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鶴立雞群的鴦虹
“鴦虹！你怎麽能這樣！”遲娜菱一著急，提步向前，一個趔趄沒站穩，向前一撲，竟然跌了一跤。慌慌張張爬起來再向那邊看時，早沒有了人影，卻如幻境一般，她心中無比疑惑，震住了一般。人已經是涔涔地出了一身冷汗，被林子裏的風一吹，倍覺寒意，頭也昏昏沉沉起來。天更加昏暗了，遲娜菱自覺疲憊不堪，無力再向前一步。
\t樹葉上有輕微的聲響，一滴比一滴急的涼意滴到她臉上，是下雨了。
\t雨來得這樣急，一切毫無征兆。
\t遲娜菱腳下痛得厲害，崴了腳了。天色越來越暗沉，雨下得越來越急，林子裏風聲一陣一陣像是要吼起來。遲娜菱心中有些慌亂，隻是忍者痛往前走。
\t腳痛仿佛是連著心痛。“玉景唐——”遲娜菱曾經以為她這一輩子隻是他的，他也隻是她的，女人都是專業夢想家，都喜歡做這樣天真到可愛的夢，她真有幾分可憐自己了。
\t雨水打在臉上，匯溜成行，順著她的額角她的鼻尖她的下頜往下流，也許是混雜了淚水，鹹鹹的流過她的唇邊，她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這樣在風聲雨聲中恣意放聲大哭對於她自己，還是第一次吧。
\t下了這樣大的雨，還見不到遲娜菱回來，玉景唐很不放心，叫屋子裏的丫頭婧蓯前去老太太屋子去問，婧蓯走到半道看見崴了腳遲娜菱，全身淋濕透了站在樹下，嚇得不輕。
\t“夫人，你怎麽了？”
\t“不小心崴了腳。”
\t婧蓯低頭看時，遲娜菱的腳裸早腫起老大了。
\t“夫人，怎麽辦？”婧蓯年紀輕，沒經曆過事情，早慌亂得沒有主張。
\t“你去報告老爺。”
\t“哦，哦。”
\t遲娜菱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臥房的銅床上，玉景唐正細心地看護著她。
\t“景唐，我怎麽了？”
\t“你在林子裏崴了腳，淋了生雨，然後發高燒了。”他一邊說，一邊幫她攜好被子。
\t“怎麽會，我自己竟什麽都不知道……”
\t“你怎麽會知道呢！你都昏睡二天了。”
\t“哦，我竟然睡了那麽長時間。”遲娜菱嘴角浮起一絲孤寂的笑意。她看著他的臉，離她那麽近，甚至他發絲裏微微的顫意她都看得見，他對於她是很愧疚吧。
\t“景唐，我想照照鏡子。”遲娜菱掙紮著坐起來。
\t“睡著好好的，照什麽鏡子！”看著她眼裏一絲絲委屈實不忍拂她之意，他隻得幫她坐好，給她腰背後墊上軟軟的蘆花枕頭。拿了桌台上的鏡子給她。
\t她看見鏡子裏的女人形容消瘦，麵色蒼白，滿是倦懈怠慢之意，輕輕歎息一聲，說：“先生，我隻怕不能陪你太久。”
\t“好好的，又說傻話。”玉景唐拿過鏡子放回桌台，說：“你不過是在病中，難免胡思亂想，過二天病好了，這玉家班還得由你掌管呢！”
\t遲娜菱沉默不語，過一陣才悠悠地說：“那個……那個，鴦虹怎樣？”
\t“鴦虹？”玉景唐稍覺意外一樣，問：“怎麽問到她，她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外人。”
\t遲娜菱閉著眼睛不說話。
\t“娜菱！”玉景唐輕輕叫喚一聲。
\t遲娜菱才睜開眼，說：“先生，你騙我。”
\t“我騙你？”玉景唐微微笑道：“我騙你什麽？”
\t“鴦虹！”
\t“鴦虹？”
\t“是。”
\t“鴦虹怎麽了？”
\t“不說了。”遲娜菱兩腿一縮，人已經睡下去了。玉景唐趕緊給她蓋好被子。一邊又說：“娜菱，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t遲娜菱閉著眼睛並不回話。過一陣發出均勻的呼吸，她真的是睡著了。玉景唐這才輕輕走出房間。看見丫頭婧蓯立在門邊，吩咐幾句，就去了。
\t婧蓯沒事可幹，站在門前廊裏逗鸚鵡玩。那鸚鵡有個好聽名字叫俊哥。那俊哥頑皮得很，自己俊哥俊哥亂叫，逗得婧蓯咯咯直笑。那鸚鵡忽然說：“彩芝小姐來了，彩芝小姐來了。”
\t婧蓯笑：“你也用彩芝來嚇我。”
\t鸚鵡還是叫：“彩芝小姐來了。”婧蔥說：“還叫，當心我打你。”
\t婧蓯隻顧和鸚鵡玩得開心，不提防倪彩芝真的已經從樓下走上來，聽見婧蓯的話，不禁要發作道：“婧蓯，你怎的這樣不知事，和鸚鵡這樣鬧，不怕吵到夫人！夫人可是在病中。”
\t婧蓯突然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倪彩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她身後，一雙眼正冷冰冰瞧著她。
\t遲娜菱養病的房間原本是一棟單獨而立的二層洋樓，叫怡荷樓。因為樓梯間鋪著厚厚的地毯，走起來全無聲音，所以倪彩芝上到樓上來，婧蓯一點知覺也沒有。婧蔥對夫人表妹倪彩芝一向是畏懼的，這種畏懼甚至超過了夫人遲娜菱。此時婧蓯嚇得趕緊低下頭說：“夫人睡著了。”
\t她這樣回答更惹怒倪彩芝，倪彩芝厲聲訓斥她說：“夫人睡著了就可以這樣吵？”
\t婧蓯自知理虧，不敢出聲了。
\t倪彩芝也不再理她，悄然走進屋子裏去。
\t她走到遲娜菱床前，遲娜菱剛好醒過來，看見倪彩芝，倒有幾分高興：“彩芝，你來了。你扶我起來。”
\t倪彩芝彎身扶遲娜菱起來，一邊小心問：“夫人，好些了吧。”
\t遲娜菱握住彩芝的手，撐著坐起來，說：“好多了，隻是無力。”
\t倪彩芝看見幾日的病痛讓遲娜菱更加瘦弱不堪，內心裏心疼，道：“夫人，吃點東西吧。我去弄。”
\t“別去，呆會兒叫婧蓯去做就好，你陪我說說話。”
\t倪彩芝隻好就床邊坐下。
\t倪彩芝等待水雲樂說話，遲娜菱卻不言語，隻是靜靜地盯著她臉上細細看。
\t倪彩芝笑：“夫人不是要和我說話嗎？怎麽又不說了？”
\t遲娜菱也笑，才說：“彩芝，你來玉府已經三年了吧。”
\t倪彩芝微微低頭，說：“是，我來時才剛滿十六歲，現在十九歲整了。”
\t“是啊，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是三年了。你來時還是個說話就臉紅的小姑娘，現在都成懂事的大姑娘了。”
\t“是夫人調教得彩芝好。”
\t“看你，都學會假惺惺這一套了。”
\t倪彩芝隻是笑。
\t過了一會，遲娜菱才悠悠地說：“彩芝，你知道當初把你接進玉公館的用意麽？”
\t倪彩芝把頭埋得很低，低聲說：“知道。”
\t“嗯。雖然事情一直沒有說穿，但是，玉公館上上下下都是知道你地位的。而且，這幾年你一直也很努力很出色，把你放到玉公館二少奶奶的位置，你是完全能夠擔當的。”
\t倪彩芝隻是把頭低著，臉都紅到耳根子了。遲娜菱微微笑著說：“那天，老夫人把我叫去問到你，她對於你一直是很期盼的，你也別辜負了她老人家，趁有空，常常去看看老夫人吧。老人家，聽哄。”
\t“是。”
\t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倪彩芝告別。
\t倪彩芝告辭去了，婧蓯才敢進來，遲娜菱見她情怯怯的，倒有幾分可憐見似的，便問了她一些閑話兒：“婧蓯，你和婄鳳很好吧。”
\t“我和婄鳳是老鄉，婄鳳比我大二歲，願認我做妹妹。”
\t“婄鳳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
\t“婄鳳說，那個新來的鴦虹唱戲很好，老爺很器重她。”
\t“哦。”遲娜菱微微皺起眉頭，說：“去，把鴦虹給我叫來。”
\t婧蓯得令去叫鴦虹來麵見夫人，便下樓，往後花園去了，因為還在早上，玉家班的弟子都還在後花園練嗓子，婧蓯就直接去後花園找鴦虹了。遠遠地看見一班紅花綠葉般的可人兒妍在一大塊草地上排練戲。鴦虹穿著戲服站在人群中央，如鶴立雞群格外引人注目。唱的正是《嫦娥奔月》。長長的衣隨風飛舞，自有一段無盡的風流和嫵媚。且她鶯歌燕蜷，婉婉囀囀，婧蓯看得有幾分發呆。心中暗歎，怪不得婄鳳說鴦虹是玉家班的一流人物，像倪彩芝這樣的人物都要嫉妒她。這幾天不見，越發的出眾了！婧蓯還在發呆，那邊婄鳳眼尖，看見婧蓯在抓耳撓腮的站立不定，就招手示意她過去，可婧蓯眼裏隻有秦虹，哪裏還看得見婄鳳呢，婄鳳嘴裏暗暗罵她一句；“真是個呆瓜。“她一邊笑一邊悄悄走過去，在婧蓯頭上輕輕打一下，笑道：“傻丫頭，幹嘛呢？“
\t婧蓯回頭看見婄鳳，心中一喜，笑：“婄鳳姐，是你。”
\t婄鳳嗔怪道：“你不是上配到夫人房裏照顧夫人了嗎？都升官了，也不來理我和穎兒了。”
\t婧蓯說：“姐姐贖罪，我哪就能忘了你們呢。這幾天夫人病了，我忙著照顧主子呢。”
\t“那你不在夫人那兒好好照顧，跑到這裏來偷著玩，小心我到夫人那兒去告你一狀，叫你一頓好罰。”
\t婧蔥笑道：“正是夫人派我來的呢。”
\t“胡說，夫人叫你一大早來這裏喝早風啊。越發學會扯謊了。”
\t“我還真沒有扯謊。”婧蓯對秦虹指一指，說：“夫人派我來叫她的。”
\t“鴦虹？”
\t“是啊。”
\t“夫人叫她幹嘛？”
\t“不知道。”
\t婄鳳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去叫她過來。”婄鳳果然去叫鴦虹。
\t那邊穎兒看見婧蓯，興衝衝跑過來要訴體己話，婧蓯看見穎兒也很高興，兩人還沒說上幾句，婄鳳已經領著鴦虹過來了，婧蓯無奈，隻得和穎兒匆匆告別。
\t鴦虹已經脫了外麵的戲服，穿著一件胭紅軟葛短袖衫，淡清色綢長褲，比之剛才長袖善舞的模樣，又多了一種嬌俏脫灑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