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人

  老人緩緩而行，終於是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的心差點就跳出咽喉，生怕他忽然來那麽一聲咳嗽。


  但老人並沒有咳嗽，而是直直坐到我身邊的座位上。


  隨著他坐下，我身上那種奇異的壓迫感，瞬間消失不見。


  我大口喘著氣，猶如剛剛溺水被打撈起來一般。


  就在這時候，我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在我們的頭頂，那輛公交車的前方，駕駛員所在的位置，掛著一個指示牌。


  上麵本來是寫了個數字：9。


  我之前以為，這是一輛壞掉的公交車，數字並沒有什麽含義的。


  可在老人上車之後，上麵的數字，居然發生了變化。


  從9，變成了10。


  咦？

  這個數字，代表著車上的人麽？


  可不應該啊。


  我數了數，車上的人，其實並沒有10個。


  我，老人，前麵戴著大帽子的人，一共也就6人。


  哪裏來的10個？

  難道說……


  我的心裏，猛地想到了一個念頭：在這輛車上，除了我們這6個人之外，還有四個……鬼？


  我頓時不敢再動彈。


  ……


  汽車繼續行駛。


  車上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話。


  天色也從清晨，慢慢亮起來。


  隻是這輛車，猶如被黑暗籠罩一般，至始至終，在汽車的裏麵，都見不到半點的亮光。


  前方，出現了一頂由四人抬著的轎子。


  那是一頂絳紅色的、十分華麗的轎子。


  等靠近了之後，當汽車和轎子交錯的時候，我才發現，那頂轎子，居然是由四個紙人抬著的。


  轎頂盤著一隻鳳凰，金黃色的流蘇垂落在四周，在流蘇的底端墜了一顆顆珍珠，轎簾上還印著鳳凰交織的圖案。


  一針一線都那麽的精致細膩。


  在古代，這應該是某大戶人家嫁女兒的轎子吧！


  我想著。


  就這時候，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寒風。


  寒風呼嘯，吹起轎子的一個角。


  露出裏麵的情形：在轎子裏麵，坐著一個身穿鳳冠霞帔，年輕漂亮的女子。


  那是一個新娘子！


  女子臉色蒼白，雙目直直看著前方，麵容姣好。


  但顯然，這並不是真正的新娘子。


  而是一個——鬼！


  鬼新娘！

  在公交車和轎子交錯經過的瞬間，那鬼新娘扭過頭，看了看我。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雙眼之中，猶如蘊含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一眼望去，我感覺看到了整個地獄！

  好可怕的感覺！


  我來不及細看，轎子就從公交車旁邊消失了。


  如果鬼有級別的話，那我局的，這個鬼新娘的級別，一定很高。


  甚至比我身邊這咳嗽就會死人的老頭級別還高。


  “哢。”


  在汽車行駛了一段距離後，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一輛摩托車，跟在了我們的身邊。


  那是一個騎電動車的外賣小哥。


  小哥看起來很年輕，很陽光。


  甚至就連電動車後麵的外賣箱包，也是鼓鼓囊囊的，似乎裝滿了東西。


  我忍不住感慨，這外賣小哥，怕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來這裏送外賣。


  這一車上的，可全是鬼啊！

  不對！


  我的視線停留在了與公交車齊頭並驅的電動車上。


  一般來說，電動車應該是沒有公交車快的，可是，這輛並沒有慢下來。


  公交車在灰蒙蒙的路上行駛，電動車也是跟著行駛，並沒有落下哪怕半點。


  突然，電動車似乎被石頭絆了一下，顛了起來。


  這一顛，後麵的箱子蓋，被顛開了一個口。


  透過那個口，我看到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腦袋！


  沒錯，那就是一顆人類的腦袋！


  一顆人頭！

  一下子，我感覺胃裏瞬間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就吐出來！

  我趕緊把頭轉了回來：我發誓，長這麽大，這絕對是我見過的、最不適的場景。


  這外賣小哥，顯然也是個鬼！


  惡鬼！


  這一條路，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走的路！

  這一刻，我有些後悔。


  後悔不該自殺。


  也許，上了這輛車，比死亡還可怕！

  天知道，如果跟著這輛車繼續行駛下去，我會變成怎樣的存在！

  不行，我得下車！

  可是，要怎麽才能下車？


  也許，等汽車到站的時候，我才能夠下車吧。


  最主要的是，坐在這輛車上，我的身上，受到了極其強大的壓力，導致我的身體，根本就沒辦法動彈。


  連起身都做不到。


  所以，想離開，我也未必能夠離開。


  ……


  也不知過去多久。


  汽車一直在濃霧之中行駛。


  說也奇怪，在這輛車上，我感覺身體的新陳代謝，明顯變慢。


  這汽車看起來，至少行駛了一兩天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饑餓。


  就好像從來不會餓一般。


  這應該是這輛汽車的能力。


  難道，我要一直處於這樣的一種狀態，跟著這輛汽車，行駛到天荒地老？

  ……


  汽車停了又開，開了又停，經過一個又一個的站台。


  也不知過去多久，在我身邊的長衫老頭，終於是頓了頓拐杖，站起來，離開了汽車。


  下了車。


  我鬆了口氣。


  這老頭兒一直跟在我的身邊，讓我甚至大氣都不敢喘。


  在他離開後，汽車前方，顯示牌顯示的數字，少了一個。


  “喂。”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聽起來略顯低沉的聲音。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

  天啊！


  在這輛奇怪的公交車上，我估計呆了三四天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人的聲音！

  我正準備問，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動作別太大，小心引起其他鬼的警覺。我在你的前麵，穿黑色大衣。”


  在我的前麵？

  我的目光，立即落到了那個穿黑大衣、帶著大蓋帽的身影上。


  他就在我前方兩排座位處。


  這時候，我們倆之間的“人”，都已經離開。


  沒等我說話，他再次開口：“你別說話，你一說話，就會暴露。”


  我別說話？


  那為什麽他能說話？

  他似乎是猜到了我的疑惑，解釋：“你和我不同，你的身上，有鬼，還不止一隻。”


  我的身上，有不止一隻鬼？


  他繼續解釋：“脖子上有一隻鬼，肚子裏，也有一隻鬼。”


  他這樣一說，我一下子就信了。


  脖子上，我之前確實見到過幾次黑影，肚子裏，也確實有一個鬼胎！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