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誰更狠
還沒走到太極的大門，倪磐看見周峰站在大鐵門後，像蚱蜢一樣四處亂跳。
“老大，你怎麽才來！”
“怎麽了。”倪磐掛上訪客吊牌，與保安哥哥打了聲招呼。
“你看了郵箱沒。”
“當然沒有了，我才爬起床要有多久。”
“手機呀，手機！”周峰著急得臉色都變了。
“到底怎麽了。”倪磐從衣兜裏翻出手機，打開公司內部郵箱ERP郵箱。
最新的一封郵件置頂，收件人是整個太極項目組的人員。
題目是《關於撤換太極電器集團IPO項目的現場審計負責人》，發送人：Fanchen，發送時間：6:00am。
倪磐腦子裏像天打雷劈一樣。
周峰拉著她手臂，走到一個空曠四處無人的角落：“老範他是不是神經錯亂，居然要堅仁頂你的位置。”
倪磐點擊題目出，彈出一份PDF文件。
因業務調動原因，負責太極電器集團華南區域審計的堅仁即接替倪磐為太極電器集團負責人，倪磐則調動為太極電器集團華南區域負責人。
招遠會計事務所太極項目組範臣
一個最常見的莫須有的罪名“業務調動原因”把她一下子就拉下來，甚至一個私下通知的電話也沒有。
又狠又快，是範臣的作風，也不像他的作風。
周峰一股腦的生氣：“老範神經錯亂，知都不知一聲就把你給拉下來，啥意思他。”
倪磐問：“上麵有什麽反應。”
“反應當然大了，小孩們鬧哄哄地在群上討論，公司裏其他人也冒頭來問，那些八卦精消息傳得可真夠快。”
倪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是昨晚十一點給範臣發的郵件，內容是說太極存在虛構存貨的事。”
周峰驚愕：“昨晚十一點發的，他今天早上六點就來人事調動，他是老早就想好了吧。”
倪磐猛地抬頭看著周峰，心裏砰地彈了一下，後背頓感一陣涼意。
“老大，你還要上去嗎，你不如立刻回上懷，跟死老範拍台去！”
倪磐心理素質畢竟杠杠的，她很快穩定好自己的情緒：“不，拍台也沒用。老範的作風你不知道，郵件都CC所有人，他就壓根沒想跟我商量這個事，我現在要做隻有一件事。”
倪磐頓了頓：“等堅仁過來，把交接做好，然後再回上懷。”
一說曹操曹操，曹操就來信息，倪磐屏幕上顯示一條堅仁轉發過來的航班消息。
信息是群發的，周峰也收到了。
“這小子狗猖狂，居然群發航班信息，不是擺明挑事。”
倪磐笑了笑：“他這人就是這樣。”
“八點起飛，那不是十二點就可以到這裏。他媽的，六點郵件通知，他坐八點的分機，擺明就是和死老範串通好。”
倪磐看著航班信息，心裏大概都已經明白了整件事的九成：“算了，我們先上去吧。”
周峰點頭跟著一起走。
走出電梯，照例必須要先經過財務辦公區，經過一段走廊，才是他們辦公的會議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經敏感，經過財務辦公區是時，倪磐分明感受到辦公區投來的那些奇異的目光。
兩人走到會議室門口。
玻璃門是關著的，裏麵傳來許多聲音，雖然聽不清在說什麽，但可以辨認出大家是在熱烈討論著某些事情。
不用想，大家肯定是在吃瓜子討論這件突如其來的大事。
陣前換帥本來就是一件大事，尤其是在太極這麽大一個戰場上，大家反應激烈也是人之常情。
周峰低聲道：“這些人無法無天了，老大你現在這等會，我進去教訓教訓他們。”
倪磐知道周峰是擔心自己難堪。
她微笑搖頭，微微抬起下巴：“醜婦終須見家翁，開門吧。”
這剛開門，一把清脆的女聲憤怒的傳來。
“你們別再嚷嚷了，讓磐姐聽到不好！”
“聽到就聽到，她都不是我們老大了，怕什麽。”
尤麗麗憤怒地指著羅開：“你別太過分！”
羅開撥開尤麗麗指著他的手：“尤麗麗，你這死忠心幹什麽，她不過是個高級經理，這麽大的項目換下來，想升合夥人，沒戲羅。”
周峰咬牙切齒地突然衝了進來，抓住羅開的領口，把他揪了起來：“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麽！”
羅開嚇了一跳，斜睨地看向門口處，倪磐正看著自己，雙臂交叉胸前，臉色陰沉。
他立即就慫了：“對….對不起阿，峰哥，磐姐，我剛才是胡說的。”
倪磐淡漠：“周峰放開他。”
周峰狠狠瞪了羅開一樣，手臂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地。
倪磐瞧他一樣，眸色淡得如荷塘清水，毫無波瀾。
她抬頭看向所有人，語氣平靜：“這裏是客戶的辦公室，你們這樣吵吵嚷嚷地讓客戶看到會作何感想。”
“不管是誰來負責這個項目，這個項目還是會繼續，依舊是時間緊任務重，麻煩大家把注意放在工作上，少說話，多做事。”
會議室裏瞬間恢複了平靜，大家又蠻頭在電腦前，啪啪啪地敲鍵盤。
倪磐端起水杯，走出會議室。
會議室旁邊是二樓茶水間，倪磐轉身進門，視線剛好迎上站在水台邊的兩位財務部的會計。
兩人明顯正在低聲討論著什麽，見倪磐進來，她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回過頭，一個端起水杯喝水，一個手指捏著勺柄來回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
倪磐垂眸，繞過她們，把水杯請放在水台上的水杯分隔處，然後轉身離開茶水間。
她人剛轉個彎，就聽見茶水間裏麵的兩位急不及待地又開始討論。
A會計：“她都被換掉了，幹嘛還要怕她。”
B會計：“你少說兩句，她才剛出去，說不定還站在門口那裏。”
A會計：“我就搞不懂為什麽大家都那麽怕她，是我們請她來幹活，倒像是她拿著尚方寶劍一樣，天天指著我們鼻子尖到處走。”
B會計：“人家是財務專家，你是個啥，一個不上台麵的小會計。”
A會計：“我呸，什麽狗皮專家。我有個大學同學在上懷的一個集團做財務主管，她說最討厭就是每年的審計季度，那個女人不但把自己人當畜生，把別人公司的人也當畜生。凡是她審計的項目，就沒有一個能喘氣的。”
B會計：“也不知道全國那麽多會計事務所，那麽多會計師，就偏偏大項目都看上她，按我說，什麽狗皮審計，資料都是我們給的，他們就是走走流程做做樣子，她不就是有張臉才那麽囂張，那種走流程的工作誰不會做。”
“活該她有今天。”
倪磐靠著牆壁，深吸了三口氣，聽見她倆說笑完，轉身重新走進茶水間。
那兩個人估計沒想到倪磐會忽然回來，笑容倏然僵住，不過兩人臉上很快又露出鄙夷的神色。
倪磐繞過兩個人走到水台邊，從咖啡盒裏拿出兩條咖啡。
她一邊撕開咖啡條一邊說道：“你是叫芙蓉吧。”
那位會計A楞了一下，應聲道：“怎麽了。”
倪磐把咖啡條倒進杯子裏：“如果我沒記錯，你在太極已經做了三年成本核算了是吧。”
會計芙蓉：“是啊。”
倪磐微笑：“太極的冰箱每年的實際成本與計劃成本差異都會有幾百萬，主要原因是出於零件成本核算上，按道理零件這種固定的東西是很容易核算成本，有這麽大的差異主要原因應該是人為粗心大意所致。”
倪磐把倒完的咖啡條扔進腳下的垃圾桶，端起杯子，轉身，把杯子放在水台上的熱水出口處，按下出水鍵。
“當然，不過是區區幾百萬，對於年成本高達數十億的太極真是小巫見大巫。”
熱水快到杯口時，倪磐按下了停止鍵。
“我就是好奇，一向以嚴謹認真著稱的李輝廠長，要是知道自己公司的一個成本會計每年給公司成本算多了幾百萬，導致公司的利潤無緣無故下降了幾個百分點，不知道是作何感想。”
倪磐把杯子端起，輕輕搖晃了一下：“哦，當然了，稅務上確實會有優勢，成本增加了嘛，利潤降低，給稅局的錢也少了。”
倪磐微微抬眸，對上會計芙蓉那張清白的臉：“不過你說李輝廠長是在意那幾萬塊錢的稅費，還是在意他的營業利潤。”
“恩，我還真是很好奇。”
倪磐對著杯口吹了一下氣，眸光一轉，看向她身邊的會計B。
“至於你啊。”
“我都不好意思說了。連最簡單的股權核算入賬都可以搞錯合同上的數字，你是不是應該回去小學一年級重新學習一下阿拉伯數字。”
會計B眼圈紅色暴起，啪地一聲，把杯子重重砸在桌麵上：“你拽什麽，你已經不負責這個項目！”
倪磐捧起杯子，在鼻尖處輕輕搖晃了一下，雖然是即溶咖啡，也是芳香撲鼻，令人精神大振。
“是啊，我是不負責這個項目了，可是我還是一名注冊會計師，我的簽名依舊可以在任何報告上代表著權威，我的財務觀點依舊是很多大集團趨之若鶩，我說的話協會和證監會依舊會考慮采納？”
倪磐修眉揚起：“你尼？”
“小！會！計！”
說完，倪磐微微抬頭，揚起下巴，雙手捧起杯子，在那兩張氣得眼耳口鼻攪成一團的臉前，搖擺著婀娜多姿地步伐走出茶水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