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比陽光還要刺眼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已經超出了陳義天與莫大偉對湛宇的認知程度。
“好吧！”陳義天歎了口氣：“放心交給我。”
掛掉電話，湛宇把手機扔還給莫大偉，單手挑起沙發上的皮夾克搭在肩上。
莫大偉回頭看向桌麵上一堆的檔案資料說道：“喂！你這樣就走了？”
湛宇回過頭：“還有什麽事。”
“你這衰仔，你好歹也跟我來個熱情擁抱，現在是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做完法事不要和尚，過了夜不用負責。”
“昨晚還抱著我，嘴裏不停地念著“你到底在想什麽。””
“又不知道自己酒量差，還吐了我一身。”
“一早又為你的女人查資料，翻檔案，十個手指頭都快磨破了。”
莫大偉越說越委屈，說著說著像是被情人拋棄的女人一樣嘟起了嘴。
湛宇哼笑，轉過身走過去，張開雙臂把莫大偉抱入懷中。
“哥，謝謝你。”
陳義天心理診所內，倪磐躺在舒服的躺椅上，陳義天坐在她的身旁。不遠處的小桌麵，鏤花香薰座內的白色香薰燃芯飄起嫋嫋白煙。
陳義天溫柔地說道：“現在你放鬆你的身體，慢慢地閉上眼睛，我們回去看看過去那件事。”
“天空很藍，像小時候在海邊看到的大海一樣。”
“那天是周末，爸爸難得放假，和媽媽一起帶我到郊外的公園放風箏。”
“路上的車很少，比平時媽媽送我上學的時候少，我還聽到媽媽說：“難的不塞車真是好。””
“我趴在窗外看著外麵風景的變化，高高的大廈慢慢變矮，越來越少，取而代之是綠色蔥蔥的樹林。”
“我真得很期待。”
“車速挺快的，我看了一會，眼睛就覺得有些幹澀，我轉身，身體挨在後椅上，揉著眼睛。”
“砰砰！”
“我整個人彈了起來，左右搖擺，不停地搖擺，我大聲尖叫，不停地尖叫。”
“然後，然後”
倪磐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臉色又紅變青，又從青到白，手指緊攥住衣角，雙腳不停地前後撐動。
陳義天壓著聲音，在她耳邊催促道：“告訴我，然後怎麽樣。”
倪磐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呼吸越來越快。
“倪磐告訴我，你看到什麽！”
長椅上的人輾轉反側，眼簾皮凹凸上下浮動，她在掙紮，在鬥爭。
陳義天壓著聲音厲聲道：“倪磐，你看到什麽！”
漆黑在倪磐的眼前撲麵而來，她睜大瞳孔，想看清楚黑暗裏的那些猙獰。
突然一股清流從眼角兩邊噴湧流出，倪磐睜大了眼睛。
陳義天抽了兩張紙巾塞到她緊握的拳頭裏：“放鬆些，沒事了。”
倪磐呼呼地喘著氣，側過頭看向陳義天：“陳醫生，我是不是又沒有看到最後。”
“沒關係，下一次就會看到。”陳義天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勸說道：“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不要給自己壓力。”
根據警方的描述，當警察發現她時，她是睜大眼睛的，換而言之，她是唯一一位目睹整個事故過程的人。
然而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十年後，她的親密恐懼症第一次發病，當時心理醫生采用了各種方法，試圖在她記憶中獲取整個事故的來龍去脈，可惜每次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車輛翻側後車內外的情況時，她的自我保護機製會立刻掙脫心理醫生的催眠，然後自然醒了過來。
每一次的催眠其實都是重新經曆一次事故，對人身心都是極度的煎熬。
對她來說，父母的突然死亡已經是致命的打擊，為什麽還要不斷去揭開傷疤。
人死了就死了，警方也判了是意外事故，那位貨車司機也正法了，所有的傷痛就應該從此隨風而去。
於是她放棄了治療。
她從椅子上慢慢坐起來，看向坐在椅子上寫著記錄的陳天義：“陳醫生，我這病還能治嗎？”
陳義天手中的筆尖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她：“倪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倪磐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她擦幹淨臉上濕潤的淚水：“當然可以。”
“你為什麽現在又想來治療。”
“其實你病情不算嚴重，對你日常生活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從你的心理評估來看，雖然因為這個創傷影響了你與人建立親密的關係的程度，但我也看到這種影響正逐漸變小。”
“你的家庭穩定，有固定的社交網絡，其實你沒有必要非要逼自己麵對這些陳年舊事。”
“我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還有你家人對你的關心，你的病會徹底好轉起來。”
“很多患者來探究真相，無非是為了報仇之類的，但是你的情況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倪磐雙腳從長椅上落地，窗外午後的陽光灑進來落在她手中翡翠綠的玻璃杯上，閃閃發光。
“原本確實沒有。我想和我媽兩個人過完一輩子也就算了，婚姻能有就有，沒有也無所謂。”
倪磐垂眸，杯中的清水映出她一臉的溫柔。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很有意思，明明是個熱心腸的人，但又偏偏裝作是冷酷無情。”
“做好事不邀功，不想被人知道，甚至對想感謝他對人還嗤之以鼻，擺臭臉。”
“你說這麽不通情理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陳義天探詢道：“這個人就是你男朋友。”
倪磐微微一笑：“本來我是想把弄來做個臨時男朋友，像我這種年紀的女人，難免會感到寂寞空虛。”
“可是不知道咋整，我這個當姐姐反而深陷其中。女人嘛，心身一體，感情投入越多，肉體也會想跟著投入。”
陳義天沒有想過倪磐會說得這麽透徹，不過作為一位專業的醫生，聽到男女交合之事第一個反應就是病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倪磐撓了撓臉蛋，有些尷尬問道：“陳醫生，你也是男人。你說一個男人長久不能和女朋友發生肢體接觸會不會心裏不平衡。”
陳義天想起湛宇那張冰山俊臉，嘴角揚起個不著痕跡的幅度：“看什麽男人了。如果是那種長久壓抑情欲的男人，遇到自己喜歡女孩，自然是比一般的男人欲望來得更強烈。”
倪磐十分同意地連連點頭。
從診所出來，倪磐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一下子刷了她一萬多塊錢，剛才谘詢前應該先問清楚價格。
太貴了！
病不起啊！
陽光很猛烈，她下意識抬起手擋在眼前，指尖前，一輛深藍色的跑車正彰顯著他低調的奢華。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七尺男兒從車內走出來，他戴著一副墨鏡，鏡片下是淩厲的輪郭線。
黑色夾克配黑色的牛仔褲，寬肩窄腰，身線一字直落。
刺眼無比的陽光，此刻卻有些黯然失色。
“倪小姐，你忘了拿電話。”身後傳來小護士的聲音。
小護士小跑到她身邊，把手機遞給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跑車旁的男人。
“倪小姐，這是你男朋友嗎？好帥啊。”
倪磐拿過小護士手裏的手機，往她手裏塞了一張麵紙：“小姑娘，擦擦口水。”
然後她微笑著，走向那個比陽光還要刺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