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玉中鈴1
“興許真的隻是找一個平庸的人照看罷了,至於我們想到從小公主下手,邵柯梵該是沒有料到。”丹成沉吟,倘若有所防範,那麽邵柯梵找的人一定會真的“真人不露相”。
“不管怎樣,奴欒沒有武功,我們下手就會容易許多。對了,小公主住的地方沒有重兵防衛吧?”
“嫣映閣的門口隻有幾名婢女,就連侍衛都不曾派向那裏,並且那裏與國議宮和齊銘宮組成三角,距離兩宮都是十丈之遙。”
“十丈之遙……”鄭笑寒喃喃,思索這個距離的概念,雙眸一亮,“樓鍾泉的輕功無人能及,這件事就交給他和水茗好了,聽說邵柯梵很是信任他們。”
丹成臉色黯淡下來,“據聞,樓鍾泉夫婦已經成為蒼騰方麵的人,王可記得,那次王以塗顏蝕毒的鏢擊中樓鍾泉後,他便再也沒有回來。”
鄭笑寒心一緊,“確實是這樣,但這一點根本不足為據,有什麽值得信服的證據否?”
丹成皺了皺眉頭,“倘若有證據,丹成就不會一直猜測了,會及時告知王。”
“那次蒼騰劍客圍殺明禪,那粒要入口的侵顱毒,還是鍾泉擋開的。”鄭笑寒眼裏的警覺一點點散去,“放心好了,他們夫婦倆一直忠心於鷹之,這麽久不回來,應該是不想引起邵柯梵懷疑的緣故。”
“非空穴,不來風,猜測樓鍾泉夫婦不忠的,除了臣與剩餘的劍客寇忍,鷹之沒有派赴蒼騰的劍客中,也多多少少有所猜測,隻是臣與祖粼之同在蒼騰,看得更為真切而已。”
丹成一向支持王的任何主張,此刻的反對語氣卻無比堅決。
鄭笑寒眉頭緊蹙,“既然如此,那就稍加防範罷,唉,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隻是,派誰執行這個任務呢?寇忍的武藝也可稱卓絕,但輕功並不出色。”
“丹成願意執行這個任務,倘若王看得起的話。”丹成的眼睛裏充滿期待,就算為眼前的女子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丹成——”鄭笑寒忽然笑了,伸手撫摸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不是看不起你,你各方麵都不輸人,隻是,我不想讓你有一點閃失,懂麽?”
“懂。”丹成心一暖,抬手覆住她的手,“可是,我不想當懦夫,總得為你做點什麽。”
“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這兩年多來,為我傳遞了多少訊息,恐怕連你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吧?”鄭笑寒將手輕輕抽出,“我知道,你是想做一點搜集情報之外的事,可如果真的為我好,就不要貿然行動。”
“那……該派誰好?”丹成注視著那雙明眸,決心在一點點融化,“明禪麽?”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鄭笑寒將他胸前的衣襟輕輕拉開,看著寬闊雄健的胸口,臉貼上去,“我不想讓你有一點損失,可能送命的事情,就交給別人去辦好了。”
丹成伸手撫摸著那一頭烏黑若墨翼的長發,臉上的表情複雜地變了一下,而後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奴欒給歆薇喂了奶後,如奉至寶地將她輕放進鋪著厚厚一層藍色錦鍛的搖籃裏,看小公主手腳頑皮地亂動,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奴欒也欣慰地朝她笑了笑。
然而,想到國君曾經說過的話,她忽然心一寒。
那時小公主出生後的八天,她被召到嫣映閣,國君與王後親自前來,將小公主交給她,當著他們冷漠的麵孔,她如履薄冰地在搖籃底鋪上溫暖的黃色錦鍛。
“換成藍色。”紅衣國君冷冷開口。
她吃驚地抬頭,第一次看清楚國君王後的模樣,國君俊美無雙,麵無表情,王後冷豔卓絕,臉色卻變了變。
“王,藍色可是象征冰冷啊!”她戰戰兢兢地拂意。
“你什麽意思?”舒真王後壓抑著怒氣,平靜地問身旁的丈夫。
“要麽,黑色也行。王室的後代從小就該知周圍的冷與黑,這個規矩,就由本王來立罷。”
她隻好換上藍色的錦緞,目光觸及,竟覺得分外的冷。小公主看到藍色,眼裏流露出不安,差點哭了起來,幸好她及時抱起,將她溫存地摟在懷裏。
她剛剛當上母親,奶水充足,懷抱很溫暖,甚至有些滾燙。丈夫是一個守宮門的侍衛,因為她服侍小公主的緣故,他的月俸提高了幾拔。
小公主的搖籃旁,一個較小的搖籃裏,是她三個月大的孩子,躺在溫暖的黃色麻布中,雖然屬於她孩子的搖籃寒磣許多,但看到小公主搖籃裏的藍色,她還是覺得虧待了小公主。
於是,以後的日子裏,她對小公主的照顧,勝過對自己兒子的關懷,一麵盡本職,一麵讓她離冷遠一點。
然而,令她吃驚的時,隨著時間的流逝,小公主竟然越來喜歡這個搖籃,小手總是去撫摸那藍色的錦緞,眼裏流露出欣喜。
那雙明亮眸子裏的光芒,將她粉嘟嘟的小臉襯托得更加可愛,然而,細心的奶娘發現,小公主的眼裏少有感情,僅僅是清澈而已,冷光微微閃動。
現在,小公主對她笑,還是有一些溫暖和真情實意,那麽,除此之外,笑裏是什麽含義呢?
奴欒不由得一陣心酸,還是一個剛剛滿一歲的孩子啊!怎就生生被注定了冷漠的命運。
感歎之餘,小公主漸漸睡過去了,嘴角還浮著一絲莫測的笑意,像極了她的國王父親。
蒼騰國君每月來看小公主一次,但僅是淡淡地掃一眼,看奶娘的安排是否得當,然後轉身離開,或是施展隱身術,轉瞬消失。
舒真王後也並不熱情,偶爾抱抱小公主,或是叮囑奴欒幾句。
小公主,並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是什麽罷。
奴欒輕歎一聲,感覺空氣有些涼了,便吩咐一個站在最裏的婢女道,“去抱一床小被來。”
那紫衣婢女斂襟,垂頭,而後一聲不吭地走向寢房。
奴欒臉一沉,來了脾氣,“被子在隔壁端紡閣,來了一年了,怎麽會記錯位置?”
那婢女掉轉頭,朝門外走去,然而,頭一直低低地垂著。
奴欒忽然感覺不對勁,緊走幾步到婢女的麵前,側彎下身一看,竟是一張陌生的臉,還未來得及驚呼,那冒充的婢女飛快出手,點住她的穴道。
奴欒暗叫不妙,然而,隻是一眨眼,其餘三個婢女也被製住。
大家睜著眼睛,一時間莫名其妙,驚慌不已。
“哼。”紫衣女子冷笑一聲,走到搖籃旁,抱起小公主,朝門外走去。
藍辰斐,莽荒之淵第三殺手,此次與明禪前來,執行帶走蒼騰公主的任務。
此時沙漏正好滴至亥時時分,外麵夜黑得深沉。
明禪喬裝成奴才,約好在嫣映閣後花園裏等她。
然而,走到門口時,小公主脖頸上的玉墜忽然發出叮叮的細微聲響,玉墜內部是空的,裏麵那顆拇指般大的鈴不斷竄動,撞擊著玉壁,同時,鑲嵌在嫣映閣門楣上的一個小鈴應和著響了起來。
聲音極細極小,如同蚊蟲嚶嚶,在平日是很難聽到的,但此時由於閣內異常寂靜,那聲音像冰冷的水滴一樣滴在心頭,藍辰斐一激靈,心一沉,知道事情敗露,趕緊衝出門去。
“哪裏走?”隻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就被一個紅衣身影攔住去路。
嫣映閣與國議宮和齊銘宮圍呈三角形,兩宮均距公主閣十丈之遠,而隱身術,可以讓邵柯梵頃刻間到達十丈之地。
藍辰斐的臉色猛地變得慘白,隨即恢複平靜,手,下意識地卡住了小公主的脖頸,腳連連後退幾步,卻感到身後的氣氛有異,回頭一看, 十來名身著各色服裝的劍客悄無聲息地飛來,落地在她的三步之遙,手緊緊握住劍柄,一臉殺氣,隻待命令。
倘若公主出嫣映閣,那麽脖頸上的玉中鈴便會與門楣上鑲嵌在“閣”字頂上那一點中央的黑鈴相互感應,發出響聲,同時,國君和指定保護公主的劍客身上的鈴便會響起。
“邵柯梵,被你識破了。”藍辰寧冷笑一聲,“我真是低估你了。”
“不是本王識破,是鈴識破,通知本王來的。”邵柯梵臉上浮現一絲譏誚,“行事前,似乎應該動一下腦筋,蒼騰小公主豈是那麽容易帶走的?”
藍辰斐的手依舊扣在小公主的脖頸上,環顧四周,所有退路都被圍住,不禁有些氣急敗壞起來,“後退,誰敢動我,我讓小公主為我殉葬。”
手緊了緊,青痕從手指壓著的肌膚下蔓延出來。小公主醒來,卻是沒有一絲害怕,漠然地看著劫持她的人的臉,眸子明亮,清澈泛冷。
劍客們麵麵相覷,紛紛後退一步,看著國君,等他拿主意。
“鄭笑寒派你們來劫持公主,是想威脅本王割地?”邵柯梵皺了皺眉,臉上卻是說不出的得意,“可惜了,她還是去尋簡歆的遺體容易些。”
藍辰斐很快反應過來,“鄭笑寒跟我有什麽關係,又何來的我們,我獨立來帶走公主,隻不過想體驗一下折磨王室之女的快感罷了。”
明禪沒有被發現吧?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藍辰斐仰頭看了看天,卻並沒有指流傳信引起的一點夜間雲之紅光的出現。
他藏身於嫣映閣的後花園,從後花園朝建築空出的一側飛,正好是鷹之方向。
那裏,出什麽事了? 他該能聽到前門的聲音,獨自走了麽?
來之前,明禪和藍辰斐便製定好了計劃,藍辰斐裝成婢女,混入嫣映閣,將小公主帶出,明禪在後花園接應,然後一起回鷹之。
嫣映閣的後花園與別的後花園相比,並無特別之處,無非就是栽種花和樹,中央擺設一個圓潤的石桌。
唯一有些異樣的是,放置在四個角落處的花盆是向中央傾斜的,裏麵各有三株植物,每株隻開一朵花,且開在枝頭最頂端,花瓣共有三層,皆為白色,隻是層與層之間生出不同顏色的花蕊,至下向上,分別是紅,黑,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