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難逃一死
然而,脖頸猛地一陣生疼,睜開眼,發現那一雙指骨修長的手再次卡住自己的脖頸,且比方才那次用力了許多,一隻手指緊緊按住脖頸動脈。
“你……”丹成艱難地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全身無法動彈,隻能等待蒼騰國君宰割,然而,他的眼裏並無畏懼的神色。
她在等他回去,蒼騰國君真的會放他回去嗎?
“隻要本王出意外,你的脖頸會被瞬間掐斷,也算是報了仇,順便,讓鄭笑寒痛苦一生。”邵柯梵的右手緩緩將藥丸舉起,到了嘴邊頓了頓,終於服了下去。
果然,服下後痛感飛快消失,片刻之後,竟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況,臉也有了血色。
然而,蒼騰國君看著頭發淩亂的青衣男子,眉頭緊皺,眼神在急劇變化。
“怎麽,反悔了吧?邵柯梵,你真是個陰險之輩啊!……”丹成突然大笑起來,眸子裏,一種瘋狂的恨,如烈焰燃燒,一種深沉的痛楚,如迭起的黑色溪流,硬是要破眼而出。
“本王會遵守諾言,讓你回鷹之。”邵柯梵幽幽道,忽然話鋒一轉,眼裏放射出駭人的光芒,“不過……”
鷹之,惠珂殿。
聽得婢女的稟告,鄭笑寒如同挨了一記重拳,神誌一下子恍惚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書房。
“稟告國王,史官丹成謀殺蒼騰國君未果,被蒼騰國君殺死,遺體已送到大殿上。”
丹成,謀殺邵柯梵?丹成,死了?
大殿中,送遺體前來的蒼騰劍客擔心鄭笑寒痛下殺手,已經啟程飛向蒼騰。隻有幾名婢女和侍衛手足無措地圍著一個青衣男子。
“讓開。”鄭笑寒嗬斥,抑製住哭腔,“通通給我下去。”
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頭發淩亂,臉色蒼白,雙眸緊閉,胸前的衣服被鮮血染紅,因血已凝固許久的緣故,衣服成了硬而粗糙的布。
鄭笑寒怔怔地看著,嘴唇顫抖,目光失神。待婢女侍衛都退下後,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俯在丹成的身上大哭起來。
丹成的手腕上,係著一個鼓囊的紗袋,打的結牢固而整齊,想是他人替他係上去的。
鄭笑寒雙手解下紗袋,一抖,粉色的花朵成雙成對地落在地上,炫麗地映在她的淚光裏。
那些成對的花朵,本不是連在一起的,隻是落下時,每朵花的一側都會有另一朵相伴著落下,緊緊挨著,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這便是他在信中說的,蒼騰王宮才有的珍貴禮物吧!
“求得王賞心悅目。”
可惜,她不是賞心悅目,而是觸景生悲了。
一同落下的,還有她寄給他的信。
丹成,等你回來了,我們就成親。
看到信後馬上回來。
以及那一條寫著他們名字的紅色緞帶。
他是回來了,但,已是亡者,是不能實現她的心願了。
昨日下午,當蒼騰國君說出“不過你得在死和殘廢之間選擇其一,無論作何選擇,本王都會派人送你到鷹之。”的時候,丹成才想到對方鑽了空子,然而,解藥已服,他再後悔也是枉然。
“你說的殘廢指的是什麽?”他冷著臉問,心寒到了極致,從邵柯梵口中說出的殘廢,能簡單麽?
“將你全身經脈挑了,鄭笑寒不但痛不欲生,還得一輩子服侍你。”
邵柯梵背過身去,青衣男子眥欲裂的雙眸讓他心生一絲畏懼,“如果死,本王給你一個痛快。”
“那麽,你殺了我吧!我不想當廢人,成為她的負擔,況且,完不成使命,本來也無顏見她,即使她不在意……”
自知宿命如此,他歎息一聲,眼神恢複了一貫的平靜而柔和,“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邵柯梵轉過身來。
“兩日前的夜晚,我鬥膽進煙渺苑摘取零雙花,現放在素清殿書房的抽屜裏,麻煩國君將零雙花和信,與我一道,送回鷹之。”
他想告訴她,信已收到,他是回去赴約了。
還想讓她看到,最珍貴的禮物。
“邵柯梵,我一定要殺了你……”鄭笑寒悲憤的聲音響徹惠珂殿。
矛盾愈演愈烈,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
翼離國,意連山,若兮洞。
簡歆還在為秦維洛阻止她使出璞元十式的事生氣,幾天不吃不喝。
秦維洛看著她麵前未動一口的飯菜,勸,“你這樣折磨自己,對身體不好,多少還是吃點吧!”
“亡靈,吃不吃又有什麽區別。”簡歆“哼”了一聲。
“簡歆,我們不是把日子當作在人世時那樣過的嗎?除了身體的虛無,我從未感到自己已經死去。”
石桌上,擺著三個素菜,那是山中可烹食的嫩葉和草藥塊莖,美味可口,兩年多來,他們一直這樣度過。
“他殺了鄭笑寒心愛的人。”仿佛沒有聽見秦維洛的話,簡歆自言自語。
“是啊!戰爭就要發動了,邵柯梵欠鷹之好多血債,非蒼騰亡不能償還。”秦維洛語氣平靜,像在談論一個跟自己無關的人,忽然想到什麽,心一動。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跟蒼騰抗衡。”簡歆說著,忽然端起碗來,用筷子撥弄碗裏的薏米,開始吃飯,眼裏充滿著不知對什麽的向往。
秦維洛一怔,心猛地一寒。
“鷹之王室力量至少也與蒼騰勢均力敵,蒼騰不一定贏。”秦維洛輕聲提醒妻子,語氣裏閃過飄忽的痛楚。
她,真的嫁給他了嗎?
“是啊!”簡歆皺了皺眉頭,“可我不希望蒼騰輸。”
“所以,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拿走雪麟。”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她驚愕地注視著他。
“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要施展璞元十式的時候,我便想到,雪麟可讓蒼騰多兩分勝算。要是蒼騰輸了,邵柯梵定沒有好下場,你會傷心的,而我,我不想看到你傷心。”
他說的極真摯,絲毫看不到在說謊。
“拿到雪麟,就可以長久地在一起了,可是……”簡歆拿雪麟的決心產生了動搖。思索良久,還是無法取舍。
而他,沉默不言,一時間靜得有些詭異。
“就當……就當這件事沒有提起吧!”仿佛下定決心似的,簡歆抬起頭來,眸子裏閃著淚花。
嗬!她最在乎的,果然還是蒼騰國君,即使,他沒有雪麟同樣有一半的勝利把握,而他,沒有雪麟,便注定逃不過煉獄火城的極端懲罰。
秦維洛自嘲地笑笑,正欲開口,忽然聽到她說,“就當我不知道所謂的王室力量這回事,我也相信他不會輸,我們去盜雪麟吧!”
“簡歆。”他猛地將她抱起來,旋轉一圈又一圈。
“你怎麽了,想通了?”簡歆不知所以地問,好一陣莫名其妙。
“不是。”秦維洛停下動作,卻依然將她攬入懷中,“你為我著想,我很高興。”
“我不是一直替你著想,說要盜雪麟麽,你不肯罷了,現在又發什麽瘋?”簡歆生氣地推開他,然而,立即明白了緣由,不由得捶打他一拳,“你呀!”
“雖然,我知道你是因為他強大的緣故,但我還是很高興。”秦維洛再次將她拉回懷中,吻上她的唇,“簡歆……”
“那,我們今晚去盜雪麟吧!”簡歆趁著他的嘴唇轉移到脖頸上,喘了口氣。
“不。”他停下動作,如墨畫般的眉峰凝在一起,眼裏流露出難言的傷。
邵柯梵,何等聰明的人。將璞元十式修煉到登峰造極境界者,隻有她,要盜取雪麟,她一定得使足十成的功力,如此,即使是一個傻子,也能發現她的存在。
知以物傳遞信號,他們,仍可像在世時那樣。
嫁給他以來,她仍然去蒼騰王宮看望故人!他雖不阻止,然而每次都痛苦不堪。
“你究竟怎麽了?”簡歆終於怒不可遏地吼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胸口急劇起伏。
她實在摸不透,為何說得好好的,他卻不願意盜雪麟了,那可是拯救他的關鍵神兵啊!
秦維洛不言,隻是注視著她,眼神幽深複雜。
簡歆慢慢平靜下來,一手摟住他的脖頸,一手撫摸著他的胸膛,微笑,“對不起……”
“我應該高興才對,又怎麽會怪你。”秦維洛愛憐地撫摸她的頭發,不知為什麽,感到有些不太對勁。
忽然,胸口一陣刺痛,接著一陣酥麻無力感蔓延全身,他保持著擁抱她的姿勢,全身已無法動彈。
她以最快的速度製住了他的穴道。
“簡歆,你……”秦維洛才一張口,隻見簡歆狡黠一笑,又點了他的啞穴。
“你好好待著,我去盜雪麟,為了我們永遠在一起。”她在他額頭上深情一吻,“穴道會在五個小時後自行解開,我會盡快回來,免得你發生意外。”
五個小時,足夠她來回了。
“……”他睜大眼睛,焦急而恐懼,不甘地看著她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溫良的男子,第一次有了想要大哭的欲望。
不到半個時辰,簡歆到了蒼騰王宮。
亡靈的速度,就是比隱身術要快得多,這是作為亡靈的唯一好處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然而,想到此行的目的和尚且在若兮洞中,可能麵臨危險的秦維洛,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盜走雪麟,萬一,蒼騰輸了怎麽辦?
他會贏的,他從未輸過,他又怎麽可能會輸……她盡量說服自己,想要將不安的感覺徹底驅散,然而,內心卻愈加地糾結起來。
為什麽命運,要給她這樣的選擇?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落在齊銘宮。
邵柯梵並不在齊銘宮,今天是她的月祭日,他應該是去墳場悼念去了。
她一陣悵然之後,想到此時正是盜走雪麟的最佳時刻,心中一喜,進入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