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欲擒笑寒反被擒2
祭塵順著她的指頭看去,幾句新鮮的屍體躺在不遠處,聽鷹之國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是蒼騰來的,早就習慣不跪了,因此反應慢了一些,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女人,也是歹毒得很哪!祭塵暗暗嘲諷,一麵暗自凝氣,以禦不測,一麵思索離開的方法。
他指了指自己的啞穴,再搖搖頭。
鄭笑寒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樣啊!難怪你不說話。”
“國君。”身旁的一個劍客再也忍不住,提醒,“方才讓國君懷疑的人……”
鄭笑寒這才想到忘記了正事,目光一狠,從祭塵臉上移開,看向三組墓匠,心下一沉,趁著自己方才與這個英俊的工匠說話,那人肯定溜走了。
一定是邵柯梵派來的人。
不過,就算觀察得再仔細,也不可能有人發現得了墓碑的秘密。
就算邵柯梵來也無濟於事。
鄭笑寒暗自得意,抬手,一道白光自指尖流出,不遠處,一個工匠來不及慘呼便倒地身亡,血,從脖頸處噴湧而出。
“看到了沒?這便是動壞心眼的下場。”
祭塵努力憋住,差點沒大笑起來。
似乎是心虛,鄭笑寒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咳嗽了兩聲,然而,眼神卻決絕,絲毫無愧疚之意。
祭塵的眉頭又蹙了起來,當下如何走人?
別說武功能夠與邵殿匹敵的鄭笑寒,她身後的十名劍客,絕不是容易對付的。
在四周整齊而敬畏地響起一聲“好”之後,鄭笑寒驕傲地頷首,“你,不用當工匠了,看你身量不錯,隨我進宮,賜你侍衛一職。”
祭塵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即,怒意泛起,他拚命克製住自己,指指墓坑,搖搖頭。
不能說話。
大戰三個月,他守在邵殿一丈之下,抵禦前敵,後來又與邵殿圍攻她,她自然記得他的聲音,一定恨入骨。
確實是這樣。
鄭笑寒最恨邵柯梵,其次是祭塵。
她一直與邵柯梵勢均力敵,要不是祭塵與他聯手,讓她受到重創,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她輸,軍心大亂,間接得歸於祭塵。
果然是墓匠啊!願意與這些冰冷的石碑作伴,終生勞累,也不願去守華麗的宮殿。
鄭笑寒一下子失去了耐心,怒斥,“本王的命令,你竟敢違抗,來人,將他帶走。”
這女人,究竟是不是發瘋了?
祭塵扭過頭去,怒火隱隱升起,然而,自己不可能是十來人的對手,弄不好白白葬命,如何是好?
見他這副模樣,鄭笑寒撲哧一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怎麽,生氣了,看不出,你這個啞巴,脾氣但是挺倔的。”
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中心的一幕,國君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對這個墓匠小生來了興趣?
如果是,這小子的命可真好啊!國君二十三歲了,還沒有成親呢!
祭塵鼻子哼了一聲,被她逼得頭顱後仰,眼睛卻注視著那張貼近自己的明麗的臉,忽然詭黠一笑,快速伸出手,點住她的穴道,繞到身後,反手扣住她的脖頸。
“國君。”周圍的人紛紛驚呼起來,拔劍的聲音響成一片。
鄭笑寒的臉刹那間蒼白,垂下眼瞼,不可置信地注視著卡住脖頸上的手。
從方才點穴的勁道來看,這人武功不弱。
仔細一想,之前他雖沒有妄動,但眼神一直是不安全的,偏偏她就被那與丹成有兩分相像的容貌迷惑了。
鄭笑寒很快鎮定下來,厲喝,“你要幹什麽?”忽然想到這人是一個啞巴,不由得有些絕望。
“你說我要幹什麽?”祭塵在她耳邊冷冷低語。
祭塵的聲音!他化裝來……
一想,這身形,確實跟祭塵一模一樣。
鄭笑寒又驚又恨。
“原來是你。”咬牙切齒。
“不錯。”祭塵帶著她飛起,“勞煩國君跟我去蒼騰一趟。”
劍客紛紛跟上,卻不敢進到一丈之內。
地麵上的墓匠和士兵抬頭緊張地盯著半空。
鄭笑寒揣測他的心思,卻不慌不忙,“邪娘子為證,蒼騰和鷹之立了契約,邵柯梵又能將我怎樣?”
祭塵一笑,“至少羞辱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你……”鄭笑寒臉色再次慘白。
“別擔心。”祭塵口氣忽而鄙夷,“他的心思在那不成器的女人身上,是不會對你感興趣的,況且,你不是很美。”
他倒退著飛,避免劍客在他背後下手,並且以比其他劍客快的速度,讓他們無法繞到他的身後。
跟就跟著吧!到了蒼騰一網打盡,削弱他們的實力也好。
鄭笑寒不再說話,隻是繞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十名忠誠的劍客,經過訓練的劍客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用心。
十道肉眼難辨的氣流從十名劍客身體內流出,匯聚成一股,注入鄭笑寒的體內。
察覺到異樣,祭塵卡緊鄭笑寒的脖頸,惡狠狠斥道,“停住,替她解穴,沒門。”
邊說便騰出一隻手擋,然而,他一人的力量如何抵擋得了十人聯合,一聲慘呼,左手皮開肉綻,鮮血淋淋,一道氣流甚至穿透了他的手骨。
祭塵左手軟軟垂下,心裏一緊,但已經來不及。
氣流注入鄭笑寒體內,與她試圖衝破穴道的元氣相抗。
“嘭。”一聲爆破似的巨響,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身體內震出來,祭塵的身體飛出數丈遠。
“哈哈哈哈……”鄭笑寒大笑,然而,胸口的衣襟卻被鮮血染紅。
為了擺脫製約,她竟甘願鬧著重傷的危險,其實,解開穴道,隻需一人的力量即可。
從懷中掏出丹藥服下,她麵色紅潤了些,目光淩厲地看向左邊。
此時,數丈之外,劍客們圍住欲逃的祭塵,一片刀劍交擊聲響起。
“活捉他,本王倒是想讓他知道什麽才叫做羞辱。”鄭笑寒冷冷出口,卻轉移了視線,不想看到那張與丹成有兩分相似的麵皮。
被十個武功跟自己差不多的劍客聯手圍攻,不出二十招,僅有一隻手能動的祭塵便處於下風。
“哈哈哈……”
鄭笑寒得意而刺耳的聲音再次響起。
依舊是一襲紅衣,然而,曾經的豔,似是王者邪魅權謀的象征,而如今,卻更似傷心的血淚凝成。
她不在這裏,她去了何處?
邵柯梵失神地在坑旁走來走去,方才他在坑的上空飛了一圈又一圈,又在坑內的密林中尋了個遍,卻看不到簡歆的身影。
幾個月過去了,在水源之靈的滋養下,一丈深的巨坑被類型多樣的樹種填滿,七彩樹冠齊齊地冒出坑頂二尺,在坑底和坑壁,有無數藤蘿蔓延纏繞,連成一片,散發出清新的香味。
生命的氣息,曾經被靈魑之火灼燒殆盡,如今卻是盎然得令人有些炫目。
步伐沉重地繞著方圓十裏的坑走了兩圈,邵柯梵在原點停了下來,注視著黃綠色的天際出神。
簡歆嗬!自從你離開人世,我便一直在尋你,你回來亦是,難道,我的人生,都是在尋你麽?
現在,她又會是在何處?
默默地佇立了良久,邵柯梵打消了尋她的念頭,獨自回王宮,如萬芒刺心,隱身時魂不守舍,差點從萬丈高空跌落。
三年來,身為亡靈的她與那人……他們……
一開始的時候,任是誰也想不到,事情竟是如今這樣的局麵。
邵柯梵頹然地坐在書案前,麵如死灰。
聽聞書房裏有響動,果彌小心地推開門走進去,看到國君的模樣不由得一怔,輕聲,“國君,奴婢為您泡一杯熱茶罷,緩一下……”
“滾出去。”邵柯梵狠狠一拍桌案,目欲噴火,“誰叫你進來的?”
果彌已經端起茶盞,經這一嚇,手一抖,茶盞落地,摔成碎片,以為即將人頭落地,正要跪下求饒,卻看到國君寞然地坐著,表情恍惚。
他眼神空洞,似乎能將人吸了進去,那一襲妖魅的紅衣,將他襯托得恍若荒原上踽踽獨行的火狐。
刹那間,雙十年華的丫頭心弦被撩撥了一下,竟忘記快點離開是非之地,隻是怔怔地注視著他。
餘光裏,那個丫頭竟沒走人,邵柯梵目光將她一掃,語氣淡,輕,冷,“還不滾麽?不過,本王可以讓你的人頭先滾出去。”
“呀!是。”果彌回過神來,慌忙朝門外跑去。
邵柯梵長舒一口氣,想到什麽,思緒停頓了一下。
方才,果彌的眼神……
看來,得換人了。
若兮洞。輕巧的木橋晃晃悠悠,仿佛時光在過去和未來之間過渡。
在橋上蕩腳的女子停住動作,站起身來,有些悵惘地注視著圓台壁上的藤蔓,憶起當年,維洛摘下一朵龍吐珠,別在她的發間。
隨著他魂飛魄散,一切記憶變得深刻而遙遠,觸摸的無力變成噬心的疼痛。
可是,出來得七個時辰了,該回去了罷!
她不是故意冷落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原來的隔閡,加上她已是維洛的妻子。
好幾次,她都想待在留有秦維洛氣息的地方,靜靜守候,永生永世,然而,想到他可能會因此遍地尋她,誤了國事,心又軟了下來。
如果尚在錫林郭勒大草原,那麽,她一定順利地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結婚生子,生命如同白開水那般寡淡,但卻充足安樂。
然而,身在莽荒,她除了受到一波又一波的挫折外,一事無成,虛度年華,空有一顆悲涼的心。
在這裏,她又能做什麽?不知權謀,不願醜惡,因此,隻能碌碌無為。
她想到那名名叫祭塵的劍客看她時那樣鄙夷的表情,似乎在嘲笑她是一個隻知道悲傷的廢物,心不由得一疼。
是的,她向往簡單知足的人生,對大作為無甚希冀,但從未想到要當廢物。
無法回到那個世界,她又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