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情愈見深
倘若她回來,那就回來罷,他可能會給她一點關懷,隻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愛了。
不是離開才知寶貴,他從未想過珍惜,隻是她的離開,讓他忽然明白了一些問題。
邵柯梵一路思緒翻湧,並無察覺經過他身旁的婢女和奴才頻頻不絕的施禮,待踏到憶薇殿門口,頷首盯著門楣牌匾上的三個字:憶薇殿,眼裏湧起無限的悵然和悲涼。
良久,施展隱身術,進入殿中。
半個月後,莽荒之淵出現一個武功不遜色於曾經的第一殺手王舒真的殺手絕桑,殺人果斷淩厲,鬧得人心惶惶。
“哦。是王王後麽?”聽到這個消息,邵柯梵略顯驚訝。
“不是。雖然蒙著黑紗,容貌無法得知,但絕桑的劍法,配劍都與王後差別很大,劍速緩慢,卻是一種引誘方式,對方難以占到便宜,配劍劍身呈黑色,幾乎沒有人能活著從她的劍下逃生。”祭塵答道。
聽說莽荒憑空冒出一個厲害的女殺手,祭塵第一反應便是舒真改名改裝扮而成,匆匆趕到伏易之地,見到正在與人廝殺的絕桑後,他以為她練成了另一種劍法並換一柄黑劍來掩人耳目,然而,絕桑的聲音讓他吃了一驚:不是舒真。
舒真的聲音低沉而滄桑。
那種清朗的聲音,隻能從雙十年華的女子口中發出。那麽,絕桑應該是練成一身好武藝後,剛剛出山接任務的高手。
報仇心切的他,懊惱而失望地回了蒼騰。
王舒真不知去了何處,他恐怕是永遠也報不了殺父大仇了。
“聲音……也變了。”邵柯梵沉吟,本來深信絕桑就是舒真的他此刻產生了猶豫。
聲音如何會變?難道說,真的是兩個人。
“是的,所以……”殺意在祭塵眼中閃過,“所以不是王王後。”
“那聲音聽來,是否有做作別扭之感。”邵柯梵喝下一口茶,眉頭微蹙,問。
祭塵回憶了一下,“沒有,很是自然。”
“王後不小心流產,去壽倚山靜養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宮中人盡皆知。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就不勞你和樓鍾泉夫婦操心了。”
邵柯梵意味深長地道,注視著祭塵臉色的變化。
祭塵聽出弦外之音,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恭敬地答,“是。”
祭塵出去後,蒼騰國君歎了一口氣,真的——不可能是她了罷。
倘若是她,那清朗的聲音,真的是“絕桑”了。
倘若是她,那麽,換一種方式,重新生存也是好的。
那微薄的情感,還不足以讓他出去找絕桑,求證這個事實。
如果是絕桑真的是絕桑,那舒真,一定還在到處漂泊罷,就像那美麗的亡靈一樣。
邵柯梵猛地站起來,手支著桌案,呼吸急促起來。
漂泊!
他經曆過的女人,除了魂飛魄散的萱薇,都在偌大的莽荒之淵孤零零地漂泊。
有一種疼痛,似乎要穿胸而出。
“啊……王……王怎麽了?”感覺到書房氣氛有異,被支在大殿裏候著的洪應不經傳喚便進了書房,看到王的神態,大吃一驚。
“出去。”視線轉移到奴才身上時,眼裏的悲傷已經被狠厲的殺氣取代,“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要進來,下不為例。”
“是,是,奴才該死。”洪應急忙出去,顫抖著手帶上門。
良久,邵柯梵才從胸臆間,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
簡歆嗬!你一定很孤單罷!你——來看過我嗎?可惜,你來與不來,我都無法得知。
然而,她的魂魄在,對他而言,人就在,在無邊無際的莽荒之淵裏,與他度過相同的歲月和光陰。
鷹之尋遺體的行動已經展開了一個多月,不但遺體沒有任何眉目,派出的劍客還被神出鬼沒的蒼騰十人劍客組殺了不少。
暗對暗,但畢竟蒼騰先在暗,也就更暗。
莫非,蒼騰已經尋到遺體,卻故意虛張聲勢——“讓遺體安息”,引鷹之劍客去深山尋,然後逐漸殲滅鷹之劍客,打擊鷹之王室力量?
或是,邵柯梵真的放棄尋遺體,故意以“讓遺體安息”讓鷹之方懷疑蒼騰暗中進行,從而派出劍客搜尋,蒼騰便乘機在深山叢林之地殺害鷹之劍客,這也正落入他的圈套中。
鄭笑寒越想越氣憤,唯一的辦法就是召回鷹之找尋遺體的劍客,但,這正是她最為難的地方,因為不知邵柯梵對遺體究竟持以怎樣的態度。
當國君差不多兩年了,麵對強大的蒼騰,她每天都在疲倦中度過,甚至不少夜晚因夢中焦慮的國事醒來,這樣下去,怕是人生隻熬得過半百罷。
此次,倘若能夠拿到遺體,那麽,她不求井水不犯活水的契約,她要一部分山澤之地從蒼騰分割出來,歸入鷹之。
不像剛開始執政的時候,她抱著瑟瑟發抖的鷹之趕赴蒼騰立協議,力求偏安一隅。
初衷在開始的求和失敗後,便徹徹底底地改變。
未必滅了蒼騰,但鷹之一定要愈加強盛,強盛到沒有誰敢肆意欺淩的地步。
邵柯梵,也一定要死,報仇雪恨。
她越來越疲倦,不管腦海中有多少愛恨情仇翻湧,終究在軟榻上逐漸睡了過去。
醒來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了,大殿上空蕩蕩的,候著的四個婢女不見了蹤影。
然而,軟榻沿卻坐著一個青衣男子,注視著她,眼中滿滿的都是關切。
她有過承諾,他進來是不需要通報的,婢女都知他們之間的曖昧,識相地退了下去。
鄭笑寒微微動容,支起身體,“丹成。”
“王,再躺一會吧!”丹成攬住國君的肩膀,稍微用力朝榻上按。
“嗬……”鄭笑寒輕笑一聲,眼裏柔波閃動,伸手抱住丹成的腰,順勢一用力,他便壓到了她身上。
“王,這……”丹成胸膛急劇起伏,那溫香軟玉的美感,燒得他的身體一下子滾燙起來,他有些惶恐地要起身,卻被國君緊緊抱住,悄聲低語,又似哀求,“我需要溫暖,別離開我……”
他看著那雙迷離美麗的眼睛,眼神也逐漸混亂了起來,頭慢慢向下移動,正要吻上那豐潤的唇,鄭笑寒伸手堵住他的嘴,微微喘息,“別,就這樣看著我,就這樣抱著我……”
他聽命地將唇抬起分毫,身軀一動不動地壓在她身上,注視著那雙明亮深情的眸子,身體越來越燙,欲望也越來越強烈,然而,終究還是忍住,將瘋狂的想法壓抑下去,良久才伸出手,將她額頭上的一縷頭發撥到耳後。
他清楚地知道,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鷹之國君,他對她除了一腔心意之外,還懷著崇敬之情,那高高在上的形象,讓他感到妄自再進一步,便是褻瀆。
“丹成,你想要,是麽?”鄭笑寒的嘴裏浮起笑意,溫暖若陽光,目光像看一個孩子那麽寬容,如果他脫下她的衣服,鬥膽與她交歡,她一定最多嗔怪他幾句。
丹成怔了怔,如實答,“很想,隻是王不願,丹成不會越軌。”然而,看到那樣的笑和眼神,身體還是忍不住動了一下。
那欲望,似乎要噴湧而出,讓他的額頭上,沁出了細汗。
“嗯……”他的動作刺激了她,鄭笑寒閉上雙眸,輕哼一聲,手摸上他的腰帶,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來,“以後……以後我就給你。”
明白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驚喜的光芒在丹成眼中閃過,然而,跟權勢和地位無關,他本就是一個儒雅內斂的男子。
鄭笑寒的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從她身上起來,將她抱起,攬進懷裏,聽到她歎息一聲,“丹成……”
“嗯,王有什麽吩咐?”丹成將耳朵湊到她嘴邊。
“沒事,就想叫叫你。”鄭笑寒莞爾一笑。
這應該是她最美的笑了,他看得一怔。
“蒼騰王後離宮出走了,但邵柯梵宣稱是王後到壽倚山靜修的緣故。”丹成這才想到此次回來的初衷。
“哈……”鄭笑寒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早就聽說蒼騰國君和王後之間的關係很是冷清,邵柯梵,整日忍受孤寂和心愛之人死去的痛苦,真是活該啊!”
此次帶來的消息,除了心理滿足感之外,國君似乎再無什麽興趣,丹成不免有些失落。
“倒是苦了小公主,出生後就交給了奶娘,很少見到父親,現在母親又失蹤。”他歎息,岔開話題,避開自己的尷尬。
“有什麽好惋惜的。”鄭笑寒嗤之以鼻,“那可是邵柯梵的種,抱來我麵前,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彌補她爹的罪孽。”
話一出口,忽然一個激靈,驚道,“一具遺體,自然不如小公主重要,況且,小公主就在宮中,比找一具遺體容易好多了。”
“不錯。”丹成眼中閃過激動的光芒,然而很快又黯淡下去,“不過,那等於在邵柯梵眼皮底下帶走小公主,幾乎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他不可能沒有防備。”
“平時照顧小公主的都是些什麽人?”鄭笑寒問,眸中泛起欲捕獵物的殘忍冷光。
“除了婢女外,主要是由一個叫做奴欒的奶娘照顧。奴欒大約三十歲左右,人很樸實,也不懂武功。”丹成答後,再將奴欒回憶一遍,除了稍有兩分姿色外,各方麵都很平庸。
他曾以為奴欒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然,邵柯梵如何會放心地將小公主交給她,便暗自叫人去試探,驚訝地得知,奴欒的脈搏並無半點會武功的跡象。
“邵柯梵是想製造高手不露相的假象,讓人不敢打小公主的主意吧?”鄭笑寒的嘴角露出譏誚,“這種計謀,我早就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