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行軍的速度很快，洛召樓騎的白馬緊跟在裴鑠後頭，兩人一路上居然沒有說過半句話。
裴鑠害怕一言不合，就惹惱了這個大少爺，加上之前他對自己就言行冷漠，所以為了顧全大局，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
洛召樓的眸子一直冷冷的，他看似一直在專注著往前頭趕路，實際上手指一直就扣著韁繩，一下緊一下鬆，慢慢地叩打著。
這樣的尷尬的氣氛讓一旁的侍衛都覺著有些茫然，於是乎行軍的速度就因為這個給加快了一倍。
洛召樓在想了許久之後，拍了下馬屁股，隨後緊趕慢趕地來到裴鑠的旁邊，一邊行軍一邊道“我上次有所得罪，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鑠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大少爺也會這樣放下身段來，說這樣的話，略一猶豫“沒有的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倒是沒有什麽，不要誤會容兒就是……”
洛召樓的手一頓。
裴鑠從來不會掩飾他對雲容的好感，這樣的人，雖說他心裏看著不太舒服，但倒也不至於鬧翻了臉。
起碼他不會用一些卑劣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我不會誤會她的，我也很感謝你，這麽長時間來一直都照顧著她。”
“不用.……大公子，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覺得，容兒是你個人的物品，可我不這麽覺得……容兒是她自己的，她是一個獨立的人。我對她好，就算要感謝的話，也是她來……和你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洛召樓抓緊了馬背上的鬃毛，他知道裴鑠的話是有道理的，但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總免不了有些生氣。
“不是我的.……那也不會是你的吧……”洛召樓有些個不服氣，別過頭去想了一會兒“隻是現在的問題不是這些，是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你可能也知道是怎麽回事……曲瑾彧.……他做了些什麽.……”
“曲瑾彧做了些什麽，我也不想去了解，我隻想知道，容兒是怎麽想的，倘若容兒接受了，那我也沒有辦法.……”
裴鑠冷哼一聲，他被夾在當中，實在是很難受，雲容的去向，一會兒是偏向洛召樓的，一會兒又是偏向曲瑾彧的。
前些日子他也從雲羿那裏聽說了具體的事情走向脈絡。雖說很不服氣，但也不得不認慫。
在這個大環境下，誰的權利大，就要聽誰的。
無論是洛召樓還是曲瑾彧，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知道的是，反正他沒有機會就是了。
“我知道，一開始，容兒是偏向於你的，即便不得不迫於曲瑾彧的壓力，她還是偏向於你，可事情你不覺得都是會變化的麽？就好像你.……堂堂漠華的大公子，現在不在穆梓園呆著，居然到這裏給我當副將.……這是我做夢都想象不到的。”
洛召樓被困國公府這麽久，早就把自己的身份什麽的都置之度外了，做裴鑠的副將，本就是他心甘情願，沒有半點強迫，但是這話混著上頭那句，倒是變了味道了.……
“人的身份是會變的，但是人心是不會變的.……”
“這倒也未必，最好的例子，你的大姐洛凡安從前愛那曲瑾彧愛得死去活來，現在還不是好好地跟了雲羿？女人心，海底針，這世界上最變化莫測的莫過於人心了，你倒是還相信得不得了！”
馬蹄的噠噠聲早就不能鎖住洛召樓此時的心情了。
繁雜，迷亂。
昨日在雲容那裏，他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的確如此。
那曲瑾彧也說了，他才是最會為了雲容著想的人。而自己呢……一直以來都沒有做過什麽，非但如此，還讓雲容為了他付出了很多。
如果說付出有的時候會成為慣性的話，那雲容可能是習慣了.……而他也習慣了，習慣了坐享其成，等著雲氏兄妹給他帶來的一切。
一旦帶來的東西有悖他的意思，他就會不爽.……
比方說，這次的事情。
其實洛召樓想了很多，如果他站在雲羿的立場上，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不會比別人偉大多少，也不會比別人無私多少。
但事情就此，他心裏也是過不去了.……
“容兒的事情，我相信阿羿會好好妥善解決，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聽說你昨天找到曲瑾彧藏匿的地點了，忘了吧.……”
洛召樓搖頭“不會的。眼下淮州也快到了，陳霞關也不會遠的，你打算是今天一天就到達，還是駐紮一晚上?”
“那就要看你的了……”裴鑠朝他擠了擠眼睛“你想要快點去，還是想慢點呢？我的大公子。”
“你說什麽？”洛召樓開始緊張起來，聽他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什麽一樣。
“你應當知道我說的是什麽，你這麽著急去陳霞關，難道不是因為雩風就在那城裏麽？你還在猶豫，是殺了他，還是保全他，是不是？”
雩風和洛召樓完全沒有任何的仇恨，在苗疆的時候兩人也隻不過是萍水相逢，話都沒有說上過半句。
對於這樣一個人，若隻是為了拿取解藥，那便顯得太過無恥了一點。
無辜的人命啊……他想不出任何一個正當的理由去殺害他。用他年輕的生命去換取父親的風燭殘年。
可他畢竟是大公子，是洛召樓，自小學習的孝道讓他也不得不這麽做。
為了父親的性命，殺一個人又怎麽樣？
“你知道這件事情？這麽說.……是姐夫故意派你和我一塊兒去的？想讓你看著我，不得對雩風不利，是不是？”
裴鑠這次倒是受了天大的冤枉，這件事情壓根就不是雲羿說的，而是洛凡安這個大嘴巴，後來告知的。
雲羿也不無聊到讓他去守著自己的弟弟。
洛召樓若是要殺雩風，可以找到很好的借口。
他就是皇甫尚華手下的兵，兩方起了衝突，他失手傷了或者殺了雩風，這也是可以的。
隻要洛召樓夠壞，夠狠，他可以做到的。
隻可惜.……他終究不是這樣的人啊.……
“阿羿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情，我和雩風，也沒有什麽交情，隻是聽說他是雲羿失散多年的弟弟，就這一點罷了。所以我沒有理由去保護一個和自己素昧平生的人。一切都是看自己的造化。隻是大公子，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
洛召樓正仔細聽著，到最後顰眉道“什麽意思？你說我忘記了什麽？”
“解藥分三部分。你先別考慮雩風身上的那份，你想想看，皇甫尚華身上的解藥，你能否拿到！就算取他的解藥不會傷及他的性命，那你也得有機會接近他，並重傷他不是？”
洛召樓的胸膛被狠狠地擊打了一下。
他之前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雩風身上的解藥怎麽獲取，卻忘記了這麽簡單的一個道理。
皇甫尚華，這個所有事情的幕後黑手，他身上的解藥，怎麽辦。
“還有一點，大公子，您應該也沒有考慮到。那洛贇琪身上的解藥就算被取出來了，卻在容兒身上。你既然知道這個事情，容兒也一定知道，你覺得她會把身上的解藥給你麽？或者說，你覺得，容兒這麽聰明的姑娘，在知道了她三哥身上藏著部分解藥的時候，她會怎麽樣？她會不會還留著她拿到的那份？”
洛召樓傻了。
“不……容兒……容兒她會幫我的.……”
“不錯，如果是其他事情，容兒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幫助你，但這件事情，是關乎她親人的，你也別忘了，那雲霽是怎麽死的！他才剛死啊！”
洛召樓一直就會高估一樣事情。
就是他在雲容心目中的地位。
他以為，她就是他的，所以她會盡一切可能為他做事。
但是他又低估了一件事情。
低估了雲容對於親情的歸屬感。
一個自幼家門被滅的女人，是很難拋棄自己僅有的親情。
對雲容來說，召樓可能不會比親人更重要，但是會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大公子，你先想好這些事情再說吧。你一直就想著雩風身上的東西，從來未考慮其他的事情。所以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當真不是為了給阿羿當說客。隻是，阿羿不願意幫你，也不僅僅是為了弟弟，也是為了大局著想。皇甫尚華若是這麽輕鬆地被你解決，那他也就不是皇甫尚華了，阿羿也不會為了他頭痛這麽久了……”
兩人說話間，黃昏已至，洛召樓絲毫沒有感覺到異樣，裴鑠卻勒緊了韁繩，將馬匹扣了下來。
“大家就先休息一個晚上，在這裏安營紮寨！爭取明天一早就上路，早日到達陳霞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