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門是被洛召樓撞翻了以後在空中搖曳著，忽明忽暗的光印在陰暗處，有那麽一些婆娑的影子在晃蕩。
洛召樓衝出房間後原本是想一股腦地紮進雲羿的房間的。
他很想問一問雲羿，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不.……他當然是早就知道的了。
隻不過，這件事情，他永遠都不會告訴自己才是。
說不得他會拖延時間，等到了父親身上的杖頭蠱發作之後，再兩手一攤道“我也沒有辦法.……我試了很多種辦法想要去尋找解藥，隻是我找不到而已……”
到時候他不但對他無可奈何，甚至，他還會感謝他吧，感謝他一直以來的細心付出……感謝他所做的一切事情.……
洛召樓不自覺得抹了一下額頭，發現竟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並沒有劇烈運動，也沒有過強烈的運氣，這冷汗從何而來……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雲羿的房間外頭。
然而隻是駐足在外頭，卻沒有進入，他站在門外，來回走動了幾步。
他要質問！
但也同樣沒有資格質問……
他想尋求幫助！
但也沒有資格尋求……
“站在外頭做什麽呢？”
在他猶豫的時候雲羿卻領先他一步，快速地打開了門。
隔著窗，他就已經看到了洛召樓不停地在外頭晃蕩。結果是他都被晃蕩地開始頭痛了，所以立馬出來，阻止了他繼續晃蕩下去。
“我……”洛召樓瞪著雲羿，想要脫口而出就問他是怎麽回事！但話到了嘴邊，還是給咽了下去。
“吵什麽吵！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有什麽話你就說出來！在這裏晃蕩做什麽！”
洛召樓咬了咬牙齒，手掌握成了拳頭“我……我要馬上就和裴鑠去陳霞關外！”
“怎麽……剛剛還在和我說不要去，去了也不要和裴鑠，怎麽現在轉性了？吵著要去了？”
洛召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很想要知道雲羿的想法，但他此時還不能說……
“沒什麽.……隻是我突然想知道，怎麽去在戰場上進行戰鬥，我很想很想……”他突然之間停滯了下來。
這樣睜著眼睛說假話，實在是不太適合他的性格……
“想知道什麽？”
“沒什麽.……”
洛召樓突然就轉過身來，也沒有用手背擦去已經流下的淚水。
他就這麽向前走了……沒有回頭。
雲羿看著他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
像他這樣的人，怎麽會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事情.……
“你又多嘴了……”雲羿看向了後方，洛凡安扶著柱子隨後露出了半個腦袋他，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做錯事情了，所以在這個情況下，她或許是不太敢於露出自己的腦袋的。
“你怪我麽？”
“你啊.……”雲羿想要責備卻也沒有舍得，手重重地揮了下來，斬了一下空氣“救父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件事情就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他總是會知道的，算了吧.……”
“阿羿.……你.……你當真不肯救我父親麽？阿羿！算我求你好麽？我知道這麽做確實是很自私，但我不能沒有我父親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隻能讓召樓去做了……”
雲羿仰頭看著上頭。
皇甫尚華這一局，布的是這般的精彩啊……
反間計！
這是一場沒有對錯的選擇，考量的隻是人性的弱點。
若是沒有利益的趨勢，所有人都願意做那個大英雄，但若是利益趨勢變成了親人的性命，誰都願意去救自己最親近的那個人……
若是事情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那就沒有什麽對錯，沒有什麽勝負了……二者取一，誰都知道怎麽才能將利益最大化，但誰又下的了這個手呢？
那一晚上過得極慢，洛召樓幾乎就是在瘋狂地翻來覆去之中度過的。
一開始，他憎恨雲羿，氣結於心，幾乎就要在胸口炸了！
但是輾轉反側，他又冷靜下來.……這個時候，他又同情雲羿。
這樣的一個晚上，過得極為糾結和痛苦。洛召樓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有時候，他也會考慮到其他人的想法，考慮到其他人在行動中怎麽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隻是這樣的同情如果和父親的性命比起來，那就不值得一提！
“他還是要救他的弟弟的.……”洛召樓選擇性無視了還有皇甫尚華身上的那枚解藥，憤恨地握緊了拳頭“雲羿不會為了隻有兩年壽命得父親，而放棄他好不容易找來的親弟弟的.……”
破曉來臨之前，洛召樓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憤恨，跳下床頭，拔劍而起，衝出而來房間，盤旋於後山上，足間點地之後，開始滑行，之後又劍尖揮出了一個火花，刷刷的破風聲流連於夜色當中。
“你不救我父親！”長劍穿空，抖了一下之後，刷刷節節敗退，畫了一個圈圈，又停了下來。
“你不救我父親！”
“叮！”
洛召樓陡然間察覺到劍尖一麻，再要抽回，卻被一股巨大的力氣給製住了。
雲羿一身白衣，站在他的麵前。
“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就練劍，嘴裏還嘀嘀咕咕的這是做什麽呢？”
洛召樓一下子抽回了劍“沒什麽，馬上就要上戰場了，怕劍法生疏了，所以練兩下。”
“練劍不是這麽練的！”雲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長劍，擺放在自己的手掌中看了一會兒“劍是用來攻破敵人的，而不是用來為難自己的……”
他放下劍的時候，看到洛召樓目若寒星。
雖說變了樣子，但那一雙眼眸仍然燦若繁星，襯著還未全亮的天際，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繼續練吧……”他丟下劍轉身走開。
“姐夫！”洛召樓在他身後叫住他。
“什麽事？”
“你……你會後悔麽？”
雲羿駐足了一會兒，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
“是人就會後悔，就好像之前，我便後悔……後悔是不是該為了你放棄我所有的計劃，後悔是不是該 為了凡安，放棄我原本的人生.……”
洛召樓看著他慢慢離開，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你這是讓我愧疚……這是讓我在愧疚啊……”
天亮得很快，不多時，雲羿便換了一身正裝，他一晚上也沒有怎麽睡好，直到聽到洛召樓的劍聲，這才爬了起來。
人在做出糾結的選擇之前，首先是會猶豫一下。
而雲羿不會，他做出選擇之後，除了糾結，卻沒有後悔。
他向來就是一個不會給自己退路的人.……
“你來了？”雲羿睜眼看向走來的那個青衫公子。
“怎麽？記性不好？約好了是今天，你倒是不記得了？”
“我隻是打個招呼，你別想得太多……”
雲羿扯了扯嘴角，如今，他也隻有麵對裴鑠的時候才會輕鬆一些。
沒有負擔，沒有心機。
“嘿……怎麽了？大公子人呢？我還等著做他的副將呢！”
“你也別生氣，我昨天和他說了安排了，他說，你的經驗豐富，他願意做你的副將，行軍的時候還是你說了算.……”
“太陽打西邊升起了！我們的大公子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你少來……你知道的，召樓的本性不壞，而且人也老實……還有，昨天被他找到了阿容的藏身之地，他也去見過阿容，還被曲瑾彧給撞上了，今天可能會心情不好，你讓著他點.……”
“嗬嗬.……小屁孩！我還是他的表哥呢！怎麽可能不讓著他！”裴鑠擺了擺手。
“你不需要讓著我……跟著你，是我選擇的，隻要你的行動不出錯，我就聽你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洛召樓已經站在兩人的身後了，腰間還插了一柄長劍，他這話雖然是對裴鑠說的，雙眸卻看著雲羿不放。
“來了就好，召樓……裴鑠是你的表哥，你跟著他，我也放心，既然是你說的，想要了解一些東西，那你也就跟著吧.……有事情，盡量傳信回來，那密文你也學得差不多了……”
洛召樓恩了一下。
隨後就快步離開了房間。
“怎麽回事？大公子多日不見脾氣見長啊.……還在為了上次的事情生氣麽？”裴鑠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他會為了這些事情生氣？都和你說了前因後果了，你答應我，不管怎麽樣，都替我看著他！不要讓他出事了！你也要小心，我還指望著你回來替我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