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難了
六點鍾,倪磐準時下班。
她喊了輛車到東城普天區站點,這地是酒吧的黎老板提供的。
倪磐達到站點時,正值送餐的高峰時段,站點內空空如也。
她站在店裏發了一會呆,高屏風辦公桌後站起來一個人,看見倪磐,眼睛眨了幾下。
“你找誰?”男人三十來歲,是這個站的站長。
“請問湛宇是在這裏上班?”
“這個點,他不在站裏。”站在有些不耐煩。
“他什麽時候回來。”
站長上下打量了倪磐一番,染色卷發,長相標致,一件黑色修腰長羽絨及膝,又高又挑。
“坐那邊等著吧,沒那麽早。”
倪磐看了一眼牆邊的長椅,應了聲:“好,謝謝。”
站長端著水杯從屏風後走出來,到水機旁接了杯熱水,起身時,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倪磐。
心裏感歎,有副好皮囊就是不一樣,上門倒追的女人一個比一個標致。
來了個賞心悅目的姑娘,怎麽說也是件好事,站長也稍微有了些耐心:“
“姑娘,你吃飯沒。”
倪磐搖頭:“還沒。”
“要不你到外賣先吃點,起碼要等到八點。”
倪磐想了想,心中一亮:“請問,您是站長嗎?”
站長點點頭。
“請問您是不是負責分配外賣單?”
站長:“是啊,怎麽了。”
“那,如果我叫一份外賣,能不能幫我派給湛宇,讓他送過來。”
站長嘴角扯了半天,冷哼了幾聲,直接縮回屏風後,沒理她。
這麽無理又鄙視人的要求當然被站長直接屏蔽。
倪磐也沒有不悅,她拿出手機,在外賣平台上下了一個單,她也確實餓了。
高峰期下單,送餐的時間比閑時多了一倍。
倪磐等著等著,有點犯困,她雙手抱著黑色背包,挨在椅背後,閉上了眼睛。
時間過了七半,回站點的人逐漸多起來。
男性荷/爾/蒙高漲的小鋪裏,突然多了個大美女在睡覺,自然引起來往的人的目光。
高雲提著一個塑料袋從外賣走進,他反複看了幾次單,老覺得自己眼花。
“站長,你叫外賣?”
他站在高屏風前,探頭看向裏麵。
站長沒抬頭:“椅子那邊的。”
高雲看過去長椅那邊,有個人正睡得歪頭搭腦。
高雲定眼瞧了瞧。
大卷發、精致臉、看樣子還挺高,是個標準大美人。
高雲走過去,把塑料袋放在桌麵上,喊了一聲:“您好,這是您的外賣。”
沒反應。
高雲對屏風處喊:“站長,她怎麽了。”
“睡著了唄。”
“她找誰。”
“你宇哥!”
“找我哥啊。”
高雲回頭,俯身看了看倪磐:“喲,這位嫂子長得不賴哦,我哥的吸粉能力是越來越高。”
看著看著,椅子上的姑娘晃了一下,啪嗒,頭倒在了椅子上。
高雲嚇了一跳!
見倪磐臉青唇白,眼圈發黑,他伸出一根手指到她鼻頭前,探了探。
臥槽!
沒氣!
高雲三魂七魄混成一團時,耳邊突然來了個聲音:“幹什麽。”
嚇得高雲手肘往後一捅,撞上湛宇肚子。
湛宇嘴角抽抽。
高雲抱歉:“哥!人嚇人,會嚇死人!”
湛宇看他一臉驚恐:“問心無愧,怕什麽。”
他的目光從高雲臉上移到椅子上的倪磐,眉頭驟然皺起:“她怎麽躺在著。”
高雲抓住湛宇手臂,抖得不行:”哥,這,這人沒氣了。”
沒氣?
湛宇斜了他一眼,食指伸過去倪磐鼻頭前,數秒後,他冷臉:“是你殺了她?”
高雲一驚:“什麽?我……殺……”
椅子上的人動了動,倪磐慢慢睜開了眼睛:“誰啊,這麽吵。”
她撐住椅子,慢慢坐起來:“好困啊,怎麽還沒回來。”
“她……她….”一旁的高雲嚇得舌頭打結。
湛宇鄙視了他一眼:“你手指的位置放高了,要剛好對準鼻孔。”
哦…原來這樣….還以為詐/屍。
…….
“沒死就好。”
“睡死了?”
倪磐剛睡醒,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打著哈欠,揉著眼睛,沒聽清楚高雲的話。
“好困啊,湛宇還沒回來嗎?”
嬌聲嬌氣地,像個撒嬌的小姑娘。
湛宇語氣清冷:“你在這做什麽。”
熟悉的聲音,倪磐頓時回過神:“阿,你回來了。”
她左右扭了扭脖子,好酸:“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見她答非所問,湛宇冷著臉:“你在這做什麽。”
“還你衣服啊。”
湛宇:“不是叫你扔了。”
“為什麽要扔啊,我上淘寶看過,要一百多塊錢,好貴啊。”
倪磐拉開背包拉鏈,取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地黃色外套來,遞給湛宇。
“你的衣服,洗幹淨,消過毒,放心使用。”
湛宇接過衣服,上麵有淡淡的香氣。
倪磐的太陽穴突突突突地跳痛:“我睡了多久啊,咦,我的餐還沒到。”
一旁的高雲確定倪磐不是詐/屍,指了指桌麵,小聲道:“您的餐在著。”
“哦。到啦,好慢啊,餓死我了。”
高雲抱歉:“高峰期送餐是要等很久,菜應該還熱著,您快吃吧。”
“哦,能給我倒杯水嗎?好口渴。”倪磐抬頭看向湛宇,眸子一閃一閃的。
湛宇雙手抱在胸前,像冰山一樣巍然不動。
“我給你去倒一杯吧。”一旁的高雲弱弱答道。
湛宇一手拉住高雲:“沒你的事,回去。”
高雲見湛宇臉色不好,也不敢多事,連忙閃人去。
倪磐低聲埋怨:“等了這麽久,一杯水也不給,真小氣。”
湛宇掃了一眼盒飯:“拿著回去吃吧,等會這裏很多人。”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被其他男人看著?”
“你占著椅子,別人沒地方坐。”
倪磐指了指旁邊的木椅:“那裏不是還有。”
“值夜班的有二十多個人。”
……
倪磐撇撇嘴,胃口全無:“知道啦,我走就是了,又不是老板,凶巴巴,幹什麽。”
倪磐站起來,一陣目眩,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太陽穴突突突突地痛。
“我緩緩啊….緩緩就走”
額頭上突然一股熱,倪磐眼簾掀起,是湛宇的手掌蓋在她的額頭上,不過他很快就拿開了手。
“你又在發燒。”
“恩!”
“沒吃藥。”
“還沒吃。”
“為什麽不吃。”
“飯還沒吃啊。”
“藥在哪?”
“在包裏。”
湛宇揉了揉眉心:“你先把飯和藥都吃了再走吧。”
倪磐眸光一閃:“你擔心我啊。”
“我怕你暈在路邊,我還得替你叫120。”
倪磐努努嘴,就知道他沒什麽好話:“行啊,那你陪我吃。”
這時,店裏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投放在倪磐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
湛宇悶哼一聲:“你跟我來。”
倪磐精神一下就上來,背上背包,提起塑料袋,跟著湛宇走入店裏麵的一條小走廊。
湛宇帶著她,走到最裏麵的一個房間,他打開門,進去。
倪磐沒多想,也跟著進去。
小房間裏沒有桌椅,隻有幾個靠牆的架子,上麵放著外賣員用的帽子、衣服、手套等物品。
是一間儲物室。
湛宇回頭出去,搬了兩張木椅進來。
“坐著吃吧。”
“哦,你陪我啊,我一個人害怕。”
“跟著陌生男人進房間就不害怕?”
“你又不是陌生男人。”倪磐一邊說一邊在木椅上坐下來。
“不是陌生男人?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才見過兩次。”湛宇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目光慵懶又痞氣。
“是你救了我兩次。一次在酒吧,一次在酒店。”
飯盒放在倪磐膝蓋上,她解開塑料袋口,打開飯盒蓋,飯菜像屍體一樣躺在盒子裏,毫無溫度。
湛宇瞟了一眼飯盒:“我看不慣李大山,和你沒關係。“
“至於送你回酒店,是因為我沒有看著別人死在街頭的習慣。”
倪磐扒了兩口飯,又硬又幹,想吐:“我知道,見義勇為,助人為樂。”
她說得幹淨利落,湛宇反而有一種被將了一軍的感覺。
小房間裏陷入一片沉默,倪磐耐心地啃著幹巴巴的米飯,琢磨著聊點神。
湛宇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射擊遊戲。
倪磐瞧向他,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
白熾燈的燈光落在他古銅色的臉上,有一層閃閃亮的光。他右腳的小腿橫著搭在左腳的大腿上,人慵懶地挨著椅背,雙手拿著手機,眸光疏懶。
他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的英氣,與這個簡陋狹小的儲物室即使是格格不入,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他是跋扈張揚。
倪磐看得有些出神。
“你是吃飯,還是在看我。”湛宇突然開口。
倪磐有些囧,垂下眼簾,往嘴裏散了一口幹飯。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湛宇眼皮都沒掀,直截了當:“不可以。”
倪磐:“哦,那我多問幾個。”
湛宇:“……….”
“你把我的包送過來酒店,為什麽不喊我下來。”
“趕著送下一個單。”
“你怎麽知道我的包落在酒店裏。”
“酒吧下的跑腿業務。”
“你怎麽會認識私人診所的醫生。”
“上一個餐是送給他。”
哦,怎麽聽起來,好像都是順便、順路、順手。
“對了,你的字寫的好好看啊!”
湛宇哼笑:“是你的太差了吧。”
“胡說,你又沒見過。”
湛宇:“房間地板上,滿地都是草稿紙。”
………..
作孽了,遇到個話題終結者。
湛宇掀了掀眼簾,瞧了一眼倪磐手中,那個幾乎沒有動過的盒飯。
“還吃?”
咯得牙疼,倪磐不裝了,她合上蓋子:“不吃了。”
湛宇起身出去,回來時,手裏拿著一杯水。
“吃藥!”
倪磐打開背包拉鏈,翻了半天,撓了撓頭,緩緩抬起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夾著淚水的那種:“藥沒了。”
“阿,我想起來了。”
“我今天早上坐出租,書包忘記拉鏈,藥肯定是掉在出租車上了。”
她嘟起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這…可怎麽辦啊,看來得請你的私家醫生,再整一次脈才行。”
作吧作吧。
以為醫院是你家開的是吧!
湛宇翻了個白眼,從領口摸進大衣內,取了一支筆出來,撕下塑料袋上釘住的外賣單,翻過來,在上麵快速的寫。
他很快就寫完,仿佛不用思考一般。
筆頭一停,紙條遞到倪磐跟前。
“上麵是你吃的藥,藥店裏都有,你住的地方隔壁有一家藥店,自己去買吧。”
說完,他起身,走出店門。
倪磐看著手中的白紙。
藥名、分量、吃的時間順序,清晰有序的列在上麵,就連蒼勁有力的橫撇豎捺,也和壓在床頭櫃上的那張便利貼,如出一轍。
倪磐抬頭看他:“我在發燒,你不送我回去麽。”
湛宇冷眼看她:“你怎麽來的。”
倪磐:“打出租啊。”
湛宇:“很明智的選擇。”
引擎聲轟隆隆響起,湛宇戴上那一對長耳朵的頭盔,揚揚眉梢,跑了。
倪磐從包裏拿出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的人,眼圈發黑、臉青純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難看成這樣了,居然也打動不了他。
姐太!難!了!
倪磐有些泄氣,垂頭喪氣地,回過頭,視線剛好對上剛才縮在湛宇身後的高雲。
一個邪惡的念頭頓生心頭。
“哎,小朋友。”
高雲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是你啊,過來!”倪磐笑眯眯向他招了招手。
倪磐的笑容詭秘,她臉色蒼白,幽暗燈光下,看著有些瘮人。
“怎….怎麽了。”
“有沒有興趣跟姐姐加個微信啊,增進增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