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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徽野袁總

  他們就在人來人往的沙灘上長久擁吻,在這流離的凡世中自有一份避世的愛。夕陽拖曳著他們的影子,一直拉長到很遠的未來中去。


  阮伊毛糙的短發紮在阮慎謙臉上癢癢的,就像許多小沙粒,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附在她耳邊說,“忘了告訴你,其實你短發的樣子我也很喜歡。”


  阮伊卻捂了捂腮幫子,“阮慎謙,我好像咬到沙子了,都怪你。”


  “好,都怪我,都怪我……”他還是這樣百般寵溺。


  兜了又轉,一路的足印連成圓滿的句點。在尋人事務所的營業史中,這樣一波三折而又完美收官的故事並不多。


  吳若初旁觀整個過程,也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有些解凍了,她通過錄音筆和備忘錄將這個故事整理出來,頻頻分神想起魏榮光對她說過的話,“你信不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她是不信的,但還是止不住地想起。


  她和阮伊的友誼延續了下來,這算是個不小的收獲。有一次,阮伊好奇地對她提出,自己很想聽聽阮慎謙在尋人事務所的錄音筆裏說過些什麽,吳若初自然答應。


  第二天來上班的時候,吳若初想起錄音筆似乎放在了事務所的裏間,也就是聶瓊專用的房間,有時聶瓊不想回家住,就會睡在這裏。


  聶瓊和丈夫的關係總是時好時淡,吳若初不知他們的婚姻裏是否有過愛情,像聶瓊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女人,卻常常一人在這個房間裏呆上好幾個小時,也不知在閉門修煉些什麽。


  每次吳若初進門給她送吃的,都見她坐在窗台上,直勾勾地望著外麵出神,獨坐的側影帶著冷色,白色的紗簾掩住她的半邊身子,像是純潔的裙擺,直到吳若初上前叫她一聲姑姑,她才會靈魂歸竅,走下窗台舒展筋骨,隻消一秒就恢複了活力四射的樣子。


  今天,姑姑的房間照例是關著門的,不過,吳若初聽說她昨天就外出旅遊去了,好像是丈夫安排的,所以房裏絕對不會有人,她想也沒想便旋開把手進入,剛走幾步,突然來了個急刹車,鞋跟幾乎把地板刮出一條深痕來。


  她看見聶瓊不帶表情地坐在紗簾繾綣的窗台上,膝上放著一把烏亮的手槍,右手捏著一塊棉布似在擦拭,發現吳若初進來,便停下了手裏的活兒,翹眉審視著她。


  “姑……姑姑。”吳若初驚得挪不動步子,眼睛仿佛被那支手槍吸住了,雖然她知道聶瓊的丈夫是做黑道營生的,手裏必定少不了槍這種東西,但聶瓊不是向來都對這類邪物敬而遠之嗎?


  “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聶瓊聳肩發問。


  “我……我以為房間裏沒人,我是來取錄音筆的。”吳若初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轉念又問,“姑姑不是去旅遊了嗎?”


  “不去了,你姑父非要我去,怕我在這兒受波及,其實我又沒做虧心事,幹嘛要躲。”聶瓊一邊說著吳若初聽不太懂的話,一邊用指尖摩挲槍身,見吳若初的目光依舊粘在這把槍上,不由笑道,“怎麽,嚇著了?我是用來防身,又不是用來殺人的,你姑父那些破生意一向跟我無關,但既然做了他老婆,麻煩事總會自己找上身,備把槍也好……嘖,站那麽遠幹什麽,我是你姑姑,你還真怕了?過來。”


  聽見那句“我是你姑姑”,吳若初心裏一熱,她骨子裏本就是有幾分野性的姑娘,哪裏真會怕區區一把手槍,依言走過去,琢磨著剛才聶瓊字裏行間某種不祥的潮汛,“姑姑有什麽麻煩事?難道已經到了要備槍的地步?”


  “還不都是你姑父惹出來的,他那種人,沒成天拿刀上街亂砍就已經是我運氣了,我上回不是跟你說過,他被警方盯上了,別的幫派也想拿他開刀,形勢不太好,所以他給了我兩把槍,另一把我放在家裏,反正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當個心理安慰。”聶瓊睿智地笑,“你是不知道,我早就做好了隨時成為寡婦的準備,有一天你姑父遭了報應,我根本不會覺得奇怪,那是他應得的,我隨他怎麽搗騰,反正我的話他也不聽……若初啊,有些事不是我們女人能控製的。”


  “姑姑,你別說這種喪氣話。”吳若初在她身邊坐下勸道。


  “這不是喪氣話,這叫一無所求了,是好事。”聶瓊拍拍膝蓋上的灰,“哦,不對,我也不是一無所求,我還想要錢呢,有時候覺得做個叫花子也不錯,天天聽著鋼鏰兒打在破碗裏的聲音,多享受……我想過了,要是真有下輩子,就投胎當一台點鈔機好了。”


  吳若初無言,這種時候聶瓊竟然還有心情說笑話,“姑姑,為什麽不聽姑父的話去避一避呢?安全要緊啊。”


  “放心吧,其實還沒那麽糟,再說我也沒得罪誰,自己先跑了反倒不敞亮。”聶瓊從窗邊站起身,走向對麵的衣櫥,櫥子的底層有個不大的保險箱,她沒有特意避開吳若初的視線,轉了幾下撥盤,打開了保險箱的雙層門,把手槍扔了進去。


  上好鎖後,她又踱回了窗邊,把白色的紗簾吱呦呦地拉開,再推開一扇窗子,寒風急灌,她叉著腰品味著淋浴一般的風力,吳若初在旁邊婆婆媽媽地叮囑她一定要保重,雖然這姑娘什麽都不懂,但畢竟是關心她的,她聶瓊活了一把年紀,臨到頭來,身邊也數不出幾人比這半路相識的侄媳婦更讓她感到暖乎。


  可是突然之間,吳若初的話無緣無故地中斷了,聶瓊睜開了一直沉浸於吹風的眼睛,發現吳若初正瞠目盯著窗台上放置的一遝紙張,它們用夾子別在一起,被風吹得一卷一卷的,裏麵的內容也因此見了光。


  其實那不是什麽太保密的東西,關鍵信息都寫成了代碼,吳若初也不是外人,聶瓊隻是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何會如此驚愕。


  “你怎麽啦?”聶瓊上前拿過那遝紙,在手中抖了抖,讓它回歸平整。這是丈夫寄放在這裏的一份貨單,她擦槍時瞄了幾眼,都是一些商人從他手上購買東西的記錄,當然,這些“東西”絕不是什麽來路正當的玩意兒。


  “我……我沒事。”吳若初怯聲說。


  聶瓊笑了一聲,胸有成竹地翻開紙張,蘸著唾沫找到其中一頁,展示到吳若初麵前,“你看到的是這頁吧?”


  那頁貨單上,有一行數字和英文字母組成的代碼,錯綜複雜,不知何意,估計是指某種商品,而購買這商品的人就寫在代碼後:徽野袁總。


  吳若初看到貨單的時候,徽野的袁總正高視闊步走進繼父的辦公室,衝著在外間工作的魏榮光假笑地打了個招呼,“魏總,麻煩給我泡一杯咖啡進來,一勺糖就好,哦不,四分之三勺吧。”


  魏榮光合起桌上的文件,謙然道,“好,袁總稍等。\"

  如今魏榮光已成為梁忠文的助理,與梁忠文共用一大間辦公室,常常是他在外間為梁董鑽研公司事務,梁董在裏間喝茶念佛,順便聽聽他的匯報。梁忠文不會打字,每封郵件都是由他代發,一些本該親曆親為的事也都囑托給他。


  在旁人眼中,魏榮光完全不求私利,除了擁有機敏的商人頭腦之外,最可貴的是還有一副忠腸。梁忠文每每讚許道,“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少了,能碰到你,真是徽野之幸,也是我之幸。”


  袁勁卻不覺得這是什麽幸事,他隻把魏榮光定義為走了狗屎運的下等人。


  魏榮光很高興袁勁能這麽想,被鄙夷至少好過被懷疑。


  自從當上梁忠文的助理,每次袁勁過來,魏榮光總要被使喚一通,袁勁常常讓他遞個打火機、泡杯咖啡什麽的,以證明主仆關係的不可逆。


  今天,魏榮光照舊泡好了咖啡,極其精確地加了所謂的四分之三勺糖,誰也挑不出他的疏漏來,袁勁想辱他一番,叫他去做這種廚娘的活計,他偏要做得盡善盡美。


  他就像一隻能夠無限收縮的彈簧任人擠壓,誰也不能料到他內裏蘊藏著多大的彈跳力。


  魏榮光端著那杯咖啡走到梁忠文辦公室門外,聽到袁勁在裏麵激越地陳述著什麽,大意是不滿於行政部的卞總控股太多。


  魏榮光拿捏著力道敲了敲門,一邊裝作無意地聽著袁勁的慷慨陳詞,一邊將手裏的咖啡放在辦公室的茶幾上,“袁總請慢用。”


  袁勁沒搭理他,嘴裏的諫言說得更加起勁,“爸,卞總的股權必須牽製,否則總有一天他要騎到我們頭上來了,這些人都是表麵一副忠義相,心裏指不定打著什麽算盤呢,要我說,商場上沒有朋友,隻有敵人,爸爸不應該對他們太過寬容,到時候卞總在公司裏拉幫結派坐實了權位,就要對我們過河拆橋了!還有,我說的也不光是卞總,爸你想想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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