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苦力中的夢想
錢得金在喘息的空隙，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嗬斥，驚慌地回頭一看，見於工長正站在他身後的五米處，用手點指著他……
錢得金慌忙低下頭，繼續用鐵鍁往手推車裏裝著沙子。剛裝了兩鐵鍁沙子，他轉念一想，不能這樣蠻幹，既出苦大力又掙不了多少錢。聽梁哥說，如果能進班組，掙錢會更多一些，而且還能學一門手藝，發展空間會更大！
想到這，錢得金拿定注意，馬上直起腰，把鐵鍁往沙堆上用力一插，就奔向剛要轉身離開的於工長。
“於工長，您稍等一下，我有事兒向您申請”，錢得金有些喘息的喊著，小跑著來到於工長的麵前。
“哼，我一看你就是個滑頭”！於工長止住腳步，陰沉著黑瘦的長瓜臉，轉身瞥了一眼錢得金，口氣有些不屑的說！
“什麽事，說吧”？於工長麵無表情，用略帶威嚴和審視的目光看著錢得金說。
錢得金滿臉賠笑，馬上從褲兜中掏出那盒，他“禦用”的葡萄牌香煙，並有些慌亂地拿出一支，殷勤地遞了過去……
“我這幾天感冒，不吸煙。有什麽事兒趕緊說，我很忙”！於工長瞬間斜視了一眼錢得金手裏的煙盒，以及錢得金那隻拿著煙的髒兮兮的手，口氣冷冰冰的說。
錢得金有些尷尬地收起煙，用怯生生地口吻對於工長說：嗯，工長好，我想進砌築班組，學習一下瓦工技術，請工長您給個機會？錢得金紅著臉說完，感覺力度還不夠，接著又帶著具有“宣誓”的口吻，重點補充著說：工長您放心，我一定刻苦學習，不辜負您的期望，為公司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於工長聽完，麵色開始變得溫和起來，他挑起低垂的眼皮，又重新打量了一眼錢得金！然後，口氣有些緩和地說：你小子嘴還挺會說，不過，現在各班組不缺人，想要進去還要等機會。
於工長說完，表情馬上又變得威嚴起來，他又以吩咐的口吻對錢得金說：趕緊幹活吧，別耽誤事兒，表現好了才有機會！
於工長說完，不等錢得金有任何回應，再次麵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喂，我說那個運沙子的，你快點、快點啊…..沙子要供不上了”！一位開攪拌機的工人，抻長脖子，扯著嗓子催促著錢得金！
“哦，來了，來了”！錢得金馬上回應著，然後迅速向沙堆邊跑去！
經過一天的辛勞，兄弟五人終於捱到了下班的時間。在從工地返回工棚的路上，他們的腳步都如灌鉛般沉重，各個無精打采，衣衫不整，特別是五人的頭發和臉上，都不同程度地殘留著水泥或沙子的殘骸，看上去像一群跑荒的災民，又像是一群戰敗了的逃兵！
食堂的晚飯，是西紅柿打鹵麵，價格是一元錢一份。兄弟五人不約而同地每人打了兩份。待狼吞虎咽地吃完後，便都一頭栽倒在床鋪上！
“他娘的，比種地還累啊！”李永發癱軟在床鋪上，喘著粗氣，發出了一聲抱怨和感慨！此時，本就有些瘦弱的宋小樂，躺在床上已經發不出聲音，他緊閉雙眼好像進入了昏睡狀態！王大壯體格還算健壯，吃完飯餐後，一直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上鋪的床板發呆。
金小偉的狀態相對較好，他歪倒在床鋪上，用手交替揉搓著酸痛的手腕！
錢得金算是五人中比較鎮定的一位，雖然也是滿身臭汗，渾身酸軟，藏在頭發裏的細沙，也時不時地被抖落下來……但下班後，他一直在揣摩著於工長的話，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種期待和夢想在支撐著他，所以錢得金選擇了理性和堅韌。他相信，自己的這種苦力生活絕不會太長！
“喂，兄弟，來支煙！”不知什麽時候，梁哥又湊了過來！錢得金一看，馬上從床鋪上吃力的起身，從褲兜中拿出一支葡萄牌香煙，遞了過去……
梁哥接過煙後，又神秘兮兮地對錢得金做出一個手勢，示意有悄悄話要說。錢得金馬上意會，披衣跟隨梁哥走出了工棚，兩個人在四號工棚外的牆角處坐了下來！
“今天工作怎麽樣，累不累啊”？梁哥深吸了一口煙後，口氣關切地問錢得金。錢得金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有氣無力地說：還行吧！累是累點，不過還能堅持！
“哎呀，這樣堅持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啊！即掙不到錢，也學不到技術，最後弄不好，還把身體累垮了！兄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梁哥吐出一口煙，以關心體恤的口吻對錢得金說。
“哎，是這個理，但初來乍到，也不能太急，得先幹出個樣子來再說”。錢得金回複梁哥的話，帶著一定的主見和自信。
梁哥聽到這，不禁‘噗’的一聲笑出了聲！錢得金一看，不禁有些詫異，忙問梁哥笑什麽？
“兄弟，你是什麽文化？”梁哥訕笑完，突然不著邊際的問了錢得金一句。錢得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馬上回答說：初中畢業啊！
“你看我說嗎，你學曆肯定不低啊！你看看梁哥我，小學還沒畢業呢！”梁哥說完，依舊是一臉的訕笑！
錢得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思索片刻，突然悟出了梁哥話內的玄機，馬上口氣有些慍怒的說：梁哥，我們哥倆也算是一見如故，說話沒必要繞圈子，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梁哥收起訕笑，神情有些莊重地說：“好吧，我把你當兄弟，不拿你當外人，如果話說得有點不中聽，你也別怪梁哥，總之，梁哥也是為了你好”。梁哥說完，又吸了一口煙，頓了頓，把目光掃向錢得金！
“嗬嗬，梁哥你想多了，我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好賴話還聽不出來嗎，有話您盡管說，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錢得金的話語中，充滿了誠懇和世故的意味。
“那好，我就直說了兄弟。你念的書確實挺多，但是有一股書呆子的味道！兄弟你仔細想想，一個篩沙子，扛水泥的活，能幹出什麽樣子，能出什麽成績啊？這不是異想天開的玩笑話嗎，對不對？”
梁哥說到這兒，嘴角再次露出譏笑的表情，同時用征詢的目光看向錢得金！
錢得金聽到這，感覺耳朵一陣發熱，一種被輕視的羞愧感油然而生。但很快他又平靜下來，錢得金顯得口氣淡定又老成的反問梁哥：那梁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能進班組，就盡快進班組，畢竟掙得多，能學技術，還有更好的發展，你說對不對兄弟？”此時，梁哥的話充滿了一種兄弟般的誠懇和關切。
無疑，梁哥的這番話正中錢得金的下懷。但錢得金並不想讓梁哥小看自己的青澀。他馬上以成熟鎮定的口吻說：梁哥您替我想的這件事兒，正是我今天上班時一直謀劃的事兒。錢得金說的這兒，故意頓了頓，接著語氣堅定的說：而且，我今天已經采取了行動！
“什麽，已經采取了行動”？梁哥不禁有些吃驚地睜大眼睛，看向錢得金，似乎想馬上得到答案！
“我和梁哥您實說了吧，上午我已經找過於工長了，他答應我，等班組內一旦缺人，我就可以進去了！”錢得金說完，神態有些自負地看向梁哥。
梁哥聽後，他沉默片刻，又在嘴角露出一絲訕笑。錢得金注意到了他的這一微妙變化，心中不禁暗想，梁哥是希望我進班組啊，還是不進班組啊，怎麽感覺神情有點怪怪的呢？
“兄弟啊，你做錯了”！梁哥終於開口，但他的話語無疑當頭棒喝，讓錢得金愣怔了一下！
“我哪做錯了，梁哥直言就是”？錢得金用驚異的口吻問道。
此時，梁哥的小眼珠迅速地轉了幾圈，亂糟糟的絡腮胡子仿佛也跟著動了一下。他俯身靠近錢得金的耳邊，有點神秘兮兮地說：“你想想啊兄弟，縣官不如現管啊，班組裏缺不缺人，主要是班長說的算啊！如果班長說不缺人，工長也沒轍啊！是不是這個理啊？所以我說，你找錯人啊！”
錢得金聽完，心頭不禁一震，他細品了一下梁哥的話，感覺有道理！馬上充滿感激地抓住了梁哥的手，心中感慨，不愧是老江湖啊！
“梁哥，那我該怎麽辦呢”？錢得金放下了倨傲的神態，聲音有些懇求的問道。
梁哥思索了片刻，馬上口氣仗義的說：放心吧兄弟，你進班組的事我來幫你辦。正好班長是我的老鄉，關係比較好，如果順利的話，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我估計三兩天內，你就能到班組去上班”！
“哎呀，太謝謝梁哥了，你真是我親哥啊”！錢得金一臉的興奮，馬上雙手用力抓住梁哥的手臂，激動地搖晃著！
“沒事兒，沒事兒，都是自家兄弟”，梁哥謙虛地擺了一下手。接著口氣篤定地對錢得金說：那就說好了，明天我就給你去辦這事兒，你也不用再找別的人了！
梁哥說完，站起身來就要起步走近工棚，忽然又停住了腳步，他有些猶豫地轉過身來，麵向依舊難掩興奮的錢得金，有點難為情的說：兄弟，辦這個事兒，可能還需要打點一下，隻是……隻是我的手頭還不寬裕！說完，用征詢的眼光看向錢得金？
錢得金聽後，略一思索，馬上說：梁哥，打點是必需的，您給我辦事，怎麽能讓你破費呢，您說吧，需要多少錢？
“嗯，也不用多，就是買幾條煙，吃兩頓飯的事兒，應該200元就夠了”！
梁哥有點囁嚅地說。
錢得金暗想，如果能馬上進班組上班，200元打點的錢一個月就能掙回來了，也值得。於是豪爽地說，沒問題。說完，就轉身靠在牆角處，又在私密處摸索了一陣，隨後掏出四張50元的鈔票，遞給了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