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潤如墨
“也好，那本王告辭，你與本王尚未成親，恐辱了姑娘清譽”，慕容禹訕訕道，“不過即日禮部就會擇出黃道吉日，姑娘不久就真正成為的王妃，本王等得起！”
他這樣說道，若翾一陣麵紅耳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如此淩亂纏綿，當真令人難堪。
“知道姑娘喜歡清靜，才安排了這處僻靜的所在，府裏人不多，姑娘可隨意走動，一應大小事務著下人找陳總管即可，也可到禹鸞殿找我”
“多謝”若翾頷首致謝。
雲端和楚箏回來的時候，帶了精致的飯食，慕容禹已然走了片刻，若翾早已換好一襲淺碧色銀紋百蝶穿花上衣，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僅戴幾星淡緋瓔珞。卻依然麵頰緋紅。
見她已經穿戴整齊，楚箏稍顯不安道：“奴婢和雲端去給小姐準備飯食才耽擱了給小姐梳妝，請小姐莫要怪罪”
“不妨事”，若翾皺眉道：“怎麽？這府裏連早膳都不曾準備嗎？”
“是準備了，奴婢到廚房的時候，隻是見有一衣著華麗的女子在親自下廚，我倆好奇私下裏問了，這才耽誤了時間”雲端道。
若翾瞧著楚箏將清粥和各色小菜擺在桌子山，大感腹中饑餓，隧道：“先坐下吃飯，稍後再詳細說與我聽”
“是”二人答應坐下，三人便一起吃了早飯。
若翾素日帶二人如親姐妹，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不會遵守主仆之禮，同桌而食乃是再平常不過之事。
進食完畢，若翾叫二人坐於紫檀木桌子前，邊喝茶邊將王府中事說與她聽。
“奴婢問過才知道，那女子本是九王爺當年外出時帶回來的，名叫清華，她入府後王爺便說是他的義妹，據說主要原因是她姐姐月影不知為什麽救過王爺一命，故此王爺才會如此看重她的妹妹。”
見若翾神色如常，雲端才接著說：“那做飯的嬤嬤說，每日清晨清華都會親自下廚給王爺煮飯，他對王爺的心意，全府上下人人皆知”
楚箏怕若翾不高興，悄悄碰了一下雲端，“小姐你別聽雲端胡說，現在普天之下誰不知道九王爺迎娶了小姐您啊，量誰也改變不了什麽”
若翾若無其事的笑笑：“我不會生氣的，你們知道的，我與九王爺麵都沒見過，何談嫉妒之說呢”
“是，待得那清華做好了飯食，廚房才允許正式準備早膳，緣說不應有誤，隻是今日那清華來的晚，廚房的眾人自然不敢擅自先行準備”
若翾聞此輕蔑的一笑，九王爺昨日歸來，這一去一回隻怕有一月之久，恐怕急壞了癡情如此的小女子吧？天下竟有這樣癡情的人，當真好笑！
若翾對她嗤之以鼻，然而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那？旁觀者清，原來自己也不過是脂粉堆裏的一俗人罷了，為君癡迷為君老，一顰一笑動心弦，生死枯等，荒廢了容顏。
“王爺剛回來她就好吃懶做，恐怕也不是真情實意的”，雲端撇嘴譏笑道：“聽說晨起九王爺就麵色不善，匆匆進宮麵聖了，可沒有親自吃她做的飯”
若翾橫了她一眼，“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沒得顯出小家子氣，這話也就在這說說，別向外說了，叫人笑話”
雲端微微吐了吐舌頭，低頭小聲道：“是，奴婢知錯了”
雲端或許不懂其中道理，慕容禹中了毒，清華侍奉也是應當的，他禹王爺風流的大名早已在外這又有什麽驚訝。隻是想到那相似的麵孔被別的女子占有，若翾心裏就忍不住的生氣。呼吸間伴著六安茶的氤氳之氣，竟像極了他吞吐在她脖頸中的氣息，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是陌生，此時若翾體內真氣又不受控製竄上來，她頓時麵色發白，手中的青花瓷碗一下滑落在地，“啪！”清脆的一聲。
雲端和楚箏嚇壞了，慌忙上前扶住若翾，驚聲問道；“小姐這是怎麽了？”
“小姐你怎麽了？可別嚇奴婢啊！”
若翾強忍心中的翻騰，“快——快扶我到床上，要清水——沐浴”
“是是，快，快扶小姐上床”
二人不知所以，迅速將若翾扶上床榻，“楚箏，你守著小姐，我去準備，叫太醫”
“雲端——不用叫太醫，我是中自家毒了，無事”，若翾掙紮著對慌忙的雲端說道。
不消片刻，便有侍女換了那涼透的浴桶，換上了溫熱的清水，待得雲端和楚箏服侍若翾浸入水中，周身的氣息才得以平緩，若翾微微調勻了氣息，才緩慢睜開眼朝一臉緊張的二人道：“是昨日哥哥的百花奪魂散，你們早已沐浴自然無事，我近日身體不適真氣逆轉才如此嚴重，不必驚慌，你們下去吧，隻一個時辰幫我加一回熱水就好”
雲端和楚箏紛紛搖頭，“不，小姐我們就在這守著你，哪也不去”
“是啊，小姐，你就讓我們在這守著你吧”
看著二人小臉上的微微細汗，若翾心裏為之動容，美人如花隔雲端，原是極言女子美麗的句子，隻是這看似波瀾不驚實則詭變莫測的皇家，實在難保二人以後周全。不過難保也要保，對至親，若翾從不辜負。
“真的沒事，那你們在外室候著吧，順便留意九王爺和那個清華的動向”
“那好，小姐我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隨時叫我們”
“好，去吧”
水若無物，又溫柔順滑，水汽氤氳，溫暖了人的心扉，也舒緩了若翾的思緒。她不去想為何自己會如此波動，換做常日，這點殘毒根本耐她不住，家傳技藝可真是又還回去了。隻是催動體內真氣運轉，強行逼出體內殘留的餘毒，排除之後她發現，不僅不感到渾身舒泰，反而非常疲累。
因此叫了雲楚二人此後她榻上休息，那被她扯掉的帷帳此刻已經換上了新的，淡綠色的描金繡玉蘭絞紗帳子委旖落地，仿佛在逃避什麽，她就這樣飄飄然的睡去了，神識遊離之際，還有某些人的影子，不知是他還是他。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沉沉中，眼睛睜也睜不開，朦朧之中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男子溫潤如玉，女子聲音婉轉，不知是夢裏還是夢外。漸漸地，那聲音由遠及近逐漸大起來，卻是楚箏的聲音。
“王爺不能進去，我家小姐身體抱恙此刻正在熟睡”
“是啊王爺，王爺與我家小姐尚未正式成親，此時相見恐不合規矩啊，請王爺三思”，還有雲端。
“正是因為你家小姐身體抱恙，本王才要來探望，倘若出了意外，可不是我的過失？”
“可是王爺這樣進去，有失禮數，請王爺止步”
說話間可聽見細細碎碎的聲響，像是腳步聲和環佩摩擦衣服的聲音。
“讓開！連本王也敢阻攔嗎？”
“王爺若執意如此，奴婢與楚箏恐怕要得罪了”
言罷，似有打鬥聲響。若翾心裏發急，隻得低低的喚道：“讓他進來吧”
有些事情，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天色大約到了傍晚，隱約可見屏風後麵走出一高大人影，隨後進來兩個丫頭。
楚箏快步走到榻前，關切的問；“小姐醒了？感覺如何？”雲端急忙取下覆在夜明珠上的絲帕，屋子裏頓時明亮了起來。
“九王爺偏要進來，是奴婢們無能”
若翾懶懶的道：“不妨事，扶我起來吧”
“把帷帳拉開”
“這……”楚箏遲疑道：“小姐……”
“拉起來，我們已經見過麵了”
“啊？”楚箏和雲端同時張大嘴巴，看著若翾驚愕不已。
若翾靠在月白緞子繡合歡花的鵝絨枕頭，見她倆神情，隻得再次出言解釋道：“今天晨起，偶然遇見。”又抬頭看著九王爺道：“九王雅興，隻是小女身體欠佳，不能起身行禮了”
此時長身玉立的男子，身著赤黃錦衣朝服，風塵仆仆，眉目清俊，眼中頗有焦急之色。這樣的他，倒也沒理由讓人心生厭倦，怪不得那個叫清華的女子，對他癡情。想及此處，若翾本來眼中的溫柔之色瞬間變得冰冷。
慕容禹瞧著眼前的女子早上還千嬌百媚，怎麽一日不見就如此頹唐，此刻臉色變了幾變，落在慕容禹眼裏，當真頑皮。
他接過楚箏手裏的茶，俯身坐到榻邊，皺眉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這般虛弱？”待她喝過茶之後，又伸手探過她的脈搏。
“無事？”，他挑著眉毛問她。
“無事。”她定定的道，“誠如王爺所見。”低著眸子，並不抬頭看他。
“傳飯，本王與你家小姐一同用膳”，慕容禹朝站在一旁的楚箏與雲端道。
“奴婢們可不敢去，回頭再碰上那個什麽清啊華啊的姑娘，奴婢們還要登上個把時辰”，雲端撇嘴道。
“怎麽她還這般？”慕容禹眉頭瞬間皺起，“算了，你再看見她告訴她，就說本王說的，叫她不要再去了，否則後果自負！”
見若翾點頭，雲端才下去傳飯了。
慕容禹突然道：“你若不喜歡，王府以後你說了算，誰去誰留，皆由你定奪”
若翾一驚，抽出手漫不經心的道：“我不明白”
“你不必在意，我剛剛出宮便到你這要告訴你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禮部已擇出黃道吉日，本月初八，也就是後日，便許我們完婚。”
“什麽？”若翾睜大眼睛問他：“怎麽這麽快？”
“你放心，府裏一切早已經安排妥當，你隻需好好休息即可”，他以為她是怕安排不周，薄待於她。
該來的總要來，隻是沒想到這麽快，見若翾不語，慕容禹忽然促狹的問道：“難不成我未過門的王妃喜歡孤男寡女……”
他貼在若翾耳邊，聲音漸次低下去，若翾心裏火氣直竄，麵色發紅，轉頭欲起身，迎麵卻見到一雙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玉，含著輕輕淺淺的笑，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便有細碎的吻，夾著清涼的迦南香氣鋪天蓋地而來，落在唇上，竟叫人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