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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天真無邪

  都說了,吐槽是人的本能,為的就是釋放壓力,也可以說是放鬆心情,別人會不會不清楚,反正祝英台在絮叨了一頓之後,就覺得神清氣爽多了。


  倒不是自己有什麽嫉妒的,隻是為山伯覺得不公而已。


  帶著官兵,欺負了幾個小小的山賊,都能被朝廷嘉獎,山伯這般辛苦,研究水患,防治水災,卻無人賞識,這世道,真是太難了。


  說完之後,卻沒有回應,回過頭來,頓時又生氣起來,怎麽還有這種人的?


  我話都沒說完,你就走了?

  “喂,王凝之,你幹嘛去?”


  “去轉轉,難不成還聽你廢話啊?”王凝之頭也不回,還打算加快腳步。


  但很可惜,還是被追上了,祝英台凶巴巴地開口:“你倒是說說,我怎麽就廢話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當然不對了,”王凝之聳聳肩,“你以為事情都那麽簡單啊?”


  “那不然呢?”


  一邊看著路邊的小花,王凝之一邊開口:“你說了,官府掃掉了一個小小的山賊窩,這本不值一提,那朝廷為什麽要嘉獎,還要賞賜財物呢?”


  “因為黑風寨背後是顧家啊,顧家擅自與軍中聯係,還是最敏感的邊境地帶,這可是犯忌諱的大事,朝廷一邊派出王彪之大人清查顧家,一邊也會對錢塘府主動清剿山賊表示讚許。”祝英台想都不想,這都是大家最近有討論的事情,她當然知道。


  “沒錯,朝廷的嘉獎,賞賜,是在告訴全國各州各郡的所有地方官員,世族如果安分守己,那還好說,如果有什麽不軌之心,那麽朝廷是一定不會放過的,所以地方官員們不用怕當地的世族,該動手時,就要動手。”


  “黑風寨在翠微山都多少年了,難道馬太守不知道?他為什麽現在才敢動手?還不是因為他一個小小的太守,根本不敢動顧家的人。朝廷是以錢塘為典型,在給全天下的地方官員撐腰。”


  “至於馬太守,讓他兒子帶我們來遊玩,確實是你說的,給馬文才撐個場子,以後錢塘這些新修建起來的園林,大家看見了,都會說上一聲,這是太守的公子,馬文才剿匪有功,朝廷賞賜的。”


  “但也不止是這樣,書院裏頭,學子們哪個不是世家子弟,當然,除了梁山伯,他那個世家,基本等於沒有,學子們都親眼見到了錢塘的變化,等在過些天過冬回家,難道不會把這些告訴家裏的長輩嗎?”


  “做了一輩子太守,難道馬家還會缺錢嗎?就算是缺錢,馬太守也不會動這些錢,畢竟這是名聲啊!既然不能動,那就索性都花了,給馬家賺取更大的名聲,給馬文才將來的仕途,多墊上幾塊磚,讓他的路好走些罷了。”


  說完之後,也不管祝英台能不能聽懂,王凝之繼續往前頭走,很快,祝英台又追了上來:“王凝之,你等等。”


  “不是,你不去找你的山伯,纏著我做什麽?”


  王凝之很不爽,我又不是你的夫子,你又不給我交錢,憑什麽要指點你?還指點個不停了?


  “王兄。”


  祝英台繞到前頭,突然拱手,行了個禮,倒是把王凝之嚇了一跳,急忙退後幾步,滿臉戒備:“你想幹嘛?先說好了,我可不收徒!”


  祝英台愣了一下,翻了個白眼,“想什麽呢!”


  “那你這是?”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王凝之挑挑眉,這倒是少見了。


  “以後有機會的話,還請你幫山伯一把,你也是知道的,他是真的想做個好官,為百姓謀福,治水方略,是他一生之心血所係,你便是不喜歡,也不要用這個來戲弄他。”


  看著一本正經的祝英台,王凝之笑了起來:“我是不喜歡啦,但我可沒你那麽閑,會有空去戲弄他,我確實帶著他去給王彪之大人添堵,可這也是他梁山伯的機緣,若不是如此,他憑什麽能讓王彪之知道治水方略?”


  “他幫我,我幫他,這才是正理,能被人利用,就說明自己的價值了,還是說,你覺得就憑同窗讀書的這點交情,能讓我不求好處地幫忙?”


  “天真!”


  看著王凝之離開的背影,祝英台輕輕‘哼’了一聲,“好話不會好好說!”


  秀園外,小溪邊,祝英台感歎一聲:“山伯啊,眼看再過些日子,我們就要回家了,這一別,就是幾個月,要等明年再見了。”


  “要是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能多和你見幾麵,你家在會稽,其實也離得不遠,如果……”


  “山伯,山伯?”


  “啊,英台,你看,這水是錢塘的分流,經過錢塘這片地,在裏麵又分流成數十股,等到了我們這裏,也就成了小溪流,如果說錢塘大壩也能如此做的話,其實很多水患都可以消匿於無形,不過這是個很大的工程,沒個十幾年功夫,恐怕做不到,而且其中還有許多實際上的問題,就比如山脈,道路,甚至草木植被,都可能……”


  祝英台歎了口氣。


  很無語,明明兩人就相距幾步,大家也是一樣在看水流中的波光粼粼,怎麽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聲歎息,總算是讓梁山伯回過神來,轉過頭,傻乎乎地看了一眼,“英台,你剛說什麽,我沒注意,給忘了。”


  “你忘了的不是我的話,是你的良心。”


  “啊?”


  “沒事,”祝英台擺擺手,沒轍,凡事有利就有弊,自己欣賞他的認真,那就要接受他認真帶來的忽視其他。


  “我是說,咱們沒多久,就要各自回家了,你打算這幾個月怎麽過?”


  “哦,你說這個啊,我打算和四九回了家,先去把家裏的屋頂修一修,這要入冬了,不能再漏風漏雨了,今年我有攢了點錢,家裏娘也來信了,說是已經準備好木料,就等著我們回去呢。”


  “修屋頂又用不了幾天,然後你要幹嘛?”


  “然後,我要抓緊時間,去錢塘大壩走一趟,再多想象,設計,都不如親眼去看看,我上次去還是幾年前呢,現在那裏的水勢,格局,肯定都有所變化,我需要及時調整才行,還有,今年我打算再讀一遍前朝的水利典籍,還有大家借給我的那些書籍,唉,時間總是不夠用。”


  祝英台翻了個白眼,梁山伯今年可真是收獲多多,因為他四處宣揚自己的治水方略,還帶著大家一起學習,讓很多人煩得很,隻能去給他弄些治水的書籍來,讓他去研究,而梁山伯也是很得意,直言自己以前都是辛苦攢錢買書,想不到如今有這麽多知己好友,一起努力,共同進步。


  “那就是說,你這幾個月,就打算做這些事兒了?”祝英台口氣不善。


  “事情是這樣安排的,可是我總覺得,幾個月都見不到你,會很想念。”梁山伯也站了起來,走兩步過來,坐在祝英台身邊的大石頭上。


  祝英台眼前一亮,臉上抹過一絲紅色,聲音變低了許多,“山伯,你……”


  “英台,我想著,”梁山伯看過來,兩人隻是對視一眼,祝英台就趕緊把頭低下,臉更紅了,就連脖頸之間,都有點發紅,難道梁山伯知道我的身份了?


  “英台,你,生病了?”


  “啊?沒有,你就說,你想幹什麽?”


  “好,”梁山伯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心,說道:“英台,我是想著,你要是能出來的話,咱們一起去錢塘江看看,來回怎麽都要月餘。”


  “你,你是說單獨跟你出去嗎?”祝英台的聲音低得快聽不清楚了。


  “不是啊,還有四九呢,銀心應該也要來吧,不然你家裏哪兒會放心你自己出門呢,其實,”梁山伯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兒低沉,“我也是存了私心的。”


  “什麽私心?”祝英台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果然是發現了嗎?自己是不是應該趕緊跑回家呢?可心裏總是有點高興的。


  “我是想著,有你在,第一去錢塘江能輕鬆些,不會被那裏的看管之人為難,二來,你親眼見到以後,或許能幫我勸說於大家,到時候多些人手,多些幫助,我也知道,其實大家有點兒煩我的。”梁山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是賢弟你性格好,在書院裏比較受歡迎。”


  空氣突然就安靜下來了,梁山伯猶豫了好久,還沒等來祝英台的回答,遲疑問道:“英台,是不方便出來嗎?”


  “估計是很難出來,不過我試試吧。”祝英台再抬起眼來,已經恢複了正常,眯著眼,看了看小溪,“山伯,你看,那是什麽魚,能抓不?”


  看著蹲在小溪邊上,試著撈魚的梁山伯,祝英台隻能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又在心裏笑了自己一聲。


  想什麽呢,要是真的被梁山伯看出來了,自己還怎麽在書院裏待,三年的時間,豈不是就隻有一年了?


  還是現在好。


  ……


  最近的天氣,突然有些回暖,錢塘的溫暖,似乎逆著風向,從大地延伸過來,讓小青峰上頭的空氣也變得有了些許溫度。


  書院裏,陳夫子在狠狠地責罰了幾個不好好寫文章的,同時也送禮比較少的學子後,終於消停下來,大概也是這半年時間,追著學生跑,給老人家累壞了,如今也是混混日子,和學子們一樣,就等著冬日休沐了。


  上午的時候,去上上課,等到午後,吃得肚子飽飽,坐在廣場外頭,曬曬太陽,是許多學子的選擇,要是能順帶著打幾局牌,那就更高興了。


  而許多關係不錯的學子們,都已經在商量著等到休沐後,一起去哪裏好好玩一趟,都是世族子弟,從小錦衣玉食來的,在萬鬆書院待了大半年,早就膩了,假日絕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不過王凝之最近並沒有這麽好運,因為他被王遷之要求,去好好開導一下王蘭。


  每年到了這時候,王蘭的心情就不太好,畢竟,年紀還很小,又愛熱鬧,山上突然就沒幾個人在了,王遷之即便帶她下山,也總是比較少的。


  小院兒裏頭,王凝之吸了口冷氣,很是驚歎。


  王蘭居然能把一盆花邊緣的綠葉,剪得全都隻剩下一根絲,也是很有本事了,從她用剪刀的一絲不苟,王凝之能感受到,如果自己不能讓這小丫頭高興起來,恐怕明年回來,自己的小屋子,也會被她處理得幹幹淨淨。


  “王蘭啊,想不想下山去玩,我今兒沒事做,可以陪你一整天。”


  “用不著,反正等你們都走了,我自己也能下山去,我都跟徐婉說好了,以後就去她和小丫的休息室裏頭,也不用下去跟別人擠,畢竟我沒有人帶著,自己孤零零的,很容易被人欺負。”


  ‘哢嚓’一聲,一剪刀直接斷了一條葉子。


  王凝之咽了口唾沫,實在不明白,這丫頭是從哪裏學來的剪刀大法,但這也不是問的時候,還是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那這樣,我去給你準備好,所有的圖冊,足夠讓你打發時間了。”


  “用不著,反正等你們走了,我自己看完故事,也找不到人聊天,都隻能悶在心裏,沒什麽意思,我自己孤零零的,還拿著本書把自己悶在家裏,多淒涼。”


  “沒,也沒那麽嚴重,你以前都是怎麽過的?”


  “以前?以前我也就是孤零零一個人,每天以淚洗麵,日子過得很不順心就是了。”


  “書院每年都是這樣啊,你從小在這裏長大,還沒習慣?”


  “以前還好,反正我也跟他們不熟,今年好不容易有個家裏的兄長來,能有個人陪陪我,結果還是要走了,就這樣吧,我孤孤單單地長大,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寂寞。”


  聽著她越說越委屈,好像還自己把自己給感動了,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王凝之歎了口氣,“我懂了,你就直說吧,想怎麽樣?”


  王蘭轉過頭來,小嘴一扁,眼含淚光:“我想又有什麽用,誰會把我當回事兒呢?”


  “趕緊說吧,你再這麽陰陽怪氣的,我就走了,大不了請幾天假,早點跑,你爹也追不到我。”


  王凝之站起身來,扭頭就要走,卻被人拉住了衣袖。


  轉過頭一看,王蘭已經換了副嘴臉,笑得毫無大家閨秀的氣質:

  “我想去會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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