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深深的自責
許可的骨灰就放在安賢園,與青山翠柏為伍,與司徒雷登為鄰。
\t院子裏又流言四起,口口相傳,都說許可是跳海自殺的,因為不能忍受老婆的背叛。有好事者上門借著安慰的名義把這些流言告訴攸悠,攸悠都不置可否,不予理睬。流言跟命比起來,已經不足為道。
\t攸悠已經不恨許可了,雖然走到許可墳前總會想起曾經的傷痛,但她還是經常去看他,現在她對他隻有無窮的歉疚。
\t城西的新房交付了,別人的房子開始敲敲打打裝修了,可攸悠一點心思都沒有,連帶著王濤也沒了心思。攸悠的悲傷有傳染作用,使得他也跟著悲傷。他不是為許可悲傷,而是不忍看攸悠一直痛苦下去。
\t劉雅嫻已經完全意識到自己已徹底走出王濤的世界了,王濤同意結婚是把自己當成不可求後的替補。她不甘心做替補,也很清楚自己現在連替補的資格都失去了。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還會有一個值得我愛的人在某個地方等我。想到這裏,倒也不太難過。父母遺留給她的屋子也好久沒去看了,她索性收拾行李回到了小時候住過的家。
\t李群也回到自己的老房子去了,兩個女人整天苦哈哈,太容易互相影響,不如清清靜靜一個人過,這樣,對逝者的傷痛或許會減輕得快些,畢竟日子還要繼續。王誌也回自己的家了,那幾個地方氣氛都太壓抑,讓他這個天生樂天派感到很難受,但還是三天兩頭去看望李群,開解開解她。
\t攸悠有段時間覺得與王濤的見麵就是一種犯罪,因為他們倆,把許可害死了。可是王濤又做錯了什麽呢?王濤什麽都沒做錯,那麽肯定錯在我了,全部的錯我一個人來扛。要是她能耐心解釋,要是她不接受王濤的幫助,許可就不會誤會,就不會墜海了。她覺得這輩子隻有活在不斷的內疚和懺悔中,才能贖罪。
\t有一段時間攸悠又一點都不忌諱什麽了,時不時的病一場,日子過得糊裏糊塗的,所以她還得委托王濤去接蹦蹦,就連早上,也是王濤在送。攸悠重新委托王濤接蹦蹦,這讓他很驚喜。他買了張穿鞋凳放在門口,八點不到,他就坐在門口等開門了。
\t王濤現在對這個女人除了同情,還有那天晚上擁抱她時生出來的一種特殊情感。那麽孤苦無依,絕望無助的樣子又激起了男人心底的保護欲。如果說十多年前對劉雅嫻是一種父親式的保護欲,那麽現在,卻是純粹的愛了。他對這個堅強的女人有真感情,他喜歡蹦蹦。以前,他不能完全站出來保護她,因為她有丈夫,現在,他想正大光明地為她出頭。
\t攸悠幾乎行屍走肉的活著,讓王濤很是痛心。“她需要時間”。王濤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
\t有一天,王濤說:“你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你照照鏡子,你成什麽樣了?”
\t攸悠不語,對許可的歉疚隻能放在自己心底。
\t王濤想盡辦法分散攸悠的注意力,可是她隻轉移一會,又回到原地了。
\t流言的生命力總會由強漸弱,人們踴躍相傳,繪聲繪色地描述,惡意的中傷,終抵不過一切新生事物的出現,那些想看戲的人的熱情已經被另外的熱點聚焦,因此攸悠的耳朵清靜了,與世隔絕了,突然讓她覺得日子也不那麽難過了。
\t錢大媽竟然意外的上門了,她看到攸悠的樣子,竟然難過地流下眼淚。
\t這是鱷魚的眼淚嗎?攸悠不解。
\t錢大媽是來懺悔的。王濤找到她,把與娜娜分手的原因告訴她後,求她向攸悠道歉。一開始錢大媽氣得要發瘋,好呀,哪有這麽欺侮人的,告了狀還叫我去向她道歉。她馬上向娜娜求證,原來娜娜怕錢大媽生氣,就沒有告訴分手的真正原因,錢大媽覺得這下有點難為情了。
\t“攸悠,都怪我,是我向許可捏造了你和王濤的事。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有沒有,但那時我心裏真的很生氣。你知道我沒有女兒,我是把娜娜當作女兒的,娜娜跟王濤結不成婚了,我就恨死你了。真對不起。”
\t攸悠沒說話。家散了,人死了,現在道個歉,一切能複原嗎?這樣的道歉我不接受。
\t“錢大媽,你先回去吧。”王濤說。
\t錢大媽怯生生地看著攸悠,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過。
\t“攸悠,你知道嗎?你現在這種狀態就是‘我執’。一昧對過去,對悲傷的事念念不忘,沉溺其中,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這樣於事無助,隻會產生無量的痛苦,而對周圍愛你的人,關心你的人都視若不見,對他們何嚐不是另一種傷害?!逝者已逝,生活還要繼續,走不走得出,全靠你自己。如果你能走出來,定能立地成佛。”
\t錢大媽真心為自己的過失懊悔了,以前最多鬧個雞飛狗跳離個婚,這次畢竟人命都搞出來了,想到這裏她不禁背心發涼,許可會不會來找自己算賬啊?抱著贖罪的想法她每天都會誠懇地跟攸悠說“對不起”,直到有一天攸悠說:“別說了。”
\t錢大媽頓時眉開眼笑,“她說話了,她說話了。”
\t原諒別人等於原諒自己,原諒自己定會讓逝去的靈魂安息。攸悠知道許可並不想死,他隻是醉了。我已經原諒他了,他也一定原諒我了,接下來我們都要自己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