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女巫節（九）
弗雷德卓爾市陷入了詭異的寧靜，漆黑的夜晚喚來了悠長的思緒，奈爾蒙撐起了身子，走出了房門。
心中惶惶，好似將要失去什麽。
望著枕頭下的一把黑傘，思索半會。
破碎的沉眠者，她心想。
悠長的聲音停留在了聽覺的邊緣，仿佛來自天際，卻又如同耳邊。
學院內，巫師們失去了尋找菲爾利的積極性，有的已經脫下了巫師袍，有人卷著毯子和女孩們交談，女孩側耳傾聽，最後被逗得歡笑。
奈爾蒙站在窗邊看著廣場的景象，閉上了眼睛，無盡的寂靜折磨著空蕩的心靈，仿佛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她睜開眼，迅速的下樓，朝著黑堡的方向走去。
沃克斯特會部，一群人圍著一間房間，教授們都表情凝重，搜索著線索。
片刻之後，奈爾蒙掀開了門外的紫簾。
“她消失了？”她心情如冰。“在哪？”
視野掃過，洛冷教授坐在搖晃的椅子上，平靜的注視中央那麵破碎的鏡子，房內雜亂不堪，有明顯的魔法痕跡。
愛德華教授則守候在門外，當聽到房內奈爾蒙的驚訝聲後，詫異的別過頭，目光又轉回在了前方。
米奇社長也在，他跪在鋪好的毯子上，手托著煤燈，尋找著地上殘留的鏡子碎片。
發生了什麽？
“一個不好的消息，或者說是非常慘痛的教訓。”
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奈爾蒙不記得是誰，卻知道自己一定聽過，轉過身，戴著魔術帽的高挑女人與她對視。
充滿不詳的笑容。
“‘窺測者’塔莎？”奈爾蒙聲音透過驚訝，她認出了這個女人，沃克斯特會部真正的主人。
世界上唯一的“窺測者”一直都藏在沃克斯特會部，但從來都不露麵，莫非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奈爾蒙心情抑鬱到了極點。
如果菲爾利真的發生了意外，而那種意外是在自己預料之外的，這就意味著與惡魔人有關。
抬起頭，塔莎目光閃爍。
“‘窺測者’不敢當，與您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塔莎說完直接走向魔鏡，教授們紛紛為其讓路，就連門外的愛德華教授看見她時，都眼前一亮。
走到魔鏡前三步距離，她停了下來，嘴唇微動：
“惡魔人的襲擊。”
這種結果是所有人預料之中的。
米奇從毯子上爬起來，邊歎氣邊將自己收集的鏡子碎片放在了桌子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我本來坐著馬桶看報紙，但契合了菲爾利的意識水晶突然破碎，那是蘇丹蘭交給我的，很顯然，身為裏魔法接觸者的她，在弗雷德卓爾市悄無聲息的被抹去了。”
洛冷在一旁補充道：
“菲爾利刻意的留下了‘線索’，似乎是這樣的，我們先是在鳳凰街的出版社找到了她留下來的‘指引’，但那裏……並不好。”
“同樣的一片狼藉，還有惡魔的邪惡殘留力量。”塔莎補充，“是奧德利娜，她正如菲爾利所說的那樣，一直潛伏在弗雷德卓爾。”
“我一直以為她停神經兮兮的。”
洛冷縮了縮腦袋，似乎為自己的無動於衷而感到羞愧：
“她以前很多次都這麽告訴我，但我一直以為是她太過於害怕了，聽說她曾經在惡魔人手裏生活過一年。”
“蘇丹蘭也是。”愛德華不想讓所有人忘記這一點。
米奇瞪了侄子一眼。
奈爾蒙從未感覺到如今天般的難受，至少她知道自己會為了菲爾利而崩潰，塔莎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現在的情況非常的糟糕，所有的‘線索’都指引在這，這是奧德利娜與菲爾利交戰的地方，但結果是，我感受不到此刻奧德利娜是否在弗雷德卓爾市內，菲爾利又去了哪兒。”
在角落在閉目養神的白狼阿奈絲睜開了蔚藍的眼睛，用慵懶的女聲說道：
“所以鏡子是幹什麽用的？”
“這是個破碎的鏡子。”米奇沒有反應過來。
“它破碎了，對。”白狼撐起身體，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社長。“所以這麵鏡子一定是關鍵。”
“我也想過，所以在收集鏡子。”
米奇社長的弟弟，凡蒂庫洛有非常明顯的絡腮胡子以及沒有遮掩的黑山角，這使得他使用人類外貌時總會引起驚奇。
凡蒂庫洛因為一直坐在另一端的桌子而沒有被一眼發現，當奈爾蒙看見他起聲時，才有些奇怪。
說來奇怪，凡蒂裏居然有兩位黑山羊。
“我知道一些靈的知識。”他掃視屋子一圈，最後清清嗓子：
“我們可以給物體賦予‘靈’，給予它們意識，來告訴我們當時的真相。”
塔莎用詭異的眼光望著她。
“難道……”
她頓了頓，隨手挑起一張小醜撲克：
“你沒發現這裏的所有物體，即便是一張牌，都曾被賦予了“靈”？一件物體隻能被賦予一次，這些‘靈’被惡魔抹去了。”
“可唯獨這麵鏡子沒有，不是嗎？”
“那是因為這麵鏡子無法被賦予‘靈’，裏麵有隔絕魔法。”塔莎伸出手觸碰鏡框，最後得出答案。
“奧德利娜的隔絕魔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洛冷左顧右盼，下定決心後開口：
“米奇，我記得魔法出版社裏有一位‘靈眷者’來著。”
米奇微微張口，他也想起來了。“你是說亞倫？”
說完，他又連忙補充：
“那隻是位‘輕語者’，不是裏魔法接觸者。”
“他是。”塔莎一口咬定，“我記得他。”
米奇社長愣了會，最後才不敢相信的看向沃克斯特會部幕後管理人，眼神裏驚喜與激動。
“咱們學院裏，居然有……‘靈眷者’？”
“愛德華！”他連忙呼喚自己的侄子，待愛德華教授走到麵前時，指向門口。“將亞倫找來！”
“我不認識。”
“那就去找羅恩！”
“他在哪？”
“鍾塔街，不過是衣帽店了，他最近熱衷於機械輪子。”
待愛德華慢悠悠的離開後，所有人的目光又放在了這麵鏡子前。
這麵鏡子看起來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但隻要望著裏麵殘留的碎片，就有一種注視深淵般的感覺。
奈爾蒙一聲不語，她如此的焦急，卻不願意將其表露出來。
她能夠感受到塔莎的目光，仿佛在說：我知道你在著急，但我也知道如何讓你安心。
霎時，她想到了康斯坦丁公爵的日記內容。
“這是個儀式！”她不知為何大叫起來。
“儀式？”米奇率先做出思考，若說與鏡子有關的儀式，還有屋內所有物體都被賦予了“靈”，以鏡子為主體，因此沒有受到“靈”的影響……
塔莎走到桌前凝視著燃燒的蠟燭，一共九支，其中有八支隻有小小一短截。
若是那個魔法，蠟燭沒有道理還會有殘留……塔莎猶豫不定，伸手試圖拿起這九支蠟燭。
她的手抓了個空，九支蠟燭消失得無影無蹤，房間內的光線頓時昏暗了許多。
“怎麽了？”米奇連忙回頭。
“暗示。”塔莎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是儀式，名為‘深淵對視’的禁術，這比極端魔法還要可怕。”
米奇想了起來，臉色慘白。
奈爾蒙奔跑出了房間，她難以相信，又不得不去嚐試接受這樣的結果，心中的抑鬱徹底爆發了出來。
“不要離開我……”
她含糊不清的說出這句話，那是委屈與無能為力，奧德利娜明明曾經答應過她，可祂沒有信守承諾。
“我本來要收回她，但如果你與我合作的話，她就是你的……”奧德利娜的話依舊回蕩在腦海。
奧德利娜欺騙了我，祂已經出手了，這是無法挽回的……奈爾蒙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也許這不是真相。
她不知不覺來到了破舊的教堂，夜晚的天空是如此的深沉與不安，仿佛群群的烏鴉被吞噬。
逐漸點燃八十一根蠟燭。為了菲爾利，她心想，為了自然女神，隨後為自己的未來點燃了一根蠟燭。
就在她準備休息一下時，聽到了深處窸窣的聲響。
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薩妮塔？
那是薩妮塔嗎？奈爾蒙開始確定那道身影就是自己的妹妹，於是緊跟過去，如此的深夜，她出現在這是為了什麽？
她穿過重重蠟燭，牆壁顯現不出奈爾蒙的黑影，在教堂的深處，那是大主教專門用來休息的房間。
奈爾蒙側站在門旁，閉上了眼睛。
房間內是薩妮塔與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
“舅舅，你說是什麽方法？”薩妮塔的聲音充滿激動。
男人的聲音略顯深沉：“我需要一片烏鴉羽毛，前提必須是要菲爾利身上的，但現在她消失了。”
薩妮塔左顧右盼，輕聲道：“教授們說這要保密，菲爾利小姐剛才——”
“我知道發生了什麽。”男人打斷，“所以你平時有收集嗎？”
薩妮塔從裙子裏拿出了藏好的黑羽，羽毛散發出詭異暗淡的光芒，奈爾蒙側過身，直接走了進來。
看見她，男人愣了會。
薩妮塔非常心虛的後退，拿著羽毛的手藏在背後。
“給我。”這不是請求。“把它給我。”
男人微微張嘴：
“奈爾蒙……”
“閉嘴！凱恩！你可不是我的舅舅，我的母親不是亞白夫人。”奈爾蒙從來不討厭凱恩，但唯獨這一次。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你又怎麽會藏在這？凱恩，如果你認為你姐姐的歸屬就是霍爾格的話，就把羽毛交給我。”
凱恩說不出話來，此時的他與先前見麵菲爾利時完全不同，戴著一頂破舊的補丁帽，俊俏的臉上也有了皺紋與顯老的胡子。
一直沉默的薩妮塔終於鼓起了勇氣。
“我不要交給你！”她反對，“舅舅能讓我母親複活！”
“與惡魔的交易？還是邪惡的儀式？這不可能！”
凱恩向前一步想要解開這緊張的氣氛：
“奈爾蒙你太激動了，你的情緒……”
她將凱恩推開：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說完，衝向了薩妮塔。
凱恩的眼神裏失去了光芒，滿是絕望與自責。
塔莎從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獨自一人來到了一間秘密占卜室，房間的中央，擺放著與先前一模一樣的鏡子。
它無比完整。
她將一張照片放在了地上，最後輕哼著歌離去。
照片裏是奈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