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坐上去
公子及恍若未聞,看都沒看東珠夫人一眼。
東珠夫人立刻閉上了嘴,依舊一副笑盈盈的摸樣,好似她從未開口一般。
心裏卻是恨得要死,隻盼著媚姬早些葬身牛角之下。
不知何時天上竟落下雪來。
且越下越大。
“滋滋滋……”僅存的幾支火把,都被雪給撲滅了。
瘋牛所成的包圍圈越來越小。
院落中剩下的人僅穿著單薄的裏衣,被凍得四肢僵硬,麵色發青,唇色發紫。
顧希看著麵前僅存的那口大油鍋,火苗也是越來越小,看著那一雙雙滾圓的,泛著血腥的牛眼,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忽的,那些瘋牛期期發動,竟是不管不顧朝顧希她們衝了過來。
剩下的人步步後退,躲在顧希身後,已然身子緊貼牆壁無路可退。
眼看一頭瘋牛就要觸及顧希的身體。
顧希一咬牙,目瞪著眼前的油鍋,奮力將架著油鍋的鐵架推到。
“滋滋滋……”一鍋子的熱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頭瘋牛身上。
那頭牛瞬間變成了火牛,倒身在地,不過動了幾下,便渾身僵硬氣息全無。
空氣中滿是皮肉烤焦的焦糊味。
那些瘋牛大駭,竟是停在原地,慢慢的朝後退去。
雪越下越大,幾乎擋住人的視線。
轉瞬地上便是白花花的一層。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搏鬥不會持續多久了。
顧希雙手成拳,絲毫不敢鬆懈。
在她身後的那些個美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啊……”也不知是誰伸手,狠狠推了顧希一把,顧希一個不察,身子猛地朝前傾去,就要倒在那燃燒著的瘋牛身上。
好在她練過十年,身手矯健,愣是身子一翻,朝一旁滾去。
牛身上的火越燃越小。
剩下的瘋牛齊齊發動起來,朝著那些個美姬橫衝直撞過去。
顧希一個鯉魚翻身從地上躍起。
眼見一頭瘋牛好她奔來,已是無路可退,她嘴角一勾,終身一躍,奮力爬上牛背,狠狠的拽著兩隻牛角,以防被甩下去。
“好……”土台之上,公子及大喝一聲,連連發笑。
顧希扭過頭去,淡淡的看了一眼,看著剩下的人,全部葬身牛角之下,一片血肉模糊,臉上不曾閃過一點憐憫。
她從不是一個傻好人。
你從背後捅我一刀,還指望著我轉過身去,笑盈盈的再讓你桶上一刀。
院落之中,隻剩下顧希一人。
她長發翻飛,白衣點點紅梅盛開,緊緊的抓著牛角,任由瘋牛奔跑。
大雪嘩嘩落下。
她眼前一片潔白。
時間好似停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個聲音高高響起:“停,媚姬勝出。”
“停,媚姬勝出。”
“停,媚姬勝出。”
如是喊了好幾遍。
顧希都覺得身子有些飄忽,一頭頭牛被人牽走,她才從牛背上被人扶下。
來人雙手一叉,也不管她喜悅否,大聲說道:“公子有言,今晚媚姬侍寢。”
顧希唇抿的緊緊的,腿一軟,險些跌倒。
還好及時上來兩個婢子,一左一右的將她攙扶起,架著她朝後苑走去。
這公子及府中的婢子無它,皆是相貌平平,丟在人群中,一眼根本看不到的人。
足可見東珠夫人的手段。
她不想侍寢,也不屑與這些女人做後苑之爭。
她隻想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雪簌簌的落下,其中一個婢子撐著清油小傘,替顧希擋去落下的雪。
路好似沒了盡頭。
隨著顧希的離開,宴會很快便散了。
待所有人離開後,東珠夫人壓著心中的怒意,幾步上前,來到公子及跟前,盈盈一笑:“公子今晚可要媚姬侍寢?”
她明知道答案,卻還是想再問上一遍。
公子及側目看了東珠夫人一眼:“你不是都聽到了。”
起身就要離榻。
東珠夫人嘴角微微一僵,隨即麵色如常,一麵帶著些小心翼翼看著公子及,一麵緩緩說道:“公子可知,就在今晚媚姬與旁人行不軌之事,被人逮了個正著,若非今晚有宴,我已來請示公子,處置了她!這樣的人實不堪也,怎當得公子如此厚愛。”
“東珠。”公子及雙目一眯,聲音徒然一高。
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怒意。
“公子。”東珠夫人臉色一白,眼淚撲撲的落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公子及腿旁,一副楚楚可憐的摸樣。
那是哪個於後苑之中呼風喚雨的淩厲女子。
公子及抬起右手,一把握住東珠夫人的臉,慢慢的抬起來,逼迫她目視著他,緩緩說道:“你莫以為後苑那些事,我當真不知,真把我的縱容,當成有恃無恐。”
“公子.……”東珠夫人瑟瑟一抖,滿目驚恐。
她以為她做得天衣無縫,她以為她當真能一手遮天。
哪知……
公子及冷冷一笑,一手甩開東珠夫人,隨即起身,冷冷的說道:“我不過是借你之手,除掉些礙眼的人罷了。”
再不看早已癱軟在地的東珠夫人一眼。
東珠夫人緊咬著唇瓣,嘴角都溢出血來,哭著哭著卻笑了起來。
這滿院子的女人,唯有她是真心愛慕著他,她隻想他留在她身邊的日子能長久一些。
這錯了嗎?
錯了嗎?
走了幾步,公子及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東珠夫人,一字一句:“旁人也就算了,這媚姬,若有下次,她們的下場便是你的下場。”
語罷,大步離去。
隻留個東珠夫人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
東珠夫人久久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雙目猩紅,泛著猙獰的殺氣。
媚姬,媚姬,媚姬……
旁人也就算了,可她非死不可。
顧希坐著浴桶,盲目的任人擺弄著,一言未發。
直到坐到銅鏡前,看著那張陌生的臉,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顧希了。
媚姬,媚姬,果然人如其名,縱使銅鏡有些模糊不清,可鏡中的那張臉,膚白勝雪,明眸皓齒,唇色如蜜,一雙眼既大且亮,一瞥一笑間,魅意流轉,豔色無邊。
還未長開,已是一副禍水的摸樣。
難怪東珠夫人恨她入骨了。
顧希皺著眉,輕輕撫上這張臉,如此亂世,有這樣一張臉,實乃天大的禍事。
一個婢子一麵替她梳理著頭發,一麵低聲說道:“姬如此貌美,定得公子歡喜,想來不需多久便會晉為夫人。”
她話音一落,剩下的三個婢子,齊刷刷的跪在地上,異口同聲的說道:“願為姬所用。”
如此是在表忠心了。
顧希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
沒有開口。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們所願所求,並非她所願所求。
幾個婢子同時一怔,默默的起身,繼續忙碌起來。
不消片刻,顧希已然又香又美,一襲紅紗,春色若隱若現,十分撩人,外麵裹著厚厚的白色狐裘,對於這身裝扮,她既知反對無用,故而始終不曾開口。
求人不如求己,永遠是她的處事態度。
公子及自然不會移駕來她的陋室,在幾個劍客的護送下,顧希由婢子扶著,緩緩朝公子及的寢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