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謀殺3
丹成不由得怔住,不太明白他什麽意思。
“哎呀,王這是怎麽了?”從密室出來的楊掌風見此景,不由得驚呼出聲。
“中……毒。”邵柯梵緩緩吐出兩個字,眉頭緊蹙,額頭上都是汗珠。
“快,抬進密室。”楊掌風也顧不了自己隻是一個沒有職位的藥師,對周圍的人下命令。
“不……先給我一粒……阻止毒蔓延內髒的藥。”
楊掌風不敢違抗,也不敢怠慢,跑進密室,又很快跑出來,將一粒藥丸放到國君的嘴裏。
“邵柯梵,解開我的穴道,我要殺了你……”丹成的呐喊裏,飽含著深深的絕望——就要,就要功虧一簣了麽? 倘若楊掌風能解毒的話。
邵柯梵氣色稍微緩了過來,正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金黃色的光芒自國君手中擊出,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劍客中寇忍的人頭已落地,骨碌碌地滾到大殿中央,正好停留在丹成的麵前。
都是見慣生死的人,然而,眾人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並沒有誰去同情身首異處的寇忍,反而,眼裏出現嫌惡和幸災樂禍的神情。
國君當眾懲罰的,必是內奸無異。
方才,生命岌岌可危,邵柯梵便趁這個機會,仔細掃了一眼所有的劍客,正巧撞見寇忍一貫冷靜的眼裏露出賊意,身體暗自朝門外移動。
他本打算用在丹成身上的梵暉咒用在了另一個內奸身上。
丹成眼簾下垂,看到腳邊那不瞑目的頭顱,痛苦閉上了眼睛。
不應該對用毒信心十足的,要是寇忍守在齊銘宮外做外應,那麽,身首異處的,恐怕該是那陰險狡詐的蒼騰國君了。
該死,開始實行計劃的時候竟然沒想到。他不由得暗暗責罵自己,卻也知道:那是因為,專門為她做的事情,他隻想到靠自己的力量啊!
雖然不知道楊掌風是否能解毒,但他有一種預感:蒼騰國君死不了。
空落,失望,悲痛,無奈充斥著他的內心,每一種情感都到了人生的最大極限。
“笑寒,我恐怕不能完成作為婚禮的大事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道,隻覺得胸口更加疼痛。
生命嗬!他用生命換來的,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
“就是解開你的穴道,你也殺不了我。”邵柯梵示意扶住他的侍衛鬆開手,緩緩挪向丹成,站在他的麵前,右手,仍然緊緊捂住胸口。
方才的藥丸,隻是起到抑製毒蔓延和稍緩疼痛的作用,餘下的絕大多數疼痛不斷地折騰他,他的五髒六腑依然像被毒蟲噬咬那般痛苦難熬。
“借封穴道來替你止血,因為本王可能有話要問你。”聽了這句話,丹成猛然睜開眼睛,一度平靜而柔和的雙眸,此時充斥著極端狠厲的仇恨,讓蒼騰國君心頭微微一寒。
“你是想問我給你下的是什麽毒?又是如何下的毒,對吧?”丹成的眼裏,似乎寒得要結了冰。
楊掌風方才從國君身上取了一滴血來,正放在一張透明的圓紙上,凝神觀察,似乎並無半點頭緒。
“除了楊藥師,所有人都退下,中毒之事,倘若有誰敢對外泄露半分,殺無赦。”
邵柯梵淩厲地道,無人能夠想象得到這是一個身中劇毒的人的口氣。
劍客,侍衛,以及一些大臣紛紛退下。邵氏的恩威並施,讓他們內心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忠誠和敬畏,因此,方才除了內奸寇忍,無人妄動主意。
直到大殿裏隻剩下三個人,邵柯梵這才注視著丹成,回答他方才的問題,“不錯,你決了心意要殺本王,又替用毒高手鄭笑寒辦事,可能楊掌風也無法弄清楚你用的是什麽毒。不然,本王會稍微抬高梵暉咒的光麵,讓你的頭顱像寇忍那樣離開身體。”
丹成將視線投向凝視著無名白紙上那滴黑血,並用不同藥草根伸向血中的楊掌風,冷笑,“你終究想要的還是解毒吧?可惜,邵柯梵,我無可奉告,能讓國君陪葬,也是莫大的榮幸。”
“本王死不了,即使不能解毒,楊藥師也會用藥丸阻止毒在內髒蔓延,為本王命。”仿佛已經習慣了那種噬心的疼痛,邵柯梵放下手,露出自信的微笑,隻是臉色依舊蒼白無比。
“哈……邵柯梵,毒血流遍全身,侵蝕骨頭和肌膚,一個月之後,你將隻剩下頭發和一顆半紅的內髒,又有什麽用處?”
丹成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邵柯梵一下子怔住,盯著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青衫男子,眼裏重新凝聚起殺氣。
“你殺了我吧!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提前報仇也好,免得來不及。”丹成鎮定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國君,心裏忽然有了安慰。
或許,他會贏。
這是鷹之國君集五年之力,專門煉製出來的毒,從未使用過,不為天下人所知。
這是她最滿意的毒,並親自傳給了他。
“楊藥師,進去密室觀察罷!裏麵更方便些。”邵柯梵對一旁已經沉浸在思索裏的楊掌風吩咐道。
“是。”楊掌風似乎忘記了他這個中毒者,隻關心起毒藥來,眼睛不離白紙上的黑血,匆匆向書房走去。
“本王想給你看一樣東西。”邵柯梵冷笑著,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卷著的信紙來,展開,將上麵的內容呈現給丹成看。
丹成,等你回來了,我們就成親。
看到信後馬上回來。
那條他用來紮信的紅緞帶上,並著他的名字,她寫下了她的名字,並也以此緞帶捆信,雁寄傳情。
丹成怔住。震驚,悲痛,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今生,注定無法娶她。
他才想起方才蒼騰國君的話是何意:你不好好回鷹之結婚,偏要送上自己的命,這是何苦?
這是何苦?是啊!這是何苦!她既然不在意,自己又何必耿耿於懷?愛情,無論人處於什麽地位,都是平等的。
“這是今早到的。”邵柯梵將信塞進丹成的懷裏,注視著他,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所以,我要跟你談條件。”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給你解藥,你就放我走?”丹成眼裏露出嫌惡,但同時,也有欣喜。
“不錯,還要告訴我該毒的組成,用法,不過你也不要耍什麽花招,真正解了毒,我才放你走。”邵柯梵湊近那張俊美不輸於他的臉,盯著那雙若日月的明眸,“鄭笑寒在等你呢!”
“你說話算數?”丹成皺了皺眉頭。
“自然,本王會讓你回去。”
丹成冷笑,“那你為何支開那麽多的人?是怕自己背信棄義的事為人不齒嗎?”
邵柯梵怔住,眼神又是一冷,“你覺得,在本王能夠保證不被你殺死的前提下,留那麽多人聽我們說話有意思麽?”
丹成再凝了凝眉,似乎覺得他的說法有些荒謬,在接受與否之間猶豫不決。
“你隻有這個選擇了,你別無選擇,你被製住,你還能有什麽選擇?”邵柯梵搖頭笑,忽然一陣劇痛湧來,手不覺又按上胸膛。
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丹成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這是三噬心毒,分為三次用毒,每隔三天用一次,毒無色無味,被施毒者再警惕也不可能察覺,直到三次施毒完畢,被施毒者才有中毒的症狀。”
“每次用的毒又各有不同,前兩次施毒,第一次時,毒吸入對方體內,以三日的時間蔓延至全身,第二次時,毒同樣以三日的時間蔓延全身,並與第一次混合,第三次用的毒毒性最為強烈,與前兩次迅速混合並發作。”
邵柯梵臉色變了變,這樣的用毒方式,真是讓人防不勝防,料所未料。
難怪,丹成前六天來一次,前三天來一次,今天來一次。
“那,三噬心毒以何物組成?”
“我可以給你解藥,但這一點無可奉告,邵柯梵,莽荒之淵第一藥師為你效命,你該問他才對,難道你的人都是酒囊飯袋?”丹成冷嘲熱諷,嘴角掛著譏誚。
“不弄清這毒的來源,本王不放心,怕是隔三天見一次人也要顧慮了。”邵柯梵眼神複雜地看一眼書房,楊藥師,一定還在密室裏冥思苦想罷!
“邵柯梵,我以解藥加上回答用毒方式,還不夠麽?倘若你硬要逼我說出組成,那麽,咱們同歸於盡吧!”
丹成的眼裏,恢複到了臨死前的決絕。
三噬心毒是笑寒最得意的毒,說出其組成,等於將此毒傳給了邵柯梵,如何能踐踏她五年的心血。
瞳孔陡然收縮,殺氣凝聚在深不見底的眸子裏,邵柯梵突然伸出手,卡住丹成的脖頸,微微頷首,“你,說不說。”
“請便。以性命逼迫,意圖獲取他人的心血,可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丹成閉上眼睛,臉上依舊掛著嘲諷。
“嗬……”看他鐵了心不說,邵柯梵無奈地鬆開手,“解藥在哪裏?解了毒,本王就讓你回鷹之。”
“我要你發誓。”丹成一字一頓地吐出五個字。
邵柯梵沒有絲毫的猶豫,舉起手來,果真發了誓,隻是,嘴角似有似無戲謔之笑,一閃而過。
丹成緊緊地盯著蒼騰國君的臉,終於,表情有些鬆懈了下來,“解藥在素清殿神龕的香爐裏。”
話音剛落,眼前的紅衣國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史官的眸裏,所有複雜都交織在一起,竟讓這個眼神一向平靜柔和的儒雅男子多了兩分王者氣概。
片刻之後,邵柯梵重新出現在齊銘宮,將手攤開,露出裏麵的一粒玄色藥丸,“是解藥麽?”
“隻要是從龕爐裏拿到的,信不信由你。”
丹成再度閉上眼睛,不像再看見那張令自己厭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