麽場麵也沒怯過，區區一個王爺府算得了什麽？小姐放寬心吧，奴婢一定會保護小姐的！”
“好個楚箏，沒想到你最謹慎小心了，心裏竟然有這樣的大誌氣，好生令我佩服！”
若翾玩味一笑“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萬一哪一日你有了心上人這些話可就沒了吧，啊？哈哈哈……”
楚箏一跺腳：“小姐竟會拿我取笑，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再也不跟你說心裏話了”，說著害羞的扭過頭去。
見雲端也笑，隧道：“雲端你笑什麽？哪天叫小姐也打發了你！你個臭丫頭！”，說著朝雲端打去。
雲端輕輕閃過。口中道：“小姐沒要打發我，要打發的是你，哈哈哈……”
楚箏小臉漲得通紅，也追不到雲端，氣的挑起門簾跑出去，“不理你們了，你們都是壞人！”
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她們的笑聲全部被夜裏的行人聽了去，那黑衣人站在南薰閣下的杏花影裏，默默地望著樓上的身影。
“原來她竟這樣的高興”，似是歎息，又似是高興。
次日午後，若翾提了舊年偶得的畫影劍到南薰閣後的空地上溫習劍法，師父常教導若翾，唐家的祖傳暗器一定學精，武功更不可荒廢。況且她武功薄弱，樹敵又多，若不勤勉今後必定有苦吃。
春日午後，陽光大好，天空是蔚藍的顏色，微風襲來，梨花似雨，若翾的劍舞的翩若遊龍，宛若驚鴻，她自己也沉浸在這大好的春光裏不為外界所動。
慕容禹來南薰閣的時候，正巧看見以白衣女子在開滿花的梨樹下舞劍，見她浩浩乎如馮虛禦風，飄飄乎如遺世獨立，姿態優美宛若九天玄女，白袖翻飛勝似得道仙人，竟看得他如癡如醉，傾慕不已。
愣神的時候，隻覺劍氣悄然而至，看似動作婉轉實則劍氣淩厲，他從未見過如此剛毅有如此嫵媚動人的女子，左邊肩膀一陣刺痛，猩紅的血液隨即淌了出來。
這仙姑一樣的女子陡然收劍皺眉，“你為何不躲閃？”
“牡丹花下死，能被你所傷，我無悔”，慕容禹完全不在乎胸前的血，目光直視著若翾的臉。
“我自負美貌，但也恨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若翾不屑的笑道：“王爺知道我以前怎麽對待那些垂涎我容貌的人嗎？”
她自顧自的說道：“拿他的一隻眼睛作交換，王爺認為值得嗎？”說著挑眉看著慕容禹。
此刻慕容禹的白色衣襟都染成了紅色，他依舊目光不減，“姑娘並沒有那樣對我”
“可我那劍……”若翾邪邪的笑道：“是淬過毒的！”
慕容禹眼中陡然一驚，似是不信，若翾看在眼裏，又細細地道：“不知王爺體內百花奪命散去除了沒有，等到那百花奪命散發作之時，此毒便會滲出你的血液，流遍你的五髒六腑，二物相生，王爺可要珍重啊！”
“你……竟如此辣手無情？”慕容禹皺眉問道。
若翾再不理他，朝後麵遠處的藍衣男子招手，“你再不過來，你家主子就要命喪黃泉了。”
藍衣人一驚，他看在眼裏主子和唐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春風拂麵，兩人都是一襲白衣，相對而立，宛若神仙眷侶。
待他走近了，不禁失聲叫道：“王爺，您這是怎麽了？來人！快來人！”
慕容禹胸前的血跡流至了腳下，將迎風搖曳的小草染上了鮮紅的顏色，在夕陽照射下泛出溫暖的橘色。
若翾站在樓上看著手忙腳亂的眾人把慕容禹攙扶而去，那人眼中卻沒有懼意，也沒有驚慌。那鎮定的眸子像極了她日夜思念的人，波瀾不驚，容納萬物。
若翾不恨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縱使他再玉樹臨風也好，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兩條道路上的人，他是王爺，亙古不變的身份；她向往江湖，自由自在的天地。她不想他成為自己一生的牢籠。
其實那劍本無毒，隻刺進了兩寸，不會使他致命，隻不過若翾針對那天的事想給他個教訓罷了，順便可以拖延婚期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小姐”，若翾胡思亂想時身後雲端輕輕喚她。
“怎麽了？”她回過頭問。
“王爺身邊的藍大人著人給您送明日大婚的禮服和一應物品，還說要見您。”
“請他到正殿來見吧。”
來人腰中佩劍，麵容俊朗，半跪在若翾麵前朗聲道：“卑職九王爺的貼身侍衛藍木，見過王妃”
此人正是那藍衣男子，坐在寶座上的若翾輕聲道：“將軍請起。我並不是王妃。不知將軍有何貴幹？”
“我家王爺午後本要親自給您送來明日的一應用度，怎奈王爺突然身體不適，特遣卑職前來，一表鄭重，二來請王妃放寬心，王爺身體無大礙，請王妃稍作準備，明日寅時會有嬤嬤侍女前來伺候王妃”
“好”若翾心裏發恨，這個九王爺倒很是要強啊，刺了一劍還成親，真是找死！
麵上卻微笑道：“多謝藍將軍親自送來，回去告訴你家王爺，切不可情緒波動，否則解救起來會很難辦。”
藍木微微皺眉，道：“卑職遵命，卑職告退。”
藍木走後，若翾將白日情形跟雲端和楚箏大概說了，二人都擔心真的傷了王爺不好交代，但若翾不以為意，又取笑了慕容禹一陣，方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