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為什麽趕鴦虹走
一路上婧蓯隻管對著秦鴦虹看，秦鴦虹倒也大方，見婧蓯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好奇勁兒還一撥一撥的，就笑問：“你很小就進了玉公館麽？”
\t婧蓯聽秦鴦虹問她的話，收斂了笑，抿嘴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家裏窮，十歲被我爹娘賣進玉公館討一口飯吃，我們老爺見我年紀小做的事情好心教我跟著他學戲，學了幾年戲，可是進步不大，他們也都嫌我笨不是學戲的料，配不了角兒，就打發我來後院做小丫頭，這不，這幾天夫人病了，就叫我照顧夫人。”又笑：“鴦虹姐姐，你的戲唱得真好，叫人好生羨慕。”
\t秦鴦虹微微一笑，說：“果然唱得好，就不要來這裏學唱戲了。老師的戲才唱得好呢，如果有一天我能唱得像老師那麽好了，我才能高興。”
\t婧蓯點點頭，問：“鴦虹姐姐，你也是從小學戲嗎？”
\t“是的。”
\t“鴦虹姐姐，你的戲是真的唱得太好，他們都說你是又學戲的天賦的。”
\t兩人說著話，嘻嘻笑笑不覺已經來到怡荷樓。上到二樓，秦鴦虹站在走廊裏等著，婧蓯先進去報告一聲後，隻聽裏麵一聲蒼弱的聲音：“讓她進來。”
\t秦鴦虹才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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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再說倪彩芝從怡荷樓出來，站在樓前，太陽光明晃晃灑在地上，無數細碎小金片一樣，看得人要眼暈目眩。然而她心情卻是好。沿著前麵青石板的小徑往前走，是一遍紫薇花樹，紫薇花瓣落了一地，走在花瓣上細碎無聲，人輕飄飄的。樹林裏的風一陣陣輕刮在人臉上，格外清爽怡人。
\t倪彩芝心情是說不盡的好，她腳步輕盈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t踏在青石板小徑上，倪彩芝哼著戲曲唱段朝前走著。小徑路另外一邊是一遍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每一處都那麽令人親近。她走了一段路便可以看見幾棟青石綠瓦的建築，便是老夫人住處了，倪彩芝內心究竟還是有些激動，三年了，三年的時光裏她不能否定自己沒有過期盼，她也會做色彩斑斕的夢，夢醒來嘴角帶著甜甜地笑意和羞澀，而在人前，她還是她自己，孤傲、清高、目無下塵。
\t她和玉景唐也單獨相處過，不過，那是他在教她學戲，她對他尊敬，禮數，他對她溫和，彬彬有禮，這一切是那麽的不夠，不夠。去年年末，玉公館本來是要正式給她家下聘禮，讓她和玉景唐圓房，可是那一段玉家班事情太多，終究耽擱下來，她心裏多少會有失落，卻不在表現出來，她反而更加疏遠冷淡玉景唐，更加的注意自己言行舉止……那些，都是做給人看的，她自己何嚐不知道。
\t老夫人丫頭藍仙正坐在院前繡花，看見倪彩芝忽然進到院子裏很是開心，道：“彩芝，老太太正念叨你呢，你就來了，可見你是有千裏耳的。”
\t倪彩芝也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巧嘴蜜舌，怪不得老夫人喜歡你。”
\t藍仙道：“人家誇你，也不知道誇人家一下，還調笑人家。”又笑：“我去給老太太報告了，可別耽誤了你的正事。”說著就放下針線往裏麵去了。
\t齊老夫人那時正在軟榻上休息，聽見倪彩芝來了，便要藍仙扶她起來。見倪彩芝進來，她假裝生氣道：“你這丫頭，良心給狗吃了，現在才想起來看我。”
\t倪彩芝討好地搬了一個小木椅子坐到老夫人身邊給她捶腿，說：“老夫人冤枉彩芝，彩芝良心真要給狗吃了，就不來看望老夫人了。”
\t齊老夫人氣得發笑：“你這孩子，跟我也耍起嘴皮子了。”
\t倪彩芝忙說：“彩芝不敢。”
\t齊老夫人牽著她的手，問：“彩芝，這一段玉家班裏事情多不多？”
\t倪彩芝大略猜到老夫人要說什麽話，道：“不多。”
\t“嗯。”齊老夫人點點頭沉吟片刻，說：“彩芝，這一段你就不要排戲了，多休息，養好身體，戲安排給他們排去。”
\t“哦。”彩芝羞紅臉，低下頭。
\t老夫人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聽說戲班裏新來了一個叫什麽……什麽虹的？”
\t秦“鴦虹。”說到秦鴦虹，倪彩芝內心裏被什麽東西炙了一下的鬱悶不快。
\t“秦鴦虹？來多少天了？十來天吧。”
\t齊老夫人不滿道：“才來這幾天，這名字就被人叫得滿天飛，可見不是守禮數懂規矩的人。”
\t倪彩芝又陪著老夫人說了很多話，老夫人累了，倪彩芝服侍她睡下了才告別藍仙出來。
\t倪彩芝從老夫人房裏出來，沿著青石板小徑一路往前走，心情是那樣的好，每一朵花都那樣美麗，每一株草都那樣鮮媚，世界是那樣可愛。她不能什麽都不想，也不能什麽都去想。地上的紫薇花瓣越來越密，像似給她賀禮一樣，飄飄揚揚的花瓣而從天而降，偶爾磕碰到她頭上，刻意提醒她似的，她不要它們提醒，她什麽都知道。
\t其實花兒什麽都不知道，太繁重的知曉是人瑣碎的心事。
\t倪彩芝踩著青石板的小徑往前走，似乎有人聲爭語，她抬頭看，竟然又迂回到怡荷樓前，樓梯間似有人疾步而出，她楞了一下，本能地後退著，把自己隱在一側，看見一個胭紅衣服的女子匆匆而下，看背影，她一望而知是秦鴦虹。
\t倪彩芝看得沒錯，這人正是秦鴦虹。
\t那時秦鴦虹隨婧叢來到怡荷樓見了遲娜菱。
\t遲娜菱那時正坐在房間的軟榻上，窗戶已經打開，一絲絲風吹刮著垂掛著的窗簾，長長的流蘇被擺來擺去，也許因為屋子裏的主人病著，那擺動的流蘇也貌似有氣無力。遲娜菱半躺著垂著眼睛並不看進來的秦鴦虹，隻是淡淡地說：“坐下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t秦鴦虹見遲娜菱病幾日，麵容更加消瘦清濯，她心裏暗暗一驚，不過是一場小的病痛就能把人折騰的這樣，。
\t遲娜菱睜開眼見她隻是發愣，說：“秦鴦虹，你怎麽了？”
\t秦鴦虹驚醒一般，低聲說：“沒怎麽，夫人。”
\t遲娜菱自知她是驚異於自己病弱的樣子，內心隱隱一陣寒涼，她忍一忍，淡然地說：“秦鴦虹，你來玉家班快十天了吧。”
\t“是。”
\t遲娜菱閉著眼睛躺在那裏半天沒有聲音，好半天問一句：“學戲怎樣。”
\t“玉老師很有才華。”
\t遲娜菱微微睜眼看著鴦虹那一副滿懷憧憬的樣子冷冷地問：“那另外的呢？”
\t“另外的？”秦鴦虹疑惑地看著遲娜菱：“我不知道夫人指什麽？”
\t遲娜菱冷哼一聲，聲音也變的尖利：“你不是冰雪聰明嗎？怎麽不能領會？”
\t“秦鴦虹從未說過自己聰明。”秦鴦虹微微垂下眼簾。
\t遲娜菱沉吟著，說：“你知不知道陌家班？”
\t秦鴦虹答：“陌家班，我知道一些，是灘海市灘最具備實力的戲班，也是玉家班最強的競爭對手。”
\t“你還知道什麽。”
\t秦鴦虹道：“灘海市戲班之間競爭厲害，具備實力的一些大戲班彼此互相傾軋，爭奪，所以，要想不在競爭中覆沒，就隻能拚命練戲，強大戲班。”
\t“可是，我以為，為了不在競爭中敗下陣來，就得精簡戲班，把一些班裏沒有什麽能力，起不了作用的人刪減下去，你以為呢？”遲娜菱一雙黑深深的眼如同深潭炯炯地看著鴦虹。
\t秦鴦虹微微一笑，說：“夫人是有見識的人，我隻是在胡說了。”
\t“所以——”遲娜菱話鋒一轉，說：“為了不讓玉家班生意蕭條那一天才想到退讓，我決定裁減一些人了，我看你一心學習，卻不忍耽誤你的前程，所以，隻能請你另請高師，我們玉家班哪一天生意好轉了……”
\t“夫人，秦鴦虹做錯什麽了，要趕鴦虹走。”
\t“你什麽也沒有做錯，隻是玉家班現境如此，愛莫能助了。”
\t“夫人，我早上練戲見過老師，老師卻沒有說到玉家班生意蕭條之事。也沒有說到精簡之事。”
\t“我現在說不能起作用嗎？”
\t“夫人，秦鴦虹不才，可是秦虹從小學戲至今整整十年，雖然秦鴦虹不敢說自己多能，但是絕不至於就平庸無能到要被驅趕的境地，還請夫人明察再來定奪。”
\t“你是說我在昏庸糊塗，亂用權力？”
\t“秦鴦虹不敢，但是，鴦虹自知來玉家班後一心學戲，遵守班規，尊師愛友，絕無過錯，如今，被受到莫名驅趕，鴦虹實在不服。我要去找老師說清楚。”
\t“找他也沒有用，玉公館老夫人說了算。”
\t“老夫人，我都還沒有見過老夫人，老夫人為什麽要趕我走？玉府之大，為什麽容不下我一個小小的秦虹。”秦鴦虹情緒十分激動，像要哭出來。
\t“婧蓯，帶她出去，我要休息了。“遲娜菱臉色發白，露出極其疲憊虛弱的樣子。
\t婧蓯見那陣勢，心中早有幾分害怕，她拽住秦鴦虹的手說：“鴦虹姐姐，你先出去，夫人要出了什麽事請，你我都擔不起責任。”
\t秦鴦虹一甩婧蓯的手，說：“我找老師說理去。”
\t秦鴦虹急著去找玉景唐，走路極快，所以下樓時根本沒看見一邊的倪彩芝。倪彩芝看見秦鴦虹憤然而出的樣子，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她怕這時被人看見她在這裏，身子一閃，轉到另外一條小徑去了。
\t秦鴦虹跑去要找玉景唐，玉景唐正為排戲找不到秦鴦虹生氣。在那裏問：“誰見到秦鴦虹？”
\t“老師。”婄鳳從人群中走出來，說：“秦鴦虹剛才被婧蓯叫去夫人那兒去了。”
\t“什麽，被婧蓯叫去了。”玉景唐心中暗暗一沉，又問：“多久的事情？”
\t“去了好一會兒了。”
\t“為什麽沒有人報告我這件事情？”玉景唐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眼神也變得嚴厲。
\t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他這句話的起因。
\t玉景唐也感覺這樣沒來由的責怪不合適，隻說：“好吧，你們先排練戲，今天是練的《嫦娥奔月》是準備去參加一個六十壽誕的，這我們建班以來第一次正式上台表演，這對於我們玉家班至關重要，也決定著我們戲班以後的命運。”
\t“是，老師。”大家齊聲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