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女巫節（四）

  帝國公曆三月七日，眾人所盼望的女巫節終於到來，這個隻存在於弗雷德卓爾市的傳統節日托起了無數的好奇。


  菲爾利一大早起來後就察覺到了廣場的吵鬧，拉開窗簾，能夠清楚的看見遠處身著女巫服的學生們嬉戲打鬧。


  女人們身著黑色的連裙，後披著淺藍色的披風，有的女孩用柔軟白皙的小手提著一個精致的白色鳥籠，裏麵卻沒有鳥。


  男人們則身著點綴了藍色之星的黑袍，手拿不知從哪找出的腐朽之杖，人皆一頂黑色大尖帽，情況步伐的走向自己的住所。


  看來都已經準備好了……菲爾利微微頷首，邁著平緩的步伐走出了凡蒂大樓，清晨的天空冷淡而又蕭瑟。


  她伸出手感受冷風的吹拂，弗雷德卓爾市三月的天，不再那麽冷了。


  獨自一人穿越廣場，踩踏水窪濺起零散的汙穢，昨天下了一場雨，她心想。十幾分鍾，來到了沃克斯特會部。


  當找到阿圖塔娜時，她正在以塔莎的身份為一名小貴族處理住宿類的問題。


  菲爾利坐在沙發上等待，無聊便翻起了書。


  待阿圖塔娜處理完後，看到她驚奇了錯愕。


  “你什麽時候來的？”


  菲爾利平靜的抬頭，目光很快又低下轉向了書的內容：

  “很早，看來我的隱逸術學得不錯，你看我有成為‘黑夜眷顧者’的資質嗎？”


  阿圖塔娜眼眸微轉，聽出了她的抱怨。


  “沒辦法，最近有很多貴族小孩來谘詢居住問題，畢竟在自家有大把大把仆人伺候，不習慣市裏的生活。”


  菲爾利點頭表示同意：

  “確實，但是……學院裏的宿舍你確定夠嗎？那原本是為魔法族安排的。”


  “我不確定，什麽也不確定。”


  阿圖塔娜攤攤手，這會兒她卻一臉的抱怨了。


  “我完全沒有料到第一批就有這麽多的新生，學院裏的宿舍安排隻夠三百人，加上二年級，三年級，留給一年級的並不多。”


  阿圖塔娜依靠著椅子，望著天花板感歎：“隻有四年級最為省心，以協助的身份隨專員們滿世界奔波，很少回來咯。”


  怎麽聽出是向我抱怨某種規矩不合理呢……菲爾利翻了個白眼，站起來朝著阿圖塔娜問道：

  “我的道具和服裝呢？我不希望今天晚上自己還是以這樣的麵貌出現。”


  “確實不好，陰沉沉的。”阿圖塔娜上下打量，連連讚同。


  “組長。”


  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從內門處傳來，身著女巫服飾的女人走出，她手裏捧著衣服與一柄奇怪的拐杖。


  當看到菲爾利時，女孩微微驚歎，但還是管住了自己，目光看向了塔莎組長。


  “東西我送來了。”


  她思索了一會，斟酌著問：


  “帽子呢？”


  女孩有些扭扭捏捏。


  塔莎閉上了一隻眼：“嗯？”


  “小……小……”她回答得很小聲。


  “凱莉，你真該學學你姐姐，你聲音太小了。”塔莎轉過身，一臉歉意的看著菲爾利。“抱歉，她一直都這樣，很怕不熟悉的人。”


  菲爾利微笑表示理解。


  女孩看到她的微笑愣了一下，不自主的提高聲音說：

  “抱歉，我準備的帽子小……小了，也許會很合身，我不太清楚。”


  女巫節即將開始，而此時還出現了失誤，原本保持微笑的阿圖塔娜終於忍不住板下了臉。


  菲爾利隻是笑了笑：


  “不礙事。”


  說完接過了服裝，可拿起還沒有自己巴掌手大的小帽子時，一怔。


  “別人都是能夠遮住額頭的大帽子，必要的時候還能夠躲雨。”她輕笑，“確定不會被風刮跑嗎？”


  女孩臉頰微紅，無法對視而底下了頭。


  阿圖塔娜扶住了額頭，差點跌坐在了椅子上。


  看來學院對於女巫節看重得無比重視……菲爾利將小帽子撫在了頭頂，無比安穩：“你看，沒關係的，我能用魔法固定。”


  “不是能不能被風刮跑的問題，在女巫節的傳統裏，即便是受討伐者也要戴著巫師帽，而你這蕾絲帽……”


  阿圖塔娜指出，說到一半後垂頭喪氣了起來。


  這會兒菲爾利已經走到全身鏡前，迫不及待的欣賞這頂白蕾絲帽，美觀程度並不輸給巫師帽，不過阿圖塔娜的想法是正確的，巫師帽要好很多。


  雖然和巫師帽相比失去了些神秘感，但也多了些特殊性……菲爾利心中暗想。


  鏡中自己的臉瞬間被奧萊娜所代替。


  菲爾利愣了半秒，轉身走向了阿圖塔娜。


  “我覺得挺不錯了，真的，至少能夠讓人輕易的辨別出我是誰。”


  阿圖塔娜幽幽地望著她：


  “如果你穿上這服飾，你就知道你是多麽容易被辨別出來了。”


  回到凡蒂大樓，隻見薩妮塔邊哼著歌邊澆著花，渾然不知菲爾利的存在：

  “漫天花，漫天雪，嘟嘟嘟，噠噠噠……”


  沒有驚擾到侍女的歌唱沉迷，菲爾利抱著服飾在房間裏試穿起來，起先她從未想過這身衣服套在一個人身上有多麽的艱難。


  真該死啊，這衣服怎麽能這麽小，她們是不是搞錯了……菲爾利抱怨著。


  奈爾蒙的出現幫了她很大一個忙：“你穿錯了，這不是死套進去的，這有扣子，你忘記解開了。”


  “這麽小的扣子？我看不見。”


  “但我看見了。”秘書為她係上了最後一顆扣子，並吩咐不要走動，一人將角落裏的鏡子搬了過來。


  應該很好看吧？她抱有期待的將目光轉向鏡子，起先是看見自己的臉，最後愣住了。


  “為什麽這黑紫的連裙上還有掛朵玫瑰？”她不禁向誰詢問，胸口處一朵玫瑰栩栩綻放。


  回想起了活靈的融合，雖然融合成功的消息並沒有公開出去，沒有為自己惹得麻煩，可一想到身體裏還存在奧萊娜，便十分難受。


  又或許是一個更加可怕的事情。


  若是奧萊娜在身體之中還好，可若是與靈魂相關聯……菲爾利不敢多想，她知道奧萊娜能夠隨自己一起進入神巔。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為了避免奧萊娜獲取到神巔的力量而充滿威脅，隻能盡可能的減少神巔的出入。


  “這樣的想法是不行的。”奧萊娜的聲音在周圍回響。


  菲爾利強裝鎮定。


  剛剛的問題讓奈爾蒙從驚歎之中回過神來，輕輕的從後抱住了菲爾利：


  “這不挺好的嗎？主要因為這身服飾是根據奧德利娜設計出來了，為了讓你扮演得……更加逼真。”


  菲爾利聞到了來自奈爾蒙的清香。


  “奧德利娜最後一次出現在瓦蘭斯，有一位英勇的偵探就親眼目睹並且記錄了下來，我們調查過，確有其事。”


  “所以我就隻差了一張奧德利娜的臉，蘇丹蘭她以前這麽穿的時候，所有人怎麽評價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奈爾蒙鬆開雙手，一臉呆呆的回想，最後搖頭。“她沒這麽穿過。”


  一絲詭異的想法流入了心中深處，菲爾利皺眉：

  “她怎麽穿的？”


  “都一樣啦，也就那樣，她現在人都離開學院了你還想著她，我好難過。”奈爾蒙推著她往外走。


  恰好這時薩妮塔走進來，見此景，眼前一亮。


  “喔，好漂亮。”


  “漂亮吧。”奈爾蒙對妹妹嬉皮笑臉。


  侍女連連點頭。


  奧德利娜是個精於打扮的人，菲爾利猜測，不知從何時開始，當聽見奧德利娜這個名字時自己不再害怕。也許是那瓶藥劑？回想那一天奈爾蒙灌給自己的藥，不由覺得幾月來的壓抑全都消散了。


  她對薩妮塔說，“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是誰。”說完，菲爾利戴上了帽子，依舊一頂白蕾絲帽。


  “好吧，說實話，你並沒有理想中的美。”奈爾蒙打量。


  “此話何講。”


  “你的頭發，使得你無論怎麽穿都有一股死氣沉沉的感覺。”秘書建議，“你應該去想辦法將其改變。”


  染發嗎？

  好像有魔法可以這樣做，但是有那個必要嗎……菲爾利無法下定決心。


  幾十分鍾後，她來到了學院內一處餐廳，那是專門新生們準備的，在人群之中穿走，正如奈爾蒙所說的那樣，自己並不顯眼。


  餐桌上擺上一些了無生氣的食物，進食的小貴族們並沒有完全習慣弗雷德卓爾市的味道，低聲交頭接耳。


  “他們看起來非常有趣。”在她經過一名麵包師前時，那人說。


  轉過身，看見麵包師微笑著露出一嘴白牙。


  “喬森？”她說出了麵包師的名字。


  在學院裏，麵包師這樣職務的人不說稀缺，幾乎沒有，身為唯一一名自願來弗雷德卓爾學院服務魔法族的麵包師，喬森這個名字自然出名。


  被戲劇稱之為魔法族禦品麵包師的喬森·麥迪遜。


  “凡蒂大人。”麵包師上下打量她，慵懶地微笑。“您看起來……真的很不錯。”


  很不錯？是糟糕極了吧，這身裝扮雖然沒有巫師顯眼，可若是巫師們成群結隊，成為了普遍，自然就最為特別。


  她沒有理會其中的尷尬，微笑著回應：


  “我想是的。你剛剛說他們看起來非常有趣，他們指的誰？”


  “這一年的新生。”麵包師依靠在牆邊，打著哈欠回答：


  “每個人都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


  莫非是發覺他們體內滲透的邪惡了？可隻是一個不會魔法的麵包師……菲爾利微微皺眉，迅速說道：

  “當然，這一屆的貴族們修養非常好。”


  “是啊，這一屆。凡蒂大人，您給我的感覺也是這一屆。”


  他居然笑了，菲爾利非常肯定喬森在嘲笑自己，又或者是在暗示自己成為凡蒂之迅速。


  若是思考喬森已在學院工作數年，而自己不到兩年，這期間在團體活動中的奉獻以及露麵並不多，也能夠想到一些人的不滿了。


  菲爾利收回了笑容，一直用幾個月來保持的冷漠臉瞟了他一眼，大步走開。


  那是幾乎坐滿魔法族的一桌，隻留下了一個空位。


  非常奇怪，菲爾利四處環顧，自己不過是了為了避免被高年級的同學們發現而來到此處，卻不曾想看見有趣的一幕。


  無一例外，全部的人都身著巫師服，很顯然他們都參加了即將舉辦的女巫節活動，這與奈爾蒙說的可不一樣。


  猜測持續了很久。


  刻意低下頭，她嘶啞著喉嚨吩咐餐廳侍者：“一盤烤玉米粒，培根拚盤，兩塊小煎魚，小杯的葡萄酒，越甜越好，最後兩片奶油麵包。”


  侍者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桌前的幾名魔法族們都在討論著關於女巫節的看法，沒有一人察覺到菲爾利，因為她刻意低下頭，隻當做是其他人。


  一個被那巫師大帽蓋住的黑貓舔了舔爪子，環顧四周：


  “聽我說吶，你們都不對，菲爾利大人肯定會首先在教堂裏埋伏一手，先是挫敗幾位參加了的教授，然後是花社。你們想想，斯芬克斯大人與蘇丹蘭大人都離開了弗雷德卓爾市，能夠接觸裏魔法的不是隻有她了嗎？”


  “可我聽說沃克斯特會部裏有魔女！”咬著培根的蝙蝠抬起頭抗議。


  它沒有帽子，但脖子後係著一片小小的黑色披風，當做是巫師袍，很是可愛。


  菲爾利好奇蝙蝠是怎麽坐起來的，身體微微前傾，看見那個椅子被刻意的墊高了。


  一些沒有學習獲取人類外貌辦法的魔法族都是如此，它們在侍者的幫助下獲得了能夠一同餐飲的椅子。


  “魔女可不會參加什麽女巫節。”


  “會。”


  一隻黃色的貓不樂意了：

  “她們每天都是在睡覺！我爸爸告訴我的，去年那個惡魔事件你們也知道，魔女沒有出來幫忙。”


  好像是這麽一回事，菲爾利想起。


  侍者端來了她想要的食物，當再次確認菲爾利的麵貌後，屏住呼吸兩秒，試圖伸出手。


  菲爾利無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侍者托起她的手輕輕輕吻，高興得大步離開。


  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幕，但沒多想，就坐在菲爾利旁邊的女孩將視線從她身上轉到了其他地方：


  “我想我們不應該去想菲爾利大人埋伏在哪，比起魔法，她真的很匪夷所思。”


  女孩雙手交叉，托起自己下巴看著其他魔法族：


  “按道理，她隻是比我們先來一年的前輩，關於她的傳言我大概可以理解為：幾乎沒有和同年級的前輩們一起上過課程，每天都被斯芬克斯大人與蘇丹蘭大人私自培養，甚至是洛冷教授的唯一弟子。”


  “我還指望能夠在課上看見她的。”蝙蝠失望的咀嚼培根。


  菲爾利很好奇它這麽小一個身軀能否吃完兩片盤根。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怎麽做到的。”


  “因為她是菲爾利大人。”黃貓說。


  “可她也是烏鴉！”女孩哼哼不滿，“我也是烏鴉，她能夠成為突破咱們魔法族界限而觸碰裏魔法，那麽我也可以。”


  菲爾利轉頭看著她的臉龐，心中有些驚訝，還以為弗雷德卓爾學院隻有自己這一個鴉鳥。


  “菲爾利大人是雪鴉。”黑貓提醒。


  黃貓舉起爪子附和：


  “比你高貴多了。”


  “那就……”女孩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憤怒，一臉饒有興趣：

  “讓她認可我。”


  眾魔法族麵麵廝覷，不知道女孩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都沒有說出話來。


  見它們不說話，女孩得意了起來：


  “我得到了瑪格麗特會長大人的幫助，獲得了一整套的魔法矩陣以及一些魔法道具，我希望在晚上給她一個驚喜。”


  “是什麽驚喜？”菲爾利忍不住開口。


  女孩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