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換婢女
齊銘宮門口響起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那個被門衛攔住的丫頭淚水漣漣,“王不聲不響地將果彌換掉,這是為何,摔壞茶盞是錯了,不過果彌保證不會再犯,求王開開恩,讓果彌繼續服侍王罷。”
她怎麽也想不通,王雖然狠毒,但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怎會因為一個茶盞將她換了,並替成一個年近五十的奴才。
“請回,這不是你胡鬧的地方。”一名侍衛動了動橫在她胸口的劍,口氣生硬,“需要我拔出來麽?”
果彌嚇得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仍不願意離開,淒切地道,“求王,讓果彌服侍王罷……”
邵柯梵接過奴才達慶手中的茶,剛送到嘴邊,眉頭一皺,放了下去,“她還不走?”
達慶歎息一聲,輕聲,“這丫頭服侍國君,約莫一年多了,國君忽然換掉她,她難以適應呢!”
邵柯梵鼻子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向大殿門口走去,達慶一邊恭敬地跟著,一邊厭惡地打量著果彌。
不知好歹的丫頭,想從他手中搶回這個燙山芋般的位置,門都沒有,君無戲言,國君是不會收回決定的。
看到走出的紅衣男子,果彌的聲音一下子停了下來,目光乞求而無助,眼淚還凝在臉頰上。
“怎麽?”冰冷熟悉的聲音響起,“將你安排到樂房,那裏的月俸不比待在齊銘宮少,你還不滿意?”
“不。”果彌搖搖頭,“果彌隻想服侍國君,果彌摔壞茶盞,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會小心,求國君開恩。”
邵柯梵掃一眼她跪著的腿,“蒼騰已經廢除跪禮了,站起來。”
果彌忙點點頭,匆匆站起來,身體卻在戰栗,“求國君……”
“夠了。”邵柯梵一拂袖,轉身朝裏走去,“把她帶走,趁本王現在不想殺人。”
達慶終於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果彌的哭喊聲越來越遠。
忽然感到後背泛起一股涼意,邵柯梵略一皺眉,轉過身,麵露驚喜,“簡歆,你回來了。”然而,心結猛地扯了他一下,他的表情瞬間黯然。
簡歆目光清冷地注視著他,“國君威嚴在上,真是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命運。”
邵柯梵知道她肯定在為果彌不平,也不想解釋原因,隻沉聲道,“我還有事情要問你呢!”
達慶知趣地退了下去。
簡歆凝視著他,等著他開口,眸子中的光芒忽暗忽明。
邵柯梵側過臉,拚命抑製住內心的沉痛,幽幽開口,“秦維洛並沒有去投胎轉世,你們……是不是走到了一起?”
簡歆的臉色忽轉蒼白。
他是怎麽知道的?她和秦維洛多次來過王宮,他雖能力超群,卻不是通達三界的那類人。
邵柯梵轉過來,注視到她的神情,苦澀而艱難地笑,“告訴我?”
他心裏已經明白,隻是想聽到她親口承認而已。
簡歆的身體晃了一下,咬住嘴唇,答,“是的,我嫁給了他。”
仿佛做了虧心事,她垂下了頭。
天雷轟頂!
嫁?她嫁?他向她求婚兩次,她不都拒絕了麽?然而,她竟告訴他:她嫁了,對方是他一直忌諱的仇家。
她嫁,對他而言,簡直是一個痛心到極點的笑話。
難道,她在秦維洛身上找到了歸屬感?
三年來,他們共同經曆了什麽?
邵柯梵向後倒退兩步,捂住胸口,然而,氣血逆行之勢不可擋,洶湧而出。
不封穴,不調息,隻是任血從嘴裏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
簡歆忙到他麵前扶住他,邵柯梵目光一狠,一把將她推開,怒吼,“你嫁了他,還管我做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拒絕她,簡歆怔在當場,一時不知所措,聽他淒厲地大笑,“哈哈……我真愚蠢,竟然以為你的魂魄在孤獨無依地漂泊,卻不料……卻不料……你知道麽……知道麽?……我一直很想你,一直為你痛苦……”
歸來後,簡歆第一次主動抱住他,順手點了他胸口處的穴道,“我知道,我多次來王宮看你,一直在你身邊。”
血,緩緩止住。
邵柯梵愣了愣,苦笑,“那你為什麽要嫁給他?”
“因為……”簡歆搖搖頭,“人鬼疏途,我雖念著你,但已經沒有辦法,那時,我如何還當自己屬於陽世?”
忽然想到,她的死亡因他發動戰爭而發生,倘若他改變決心,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邵柯梵閉上眼睛,緩緩吐出幾個字,“他如今在何處?”
“被靈魑打散了,那個大坑……”簡歆頓住,秘密被揭發,她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邵柯梵歎息一聲,“果然如我所料。”
嘴角的獰笑一閃即逝,魂飛魄散,不複存在,無法轉世,秦維洛,這便是你搶我女人的惡果麽?
簡歆凝視著他,摸不清楚他的意圖,“你很高興是麽?”
邵柯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皺眉思索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道,“以後你去看他,我不攔,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簡歆有些詫異。
“一定要回來。”邵柯梵的眉頭幾乎蹙到了一起,嘴角餘下絹帕擦拭過的淡淡血跡,嘴唇卻是紅潤得妖豔,這讓他看起來更是悲涼。
簡歆默不作聲地點頭,淚水簌簌而落。她什麽都沒做,然,滑入命運的漩渦,身不由己。
兩天過去了,祭塵沒有回宮稟報任何事項,劍閣樓也不見他的蹤影。
邵柯梵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派人去墳場尋了一番,然而,隻在逐鹿荒原上撿到那張與丹成有兩分相似的麵皮。
邵柯梵接過麵皮,展開,定定地看著,若有所思。
祭塵是一個敏捷聰慧的劍客,卻不料,在製作麵皮上出了這等不易察覺的疏漏,偏偏這是鄭笑寒最敏感,最柔軟的方麵。
然而,既然麵皮撕下,祭塵肯定是暴露了身份。除了他之外,鄭笑寒最恨的人莫過於祭塵,不知會如何殘忍待他。
邵柯梵放下麵皮,輕輕歎了口氣。
時已至戌時,幽暗的小閣屋裏,置於案上的小截蠟燭寂寂燃燒,光芒被穿過破敗窗戶的風吹得明明滅滅,靠裏牆的一張床上,帷帳高高掛起,垂下襤褸蒙塵的布條,森然地搖擺。
除了床,衣櫥,梳妝台和一張椅子外,閣屋裏再無他物。
這是一間廢棄的婢女房,格外淒清荒涼。
身著白色墓匠服的青年緩緩醒過來,卻感到渾身難受得厲害,想要舒展一下身軀,竟無法動彈半分,垂頭一看,渾身已被繩索緊緊縛住。
青年不服氣地以內力衝,然而,繩索上發出一道金色的光,竟將元氣壓了回去。
試了兩三次,仍然無濟於事。
青年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鄭笑寒,你這個歹毒貨,快放開我。”
蠟燭快要燃燒到盡頭,滴蠟堆積在一起,火光一跳一跳。
一雙眼睛從窗戶上移開,輕聲對身旁的人語,“醒了,快去稟報國君。”
察覺到外麵的動靜,青年的憤怒有了發揮的去處,“鄭笑寒的走狗,快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們不得好死。”
“小少爺,別喊了,要不是你對國君不懷好意,又怎會落到如此境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窗外一個充滿嘲諷的聲音冷冷地響起,說罷陰桀地幹笑兩聲。
“你們想把我怎麽樣?”
祭塵心一緊,鄭笑寒是用毒高手,要是她對自己用毒,那麽,死相一定慘不忍睹。
窗外的人不再回答,似乎一下子沒了訊息。
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女人的嬌喘,祭塵的神經一下子繃緊,拚命轉過頭,在蠟燭欲滅的微弱光線中,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輕輕扭動著雪白的身體,胸脯輕輕顫動,黑亮的美瞳挑逗地注視著他,盈光激蕩,豔色橫飛,甚為撩人心魄。
原來,這屋子裏還有其他人。
祭塵從未碰過女人,渾身一陣躁熱,一種原始的渴望在心底升起,愣愣地盯了片刻,忽然想到這一定是鄭笑寒搞鬼,閉上眼睛,厲叱,“不要臉。”
“嗬嗬。”床上的女子開口,聲音婉轉若黃鶯,“公子方才不是看得過癮麽?”
祭塵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鄭笑寒,她究竟要幹什麽?
窗外一陣落地的聲音響起,一個威嚴的女聲吩咐,“開門。”
“是。”回答的,正是方才與祭塵說話的男子。
床上的女子停止扭動,拉過被單,裹住身體,下得床來,麵朝大門跪下。
“鄭笑寒,放開我,你又出什麽齷齪的主意。”確認來人,祭塵心中的憤怒翻湧不斷,衝上喉嚨,似乎屋子震顫了一下。
鑰匙扭轉的聲音過後,房門“吱呀”地被推開,三個人走了進來,一人點亮手中拿著的宮燈,置於案上,與此同時,仿佛被氣勢所壓,那丁點蠟燭的如豆光芒最後跳動一下,無聲熄滅。
小閣屋一下子明亮起來,殘破的景象變得清晰,更顯荒涼。
“齷齪的主意?這你得問邵柯梵罷!”鄭笑寒冷笑一聲,目光一狠,一腳踢在祭塵的身上。
她身旁的兩名男子一身劍客裝扮,仿佛正幸災樂禍地盯著祭塵。
祭塵用力一動,仍是徒勞,咬牙問,“你究竟想要怎樣?”
“民女拜見國君。”那個被四人忽略的女子恭敬地伏身跪拜。
鄭笑寒側過身,睥眤地垂下目光,神情閃過一絲厭惡,“陳眉兒,按照本王說的做,事成之後,本王會重金聘請神醫董幻為你醫好花柳病。”
花柳病!
祭塵倒吸一口涼氣,轉頭去看那名女子,隻見她的臉上,尚未裹全的肩上,生長著暗紅色的斑點,神情黯然,透著一股虛弱的氣息,夾雜著一絲對死亡的恐懼,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模樣。
“是,民女一定不違君民。”被花柳病纏身的女子虛細柔地答。
祭塵隱約明白她要幹什麽,氣得渾身發抖,頭腦一片空白。
鄭笑寒一聲冷笑,“迷情藥。”
祭塵向她臉上啐去,“不要臉的賤女人。”
她的意圖很明顯:讓他染上花柳病。
青衣劍客蹲下來,封住他的穴道,抬起他的下頜,將一粒藥丸強塞進他的嘴裏。
“等一下,要看誰不要臉了。”鄭笑寒移形換影一步,避開他的不敬,“本王猜測你還是處子,讓你嚐嚐人間極樂的味道也好。”說罷一揚手,“走。”
她牽著繩索的線頭,不知如何解開的,走到門邊時繩索竟然從祭塵身上鬆開,再淩空一點,祭塵身上的穴道被解開,隨即,三人閃身出了門外,並鎖上門。
那名女子,已經重新躺到床上,觀察著祭塵的反映,方才暗淡敬畏的眼睛開始流轉出迷人的波光,雖然暗紅色的斑點削損了她的美麗,然而,仍看得出她無恙時是個萬裏挑一的尤物。
“公子。”她嬌弱地喚,漆黑的頭發垂下床榻,開始扭動除了斑點瑕疵外,可稱作完美的身子,如果不是花柳病令人厭惡的緣故,便若身上長有紅斑的白蛇那般妖魅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