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魚翔淺底
龍心此時跌坐在地上，雙眼失去了焦距，她搖頭道“阿羿他沒有同我說過……沒有同我說過……”
洛凡安挪到了她身旁“之前，你的確是不知情，若是為了阿羿，可能這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可現在你知道了，難道你還要繼續地助紂為虐下去？你還要繼續為他們辦事麽？”
“我沒有辦法！”龍心一把推開洛凡安，用手指了指胸口“大小姐，我不像你那樣，不用做什麽，阿羿他就會將心思放在你這裏！我隻能靠情蠱！我隻有靠這個！若是失去了阿羿的寵愛，我會死，我會活不下去的！”
洛凡安定定地看著她的樣子，輕聲歎道“你以為……你所下的情蠱，都被阿羿給吃下去了？你以為，你的情蠱，真能對他起作用？你以為，阿羿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仿若驚雷，一下子觸摸到了龍心心頭最敏感的一根神經。
她經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雙腿明明還在打著顫，卻努力平複著呼吸“難……難道不是麽？阿羿……阿羿對我，這三年，盡心盡力，難道不是情蠱在起作用麽？”
洛凡安輕輕地搖了搖頭，歎道“你太小看阿羿.……也太小看自己了.……”此時此刻，她明明是在教訓龍心，但那閃過的念頭，稍縱即逝，一下子就像一把雙刃劍，在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也硬生生地直拗拗地捅了她自己一刀。
捅得鮮血直流，痛得肝膽都為之顫栗。
“我洛凡安，會被情蠱迷惑，是因為我很早就被下了此藥，當時的意識還不是很清，當時的選擇還不是很堅定。在模糊的選擇和不知名的曖昧中，我選擇了藥物帶給我那種虛幻的感情。情蠱像是一顆甜蜜的糖果，讓年輕的我向往。龍心，你知不知道情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洛凡安指著自己的胸口苦笑道“我中了十多年的情蠱，沒有人比我更有發言權，沒有人比我更能了解，這是怎樣的一種東西.……你做過美夢麽？這東西對付少女，是再好不過了，因為它在你體內，每天晚上都會編織出一個極美的夢境，讓你如癡如醉！但我知道，那不過是夢罷了！”
她大聲地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著，喘著氣，額角已沁出了一層薄汗。龍心看了看她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情蠱隻是給意誌不堅定的人用的……對於阿羿，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清楚自己愛的人是誰，他能夠分辨自己是更加傾向於虛幻的美好，還是直麵自己的內心.……你覺得阿羿當真不知道，你在給他下這些東西麽？”
龍心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雲羿曾當麵反問她，為何要在他的茶水中放著小蟲。
那時候，他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布包，裏邊顯然已經收集了好幾隻了……按照這個數量.……他是何時發現的？又或者說……他一直都知道？
龍心不禁露出了一個不服氣的笑容“你是在和我示威麽？你是想要告訴我，阿羿他愛的隻是你！是麽？”
“不是！”
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個字，但卻比任何一道寒風，一股激流有用。
就是這麽兩個字，瞬間冰封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一時間，劍拔弩張.……
“不是？”龍心抖動了一下那描畫地萬分精致的柳眉“你是想說他不愛你麽？”
洛凡安垂下眼簾，纖手握緊了又鬆弛了下來，最終歎道“我方才說，你小看了阿羿，並不是說，小看他沒有發現你在他的茶水中下情蠱的事情……而是……你當真以為這三年的相處，這三年的夫妻，阿羿真的會像一具傀儡那樣聽你使喚？因為情蠱而對你嗬護備至？其他人或許可以，或許能夠沉醉於這美妙的假象，但是阿羿不會！他對你好，不是因為你自以為是地下情蠱，而是他真的愛上了你.……”
洛凡安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親口說出這樣的話……
親口說出，自己心愛的男人，愛上了其他女人。
她輕輕地闔上雙眼，一行清淚滴了下來。
“你說.……什麽？”龍心睜大眼睛，突然之間暴怒了起來“你這麽說什麽意思？你是在嘲弄我麽？”
“萬物生而有情！何況是人！”洛凡安臉上的淚痕未幹，長長的睫毛上海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說話時，至震得上邊的水珠直晃蕩。
她搖了搖頭“龍心，你以為，我想承認麽？你知道麽？在這之前，容兒和我已然懷疑了你！我告訴阿羿，請求他就算為了他自己，也小心排查一下你！可是他卻不願意！你知道他是怎麽對我說的？他說，你是他的妻子，他既然娶了你，就必須做到，此生此世的不離不棄，此生此世都不對你起疑心！”
龍心眼眶中積攢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滴落了下來，砸在手背上。
“為了承諾？就是為了承諾麽！”她嘶吼起來，用手指著洛凡安“你！還有他！你們都在可憐我麽？你們認為我需要你們的施舍麽？”
她大聲哭了兩下，身子一軟，靠在身後的牆柱上，抱住腦袋，痛哭地蜷縮在牆角。整個人像一隻受了傷的貓咪，在角落中獨自舔舐著傷口，並且拒絕一切人的靠近。
她的肩膀還很瘦削，一下一下地聳動著，洛凡安看在眼中，想要扶她一把，卻怎麽也下不了手。
龍心抱著膝蓋，眼淚不知不覺地便打濕了膝蓋上的一大處衣物。
“你錯了……我需要.……”
洛凡安怔在當場，伸出的手不知該不該縮回。
“我需要施舍.……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這麽高貴！隻要阿羿願意愛我，要我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願意……”
洛凡安心裏一酸，終究是蹲了下來，蹲在她的身旁，伸出手來，捋了捋她的頭發，繼續說了下去“我曾經和你一樣，覺得一個人，一生一世，隻能愛一個人……到後來，我還是有著這樣的執念。就算我發現了自己是被曲瑾彧給騙了，我想，可能我愛的是阿羿！我根本就沒有愛過曲瑾彧.……”
她歎了口氣，坐直了身體，斜倚在門牆上“但是無論我再怎麽否認，曾經的曆史就在那裏！無論曲瑾彧是否欺騙了我，我都無法否認，自己曾經愛過他.……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違背了當初的想法？既然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我此生的摯愛，隻有一人！但曾經的愛就是欺騙了麽？曾經的愛就是虛假了麽？曾經的愛就因為有著情蠱這樣東西在作祟，它就不值錢了麽？”
洛凡安眨了眨眼睛“我一樣為它付出過歡笑，付出過淚水，付出過自己所有的激情和期盼……所以後來，我似乎想通了……是我們太執拗！執拗得接受了這樣的一個設定罷了.……阿羿他愛我，同樣，他也愛著你。於我，他是出自本心的喜歡，於你他是發自作為丈夫的愛戴。這其中並沒有孰輕孰重，也並沒有哪一種比另外一種高貴。可他就是同時存在了……”
龍心機械般地轉過頭來“你……不恨我？”
洛凡安艱難地笑笑，這個笑容在她自己看來，是那樣地蒼白。
恨？怎麽可能沒有？
但此時此刻，在這麽一個境地。看著龍心憔悴成這個樣子，想到她曾經為了愛每天晚上都生活在恐懼當中，默默地守護著她自以為是秘密的秘密.……她便不想再計較什麽了……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洛凡安苦笑道“我們都是阿羿離不開的人，我不能傷害你，因為那樣，阿羿會傷心……同樣……你也是.……”
“你在威脅我？”龍心靠著牆角根站了起來。
“我不敢……”洛凡安低下頭去“隻是.……你當真覺得，我們倆還有必要鬥下去？龍心，阿羿幾乎什麽都清楚！你若是當真不顧當年的情分對我下狠手……那我想，阿羿也不會再看在三年的夫妻情分上，對你手下留情了！你以為自己騙過了所有人……其實不然……”
年的夫妻情分上，對你手下留情了！你以為自己騙過了所有人……其實不然……”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龍心的“龍心，你收手吧！我不怪你，你也別怪我。就算你對我還是有看法，那便看在阿羿的麵子上，不要再與皇甫尚華有合作了！你想要得到的，已然是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