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永恒與破碎（十）
那是令人窒息的目光，無所避及，分明是一張女人的麵孔，卻在那詭異的身軀下彌漫著無窮恐懼。
在那瞬間，原本已經有些寧靜的舞會廳像是被冰封般，怪物抬起了那長長的脖子，腦袋朝向上方，卻不是望著搖搖欲墜的水晶燈，如獵狗般敏銳的嗅覺捕捉著獵物留下的氣息，兩隻手臂不安分的挪動。
暴雨後的綿綿細雨吹響著風鈴挽歌，不知從哪滾來的空罐子撞到了門上，發出了輕脆的聲音，怪物謹慎的扭開了頭。
菲爾利躲在簾幕後麵睜大眼睛，真希望這個怪物就這樣離開。
這是比以往更加令人恐懼與危險的家夥，更像是主動搜尋獵物的獵人，不知從何而來，莫非嗅到了自己的氣息？
她不敢去想，這樣的猜測徹底顛覆了自己對於怪物的認知，若是怪物們都像眼前這般，那麽自己無處可藏。
該怎麽辦？
菲爾利看著長脖子女人把玩著那個空罐子，輕輕的將其捏扁，想要回頭告訴大鼠。可當回頭時老鼠已經抵達了最高的地方，踩在了相機上。
她無法肯定自己是否能夠將怪物的消息傳遞給它，但相信自己隻要張開嘴大喊，怪物就會立刻撲過來。
從原本的慌張到稍刻冷靜，最後開始局促不安，怪物沒有離開的想法，徘徊在門前。
它抬起了那兩隻手臂，攀在了水晶燈上，整個龐大的身子吊了起來，脖子像蛇一樣蜷縮在燈上，觀察著下方一切。
真希望燈會因為承受不住這樣的重要而吊墜，菲爾利心中祈禱。
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多久，外麵的綿綿細雨已經徹底停止。
背後熒光閃爍。
那是來自相機……不，那不是相機，菲爾利終於意識到這個古董其實是個放映機，熒光落在一塊布滿灰塵的布幕上，那是一幅奇妙的畫麵。
兩個相依的女人。
女人穿著沒有色調的灰裙並肩站在畫麵中，一人袒露微笑，手裏捧著一束花，因為放映機的缺陷，另一個女人的臉是空白，看不見神情，隻有那平靜如井的目光讓人寒顫。她右手摟著旁邊女人的脖子，左手同樣握著一束花。
可那束花極其詭異，已經完全枯萎。
菲爾利有些呆滯，在那瞬間自己感覺極其的熟悉，卻不明白這種感覺為何而來。
在這個沒有正常人的怪物世界裏，看見和自己相似的兩個女人，這種感覺莫名的奇妙。
畫麵裏，兩個女人身後一點也不違和的教堂建築，表明她們所處的並不是這個世界。
還是說這個世界裏某一處真的有小人的城市？
又或者並非所有巨人都長得歪瓜裂棗……
灰老鼠費勁的轉動開關，熒幕裏的畫麵一閃而變。
這一次出現的畫麵讓菲爾利有些迷茫，那是黑白相間像影子樣的東西，她好一會才緩過來，原來那是舞台道具。
後來切換的畫麵全與舞台有關，不是花絮照就是一群長相怪異的怪物們合影，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裏還不是廢墟城市。
饑餓感再一次席卷，她才想起在早上時就已經饑腸轆轆，因為不願成為大鼠的負擔，就沒有說出來。
不知為何，每當饑餓降臨時，隻要強忍一會就能挺過，但這一次不一樣，或許伴隨外麵的長脖子怪物帶來的恐懼，那份饑餓感在不斷的擴大。
希望放映的照片不會成為毒藥……菲爾利輕輕掀開簾幕望著怪物心想。
與她一樣，大鼠也有些詫異放映機裏的舞台照，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它不停的費力切換，直到有些氣喘籲籲。
熒光突然消失，下一秒，熒幕上又呈現了詭異的畫麵，這是一段灰白的錄像，錄像的開頭是一個詭異的人臉。
驚悚的錄像，菲爾利睜大自己那雙紫黑的眼眸，竟沒有害怕。
外麵的怪物靜靜的守候，它終於閉上了眼睛，兩隻手墜下搖擺，直到停止。
錄像裏播放的是舞台劇？
她好奇的盯著，想要看清楚那個人臉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人臉消失後，才進入了錄像的正式開頭，起先在灰白的世界裏，那是一個黑色的模糊身影。
鏡頭不斷的放大，那團無法辨別的模糊身影逐漸清晰，黑團越來越大，身影越逐漸顯現。最後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背影，她渾身淒涼，蹲在一攤水泊前，前方是一片充滿死亡的灰白城市，她埋著頭吃著什麽。
菲爾利死死的盯著那個背影，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因為緊張不安而越來越快。
女孩吃了很久，她麵前的那巨大的黑團也逐漸變得清晰，起先是鮮血，然後是碎髒，肉塊……在灰白的錄像裏，肮髒腐爛的屍體衝擊著視覺。
黑團徹底變得清晰，那是一個巨大的屍體，它像是被開膛破肚，被砍下了腦袋，而那顆無主之頭就在女孩的腳旁。
被吃的人……是一個怪物！
菲爾利驚駭了，她覺得自己的手在顫抖，全不知道為什麽。女孩突然站了起來，她終於開始轉過了身。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一雙紫黑的眸子裏深邃的像海淵，她死死的盯著鏡頭，注視著觀眾。
熒幕黯然失色。
菲爾利腦袋一片空白，那張臉就是她！
怎麽會這樣？
她用顫抖的手摸著自己的臉，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陣陣冰涼，緩和了許久，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需要理智。
毫無疑問，那段明明是灰白的錄像裏，出現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若是說這是巧合的話，那麽那雙唯一擁有色彩的紫黑色眼眸出現的別有用心。
直到大鼠切換不出下一段照片與錄像後，它才迅速的爬下來，對於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極其古怪。
“一個和我很像的人。”她輕聲指出。
“那雙眼睛隻出現在你臉上。”老鼠提醒。
菲爾利急忙做出了個小聲的動作，掀開簾幕示意它看向外麵，大鼠看到那個怪物後沉默了。
與那匪夷所思的錄像相比，這個怪物才是最需要去麵對的大麻煩。
但她更關心這段錄像。
“為什麽我會出現在裏麵？我早就覺得這裏很不對勁。”她用極低的聲音表達自己的看法。
“我也不知道。”大鼠聲音低沉，“我以前看過裏麵的錄像和照片，但不是這些，而是一封信。”
“信？”
“但我看不懂裏麵的字，我相信你能夠讀懂，對於你可能有很大的幫助。”
老鼠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外麵的怪物。
“但現在不一樣了，裏麵很多東西被替換，在我之前有某個家夥來過，它一定知道你的事情。”
這是一個可能，菲爾利想到了第一個照片裏的兩個女人。
她迅速的說出自己的看法，“有沒有可能其實我……有一個雙胞胎姐妹，就和一開始的照片一樣，那兩個女人你也看見了。”
“即便如此，可我關心的是誰來過這。”老鼠打量了大廳中央那個怪物許久。
“你想幹什麽？”她察覺到了什麽。
“希望不是它……你有沒有覺得它在看我們？”老鼠的聲音逐漸顫抖。
菲爾利有些困惑，她抬起頭，隻見長脖子怪物盤繞在水晶燈上睡覺，臉朝著她們，不……她看到了古怪之處。
怪物是眯著眼睛的！
它一直在盯著簾幕，早已知道了她的存在，這一次，她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如尖刺般的目光。
老鼠緩緩後退，再次壓低聲音，“我們從這邊走。”
因為聲音太低了，以至於菲爾利開始沒有聽清，直到被大鼠拉住了手，跌跌撞撞的朝著深處鑽去。
最裏頭的門被各種雜物堵住，已經無法打開，這是一處封閉的空間，她突然聽見外麵嘶啞的聲音，那是怪物的嘀咕。
伴隨著落地的巨大聲響和震感，幾秒鍾後，聽到了怪物在舞台木板上的踩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