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鬼
當一個孩子跪倒在地祈求最基本的生存，是對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最大的嘲諷。
煙雨之中的蓮城宛如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中，雨水滴濺在青色的磚上，灰色的瓦上，五顏六色的油紙傘上，也有滴落在行人的肩頭，滴落亭台樓閣之上。
都是從天而降，卻命數不同，如同這一個個跪伏、蜷縮、昏睡的乞兒。
李卜鏡身後跟著二十七個乞兒，最大不過七八歲，小的三四歲，他們有男有女，一樣的是都衣衫襤褸且單薄，一樣的是都身有殘疾。
蓮峰縣城的麵食很好，而最好吃的麵食不在那裝飾輝煌的大酒樓，而是在這路邊搭的簡易茅棚中。
一碗碗熱騰騰的麵條出鍋，麵條筋道顯黃，一鍋精心熬製的牛肉湯澆上去，撒上蔥花香菜，調上紅辣辣的辣子，一個個小小的人，吃力的端著碗，坐在簡易的木椅上，爬伏在桌邊大口大口的吃著。
李卜鏡在一旁坐著，他此刻察覺出了不對，今年風調雨順，各地收成不錯，而且大秦田稅收的也不高，最近也沒有兵禍，怎麽會有如此多乞兒，而且還都是殘疾。
城隍廟中，楊燁和柏齊隔桌而坐，窗戶半開，可以看到煙雨中的蓮峰縣城。
“八爺可好久未見了，最近怎麽樣？不知這次而來所為何事啊？”
柏齊給楊燁和自己斟了杯酒，舉杯和楊燁碰了下，隻是張嘴一吸，就揮袖用禦水之術將杯中水禦出酒杯揮灑在窗外。
“也沒有什麽事，山上時間久了，就想著到人多的地方走走，沾沾煙火人氣。”
楊燁笑了笑，其實他屬於無事不下山的人，如果不是李卜鏡幾次說想到縣城看看，他是不會來的。
“這山上清靜，久居可以使人寧靜平和。山下繁華，但喧鬧繁雜讓人神台不淨。一直在山上不好，一直在山下也不好，隻有這一上一下，神台經過洗塵才最合大道。
我觀八爺這次目光清澈，神台清明，可見心境又是突破了，可喜可賀啊！當浮一大白！”
柏齊聞言一笑，身上香火氣息濃鬱，神目熠熠生輝，舉杯和楊燁一碰。
“讓城隍見笑了，小子愚笨，神台隻是初開，初來之時自然清掃簡單，但修行如逆水行舟，越往後越是困難艱險啊！”
楊燁笑了笑，繼續說道：“這一路而來，我發現路上行討的乞兒很多，我這涼州今年雖然說不上五風十雨，但也算的上風調雨順，應該都有一個好收成，怎麽會是如此？”
“這也是我所不明的，以往遇上災年，行乞之人多也可理解，但今年確實都是個好收成。而且詭異之處在於都是孩子，並且都身有殘疾，我心憂莫不是有那傷天害理之徒，也曾親自察探，更讓夜遊日遊二神不舍緊跟孩子幾日，卻不得始終。”
柏齊眉頭緊鎖，起身看著窗外，神目中香火神光照射而出，山下蓮峰縣城無一不被覆蓋。
良久，柏齊神目中神光散去，重新坐下說道：“每一次都是如此，神目之下人氣鼎盛，大秦龍氣更是磅礴，看不出一絲異常。”
“難道真是何處有了災荒，但就算有災荒，為何都身有殘疾，且都是孩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楊燁低頭沉思，眸子中冷光卻更加森然，這種事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東西，但能躲避過城隍的探查，這些人有些門道啊！
“我雖然是一地城隍，但終歸屬於陰司，人世間之事很多無可奈何，隻能等變成鬼物後才可以接管。”
柏齊也是無奈，陰神不可插手人間之事，他們的主要責任就是懲辦為禍人間的妖魔鬼怪，和人死之後的勾魂引魂，判定善惡給與懲罰。
“不知此地官府可有發現不對？”楊燁蹙眉問道。
“因無人報官，隻是剛開始時有官吏詢問了一下，然後就了無音訊了！”柏齊思索一下說道。
“可有什麽辦法能躲避過陰司探查？”楊燁沉思許久問道。
“自然，有三種情況！第一就是修行大成者，能遮蔽天機更不用說我小小城隍。第二種就是有大氣運者，被天道寵幸，自然探查不到。但這種人不止掐算不到，占卜不得，掐算占卜一片迷霧，更是能逢凶化吉。”
柏齊苦笑一下，繼續說道：“第三種就是和大秦牽扯極深，自身有龍氣保佑，神鬼不侵妖魔繞道！”
“但不管是這三種任何一種，都不是好惹得啊！”楊燁冷笑一聲，心中已有打算。
“八爺萬望小心！”柏齊看到楊燁的表情，心中歎息一聲，說道：“最近城內不安定，八爺可曾記得我上次所說妖物害人之事？”
“哦？就是上次所說，有人被害，死樣極其恐怖，不是人為所害卻尋找不到何物所害之事？”楊燁稍微思索問道。
“正是此事，這段時間，又有三人被害，死狀和前者差不多，但依舊隻是留淡淡怨氣，卻分析不出是何妖物。”
柏齊說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三起案子，這也是讓他愁眉苦臉的原因。
“我會小心的，如有進展，或需幫助，城隍可告知小子。”
看時日不早了，雨依舊不停，楊燁起身對城隍行禮，說道：“今日叨擾了，小子告辭了！”
山下麵攤已經堆起一堆飯碗，這還是李卜鏡怕撐壞他們，看吃的差不多了，就不許再吃了的情況。
一個個可憐的小乞兒肚皮滾圓，靠在椅子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們許久沒有如此好好吃一次飯了。
李卜鏡雖然一直照看乞兒，深邃的目光卻一直打量四周，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卻不曾發現。
如此他都有些懷疑自己了，是不是自己多慮了，但這樣子一看就是有人專門拐來兒童，然後弄殘他們乞討賺錢，一般情況都會有專人監視管理。
時間不早了，李卜鏡將孩子們帶到最近的福利役所，把懷中的銀子都捐獻而出，在役所管理人員殷勤的目光中向城外走去。
城外李卜鏡等待著楊燁，這是他們商量好的，在關閉城門之前在城外會合。
“不對，不對，一定有問題！”
李卜鏡思索著，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青衫下手指不禁開始掐算起來，眸子中周天星辰開始運轉。
一道小巧的麵白紅腮童子從地麵鑽出，對著占卜的李卜鏡腿肚子咬去，牙齒長且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