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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若如初見(大結局下)

  “他……他死了?”吳若初浸泡在雨和血的混雜物中,驚得一縮。


  致袁勁於死地的,竟是魏榮光玉墜上那根無生命的紅線。


  “那是我媽媽的紅線……”魏榮光倒在沙地之上,如同被長輩眷顧的孩子一般笑了笑。


  又問,“若初,你受傷了嗎……”


  “沒、沒有……”吳若初拖雨帶血地上前抱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抖著嘴唇說,“你怎麽樣?你流了好多血……我這就叫救護車來,你堅持一下……”


  “我沒事,隻是輕輕被劃了一刀,這些血也不全是我的,他也流了……”魏榮光一身黑衣,染紅了也看不出來,他心情甚好地騙著她,卻見她茫然地搜著左右口袋。


  暴雨衝得她身心冷透——好巧不巧,她和魏榮光的手機竟然都在剛才以命相博的打鬥中遺失了!她忍著極度的惡心翻找了屍體的全身,除了在皮帶扣環上發現一串特別破舊的鑰匙之外,沒有任何東西。


  “我這就去找電話!你等著!”吳若初咬唇脫下自己的外套擁在魏榮光身上為他擋雨,血色卻逐漸浸過兩重衣,她心口一窒,“你受了什麽傷?讓我看看……”


  魏榮光試圖擋開她的手,可哪有一點力氣,眼前的所見開始亂攪,腹部疼得像腐爛一樣,“若初,我好冷,好想睡……”


  她顫手解開他的衣服,三個深深的血洞吞噬了她。


  “榮光,不要睡……我們馬上去醫院,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怕!”吳若初也顧不得去抹自己濕透的臉,撕下兩條袖子為他紮緊了失血的傷口,轉身在積水的地麵上苦尋著遺落的手機,這是一片微陷的沙地,加之大風大雨的侵虐,手機可能早就沒入沙中也未可知。


  她又飛跑至方才惡戰一場的觀景亭,隻有袁勁視之若命的那隻舊手機還跌落在亭座下,吳若初搶步拾起,發現它已無法撥出電話,又見身旁的亭座上無數刀痕,一根亭柱的底部幾乎被血染成了黑色,巨大的絕望扼住她的咽喉。


  此時已是淩晨四點,海灘商業區早已杳然無人,縱使她不願離開他一秒,也必須先到別處去借電話,徒步奔到碼頭上粗算需要至少二十分鍾來回,也不知道他是否等得了……


  魏榮光好像做了個短短的夢,醒時感知到吳若初回來了,他開了一絲眼睛看她,笑著說出終場的願望,“抱我一下……”


  “現在是你該抱著我的時候。”她不知從哪裏推來了一輛老掉牙的摩托車,車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漆,搖起來哐啷作響,像個痞子騎的爛車,她從屍身上摸出了那把鑰匙,剛好插進摩托車鎖孔——袁勁是投毒案的通緝犯,沒膽子動輒乘坐出租車,這應該是他從某個公共車棚裏偷來的,他多半就是駕駛它來到此地的。


  雨水混著魏榮光腹部的血液大片流失,吳若初從摩托車的後備箱中找出一塊擋雨布給他圍上,咬牙將他半背半攙地到了摩托車後座,“我送你去最近的醫院!”


  她跨上車,僅有的一隻頭盔給他扣上,又將他身上的擋雨布綁帶紮紮實實地捆在她自己腰間,固定住他的位置,讓他完全伏在她身上,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棄他不顧,她這雙肩膀至少還能頂得住他!


  “榮光,記住,你隻需要抱緊我!”吳若初扭動車把,淩白的車燈熔化冷雨,滾塵之聲如命運轉輪,她時隔五年再一次發動摩托車疾飛而出,“我再也不許你放開手!”


  畢竟太久沒騎過車了,起先吳若初開得略有歪斜,除了要控製車向之外,還必須時時分神向後伸出手去護住他。但飛馳出沙灘後,她逐漸找回了最佳的感覺。


  當年成天騎著摩托車穿街過巷時,她總是不愛守規矩,每每把頭盔當作擺設也就算了,還經常不扶把手迎風招展,挑些難走的路來征戰,哪條路窄如山間棧道,哪片工地顛得好像布滿了小彈簧,她就非朝那邊開不可,如同把命運的一切險阻都當成了雄奇壯闊。她騎車向來是從驚險中見真章,常常快要一頭撞上了,卻偏偏在最緊迫的關頭身手不凡,顯一顯功夫。


  正是因了這樣的青春史,今晚的雨夜中,她開得還算就手,駛上公路之後,甚至連顛簸都很少再有,她矯捷地避過路上的水坑泥氹,每一處轉彎都極盡迂緩,因為她知道魏榮光受不了,他傷得已經很重了……


  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的窄背,她如同掮著最難離難舍的十字架,前方是否就是救贖,就是神賜的應許之地?

  “你開得真好,不愧是我教出來的……”他的笑聲七零八落,鮮血好像沿途拋落的雨花石。


  這場景一如初見那天,他們在大雨中飛車,相貼而乘,心跳重合。隻不過,這一次是她載著他,所過之處一片蒸蒸雨浪,風挾冷沙,她的眼睛比車燈亮了千倍,任何雨水都衝不滅淋不熄,直盯向前方,往最黑的夜色中去,往夜色中某盞不滅的溫燈駛去,它就在他們舉目望處,暖得好像她身後的大團熱燙血液……


  她不讓自己哭出來,她是吳若初,是世間最英豪的女子,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或者跟他一起死去……就死在對方的懷抱中,化作同一片飛灰,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如果警察不相信他是誤殺自己……那你就說,他是我殺的,聽見了嗎?”魏榮光晃得越來越厲害,隻剩一雙手咬合在她的身軀,哪怕流了那麽多血,他還是想著這件沒所謂的事。


  “別說話……休息一會兒,我知道你很累的……”吳若初終於嚐到了眼淚的鹹味,聞見他混著海棠花香的絲絲血氣,那血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最親最親的東西,“就快到了,榮光,你說過,要我等你,現在你也要等我……”


  摩托車狂吼著,如利錐穿雨,魏榮光感覺不到四周的冷風了,似墜入一片暖霧之中,眼前都是白色的虛光。越來越多的鮮血自他的血管裏漾出,像生著嫣紅的翅膀,冉冉飛升……他這一生,都是輸在了上輩人的恩怨膠葛中,當這些來自雙親的血液從他體內流了個幹淨,他是否就能還清自己欠父親的,是否就能見到母親了?

  可他還是舍不得……他還是想永遠抱住懷中的這個身軀……想跟她一起活著,在陽光下相愛,就像石上苔蘚開出花來。


  她說,“答應我,要活著,為我活著……”


  他說,“如果這次……這次我們挺過去了……你就嫁給我……嫁給我……”


  不多時,醫院的紅十字遙遙在望,凸顯在遠處的水雲中,吳若初感到腳下的摩托車忽地一斜,像被什麽鈍器從後麵擊中了,她急忙提升車速,扭身回望一眼,後方的路口有汽車的大燈砸來兩團雪光,某個女人從車窗中迎著風雨傾出身子,手中舉著一件東西朝摩托車對準……


  沒有一點聲音,然而前方的電線杆上已乍現兩粒彈孔,吳若初慌得打歪了方向,窄熱的風再度從耳際竄過,好在她車速極快,與那輛汽車始終相隔大段距離,中間又夾著一層層厚雨,子彈要打中車上的人也不是易事……可她還是幾乎失聲喊叫,魏榮光就坐在她身後,如果子彈不長眼睛……


  她將車開得近乎飛了起來,那兩盞汽車車燈卻越來越慘白,充斥了整個眼球,魏榮光沒有睜開眼,但已經察知到子彈擊中了他座下的橫杠,他在雨聲中對她一笑,“若初,我替你擋著,什麽我都替你擋著……”


  吳若初穩捏車把,隻知向前猛衝,以一種不懼撞毀的氣勢。隻聽那輛汽車狂按喇叭,如強脅,如追逼,子彈不斷在身側接力,將雨夜射出無數泉眼。


  魏榮光好像有了更多的精神,不知是不是被這場車槍之戰所鼓舞,他努力直起身子將她擁得更緊了,攔截在她的背後,叫人無隙可乘。他身前已被刀捅出了三個窟窿,身後再多幾個又何妨?可……他就快要使不上力、快要抱不住她了,無數子彈滑過他的身側,一片燒痛,將他幾近冰冷的周身都點燃了……


  摩托車不斷被流彈擊出電光,又瞬間被澆成一縷縷輕煙。車胎上黏著濕爛焦黑的樹葉,一如什麽巫教使用的符咒之物,漸漸使得這輛車開始失控,輪胎發生側歪,旋著水花衝離地麵,急轉無依,向路基上鏘然一撞,魏榮光和吳若初被身上的綁帶相連,一同甩出了車,如雙雙投下懸崖的婚禮。


  摩托車脫離駕駛者,肆然擦行出百米,車胎劃出盛世煙花,如火柴女孩的夢境,整個雨空為之驟亮。


  “你還在嗎?”吳若初歪躺在一個臂彎裏,沒有人回答她。眼見的景象逐漸變成了紅色,可那不是血,而是某種閃轉的紅光,亮得穿透了每一片雨……


  槍聲停了一瞬,隨即又從兩個方向傳來更激盛的開火聲,互相對陣射出。可這一切的聲光都比不過摩托車爆炸時的驚泣山河,沸熱的金屬片飛得到處都是,吳若初在那一刻閉起了眼,感到燒紅的箭矢挾著熱浪迫來,聽見了爆破和摧垮之聲,仿似他們的昨日,就該以這樣的方式殮葬……


  她將頭靠在他胸前,然後,該是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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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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