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騙我?”


  這句話竟連他自己都覺得難開口。


  可它就似彎刀般在日光下旋轉而出。


  先傷人、再傷己。


  連他自己也覺得不該問。


  可某種恍如背叛的感覺,仿佛提醒了他往昔受到的陷害與折磨,使他神色轉痛為冷,像一條冰蛇在他的胸腔裏翻湧肆意,以至於他又低沉地說了一句。


  “你最好不要騙我。”


  這番吐字帶有殺氣。


  他眉頭染上了千萬噸血的煞氣。


  “否則我真的會讓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葉小顏又在幹什麽呢?


  在這種殺氣凜凜的質問下,她卻看向了天空、看向了小溪、看到遠處的灌木邊,有一隻藍色的小貓在隨著山間行走。那貓兒雙耳奇缺,目光卻靈動如珠寶。


  她歎息了一聲,然後慢慢伸手,從身上、小臂、胸口、甚至是腰間,都慢慢摸索出了各種樣式的千耀菊,有緊緊團著的,瑟縮為花骨朵的,有熱烈盛放的,生機勃勃的小菊,被她小心翼翼地收攏,然後藏在了身上的許多隱秘角落。


  她好像生怕仇煉爭注意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氣似的。


  仇煉爭看的震驚。


  她越拿越多,越拿越快,直至把最後一朵千耀菊從身上拿出來,放在仇煉爭麵前。


  然後她婷婷地抬頭,目光清澈卻又帶著歎息。


  “你之前和我聊天時,談到過千耀菊,是你家鄉經常開的花,正巧這裏也有。”


  “我以為,你喜歡它的香氣。”


  “所以我每次出去解手的時候,都會去西麵那落林坡采一些千耀菊,然後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在仇煉爭的注視中撿起了一朵小菊,拿來蹭了蹭自己的臉,然後隨意一笑道:“中毒以後,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所以我除了摘花,還會在無人處塗抹脂粉……”


  葉小顏的聲音慢慢淡了下去。


  “但是氣色已經掩蓋不住了。”


  她笑了笑,是慘笑。


  “我現在,是不是麵容幹癟得像一個男人啊?”


  仇煉爭從未見過葉小顏這樣卑微示好的一麵。


  以至於他事到臨頭,幾乎一句話都說不出。


  而葉小顏隻幽幽道:“你救過我。”


  葉小顏又道:“我想讓你在我身邊時,開心一些。“


  仇煉爭身體一震,幾乎處於完全的不可置信中。


  而她再度仰頭,收去柔情,目光已從溫婉變得堅定。


  “但現在,你可以走了。”


  仇煉爭疑道:“走?”


  他聽不懂這個字了。


  她道:“你我本就趁興殺人,興盡則散,我不能也不會把自己的過去全部攤開來給你看,就算我今天不騙你,以後也說不定會騙你,那時你一定會受不了。”


  仇煉爭目光如滴血。


  他還沉浸在葉小顏的那句話。


  可葉小顏已不再看他。


  她隻是撿起了這些散落在地的菊花,然後拋在了一旁的小溪流裏。


  像是拋去一段本可以開始的情誼。


  然後她轉過身,看向仇煉爭,平靜而淡然地說了一句話。


  “所以,你可以走了 。”


  仇煉爭目光中已不見光。


  他的意氣裏也不見氣。


  他冷笑一聲,自嘲一聲,輕歎一聲。


  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懷疑和質問,向來是最能傷透人心的東西。


  驕傲如葉小顏,兩次請他離開,他怎能不走?


  而且他也是個很有尊嚴的人。


  他知錯、改錯,但絕不低頭認錯。


  因此他心痛、憤怒。


  還是轉身就走,絕不停留。


  隻有一番喃喃自問,在遠方若隱若現。


  “仇煉爭啊仇煉爭,你為何剛剛發現了一個喜歡的女人,就說這些毫無餘地的話,去傷透她的心?”


  “你莫非真的這般驕傲?驕傲到無可救藥?”


  【小常聽到這裏,難受了一陣,最後還是忍不住刺我了。


  “你勾引男人的時候,實在太可怕了 。”


  我:“……”


  小常道:“你早知他對你有所懷疑,幹脆故意露出疑點,然後在他質問你時,你一股腦兒地把他的疑問推翻,這樣他心中有愧,就沒法懷疑你了,對不對?”


  我道:“我確實有這個想法。”


  小常又問:“你之後兩次請他離開,是不是認定了他會回來找你認錯,然後對你更加死心塌地?”


  我還未說話,他就很認真地問:“這個……是不是那種更高級的勾引男人的方法?”


  ……


  你學廢了吧!

  我硬著頭皮道:“不是勾引。”


  小常疑惑道:“那你請他走是做什麽?不是欲擒故縱嗎?”


  縱你個大頭鬼啊!

  我冷冷道:“當時我確實要逼他離開,但不是為了什麽狗屁的欲擒故縱,這種法子早就老掉牙了,我怎麽會用?”


  小常更疑惑道:“那,那你是……”


  我冷冷道:“因為我在演葉小顏時一直在裝弱,他若不走,我沒法用全部實力去殺人!”


  小常懵了:“殺人?殺誰?”】


  在仇煉爭走後不久,葉小顏依舊靜靜地坐在小溪邊。


  可眼神已變。


  從堅定到殺氣騰騰,隻在她抬眸一瞬間。


  “躲著的人,給我滾出來!”


  林中果然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黑衣的中年男人,捧起了那隻缺耳朵的貓,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踱步而來,恍如走在華麗的地毯上,雖為中年,麵目倒也英俊,隻是眉宇間有一股不把人當的人的麻木與殺氣,連他肩部的貓也帶有陰森氣息。


  他一抬眉,道:“葉小顏,我們又見麵了。”


  【小常詫異道:“這人是誰?竟然一直躲在附近?你是看出他躲著,才逼仇煉爭離開的?”


  我麵色一沉:“他是鑄血壇的七大高手之一——‘貓爺’趙憑,我看見那隻貓的時候,就知道是他來了!”


  這廝從前我是見過的,他從前有次作惡殺人時叫我撞見,但當時沒有成功交上手,因為他逃了,而我開足了輕功也追不上,足見此人身法之詭異、輕功之卓絕。


  小常問:“那有惡人來了,你為啥還要把仇煉爭趕走?不把他留下來一起對敵嗎?”


  我閉了閉眼,歎了一口氣:“我就算要勾引仇煉爭也是為了盜藥,不是為了要他的命!”


  “鑄血壇一出動就是多人,不會隻有‘貓爺’一個人!”


  “就算隻有‘貓爺’趙憑這一個人,他也是掌力極為陰寒的高手,那正好與仇煉爭的內力屬性一樣,他出手不但殺不了此人,自己還得遭殃!”


  “我已經讓他傷透了心,何苦連累他去送死?”


  結果我解釋了這麽多,小常好像隻聽到了一句似的。


  “你寧願自己一人對敵,也不想連累他去死?”


  我有點無語了,他這重點抓的是個什麽啊?


  他看著我,仿佛大惑不解似的,問:“你那時對仇煉爭如此關心,為何如今卻這樣恨他?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趙憑冷冷道:“你故意把那男人引開,倒很聰明,反正我也隻為殺你一個人而來。”


  葉小顏連話也未曾說一句。


  趙憑摸了摸自己肩頭的貓,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何要來這裏殺你?”


  葉小顏冷冷道:“這還用問,你不就是受人雇傭?”


  趙憑冷冷道:“不錯,你命該絕此!”


  說完他立刻扔掉了自己肩頭的貓!


  然後手中翻出一把極寬的巨劍來!

  巨劍向下一沉,一波開山劈河,溪流四濺飛水!


  水柱升起之時,他已一劍刺向了那葉小顏!


  一把巨劍被他托舉得輕輕易易,刺得宛如一把致命的繡花針!

  可巨劍劈下時。


  葉小顏的黃衫四分五裂!


  可趙憑驚訝地發現,裂掉的隻有黃衫而已。


  葉小顏人呢?

  一瞬間的驚訝後,葉小顏已出現在了他背後,翻身就是一掌。


  如驚雷穿雲、劈山碎石的一掌!

  趙憑叫這一掌擊中,卻冷哼一聲,卸了勁力,他恍若沒有中掌一樣,隻在瞬間舞動巨劍,寬大劍身往後一蕩。


  劍氣縱橫、飛流激蕩間,葉小顏向後倒飛了出去。


  且肋骨斷了一根,噴出一口鮮血!


  葉小顏倒地不起,趙憑卻回頭一看,冷冷道:“‘素手摘星’的葉小顏,也不過如此……”


  他待要再說,卻忽然愣住。


  他的嘴角、鼻孔、耳朵,全都溢出滾燙鮮活的熱血來!

  他的左肩肌肉、像冰塊兒遇熱水融化了那般,他的右肩肌肉,如天崩了般轟轟烈烈地塌陷。


  因為他中的不是葉小顏的“素手摘星”!

  而是“劫焰掌”中一式——融焰手!


  地上的葉小顏,則在恢複了男聲後,露出冷冷一笑。


  不是葉小顏的淡笑。


  而是屬於唐約的、張狂、肆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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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更結束,感謝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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