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邊城風波
從日出到日落,馬不停蹄,兩班人馬好幾次在同一個城鎮擦肩而過,隻因不相識而錯過。
玉小霜的心情越來越明朗,洛醇耐著性子一路北上。
走了大半個月,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周圍的景色也慢慢發生著變化,城鎮村落也越來越稀疏。
三月底四月初,本該是新芽嫩綠,花瓣嬌嫩的時節,這裏,卻是綠色褪去,風沙撲麵,荒漠層層。
隻要出了城鎮,一路上幾乎看不上什麽行人,隻有偶爾會有商隊路過,鈴兒聲聲。
傍晚風過,一片荒涼蕭瑟,四周漸漸黯淡下來,寒意四起。
平日裏玉小霜他們早就找好了落腳處,因今日距離邊城已不遠,便決定趕一趕直接進城休整。
隻是馬兒不知為何慢下來,怎麽也不肯加快腳步,搖擺著腦袋,噴著響鼻,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霽月不禁奇怪道:“這些馬兒怎麽了?可是換了環境水土不服?”
樊星警惕地盯著周圍:“馬匹最是有靈性,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小姐,多加小心!”
玉小霜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也不催促馬兒,放慢了腳步。
沒過一會兒,馬兒停了下來,怎麽也不肯前行一步,三人翻身下馬,四處打量,一側遠山層疊,一側卻是峽穀,馬兒似乎對峽穀那邊有些忌憚。
玉小霜似乎聞到一股血腥味,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樊星抽出長劍,戒備地往峽穀那邊移動,卻在接近時瞪大了雙眼,渾身發顫,玉小霜見狀,下馬往前走去。
峽穀並不深,下方還有幾段才到底,卻被鮮紅塗滿,幾十人隻穿裏衣,白衣破碎染血,橫七豎八地躺在穀底。
看相貌,都是衛國人,傷口鮮血淋漓尚在流淌,似乎都沒了聲息。
“這……都是誰幹的?”霽月的聲音都有些變調,樊星則是一臉憤恨,不是沒見過屍首,隻是這般死狀,太過殘忍了些。
血腥味似乎在升騰,直衝口腔和胃,玉小霜接過霽月的避毒藥丸,含在口中,提氣幾個縱身下去,探了一些人的鼻息,無一生寰。
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她皺緊了眉,悲涼之感不斷湧出,又仔細檢查了傷口,才回到崖上。
“從傷口的形狀來判斷,對方用得似乎都是彎刀,殺招凶狠殘忍。”北漠人慣用彎刀,偷襲了這些人。
“這些都是什麽人?”霽月悲天憫人,蹙眉問道。
玉小霜尚未回答,便警覺起來,遠處,有人來了,人還不少,不知是敵是友。
三人戒備著,此時不能走,若是衛國人,見此情此景,又看到她們三人離去,恐會以為是她們所為,若是北漠人,那她們便要懷疑是凶手了。
那隊人近了,十幾人的隊伍,都騎著馬,為首的青衣長袍,其餘的皆是緊身灰衣,都是衛國人的打扮,似乎是哪家少爺帶著護衛。
可哪家少爺會到這兒來呢?
玉小霜三人麵麵相覷,那隊人在她們麵前不遠處停了下來,為首的男子翻身下馬,微微打量了三人一眼,抱拳道:“三位有禮了,我們路過,見三位在此徘徊,可是遇上了麻煩?”
那男子麵冠如玉,眉如長刀,雙目似星,微笑著,卻透出一絲絲寒意。
在外樊星是主,她微微蹙眉,亦是抱拳答道:“閣下好意,我們不曾遇上麻煩,也隻是路過……”
峽穀之下的場景,還真不知如何說,也不知此人身份,不好多言。
那男子似乎嗅到了什麽,他往峽穀邊探去,當即麵色微變,吩咐道:“下去看看。”
他身後的一名灰衣男子應是,下到峽穀查看,那男子打量了一下麵前的三人,又道:“三位可是看到這一幕才躊躇不前?”
樊星應是,玉小霜和霽月都站在了她身後,打量著這位男子。
這男子卻在峽穀邊緣蹲下,似乎在觀察下麵的情況,樊星低聲對玉小霜說:“我們可要先走?”
玉小霜同樣低聲道:“先看看,無緣無故出現一隊人馬,不知是敵是友,我們得摸清他們的底細。”
不一會,那灰衣男子上來,對著為首的男子附耳幾句,那男子麵色更是陰沉,他頓了頓,走過來道:“在下顧未然,正趕往邊關大營,三位……姑娘風塵仆仆,顯然也是趕路而來,邊城建在這荒漠之中,平日裏時有風沙,這裏的百姓多戴頭巾風帽。
三位衣著打扮上不似當地百姓,出現在邊境,不知要去往何處?這路上恐怕有些不太平……”
玉小霜三人對視一眼,她們隻是著男裝打扮,並未刻意隱瞞性別,稍微留意便能察覺,隻是他如此問,是何意?
顧未然……霽月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略略一想,驚訝道:“您是吏部郎中顧大人?”
吏部郎中?玉小霜暗忖,吏部郎中來此幹什麽?這人貌似還身懷武藝,現在的為官標準都如此高嗎?
顧未然斂目道:“正是,姑娘認識在下?”
他隻是小小五品郎中,並非什麽一品要員,這姑娘卻能準確說出他的官職,他暗暗打量著霽月。
樊星平日裏習武研讀兵書,不曾留意官場上的各色人等,玉小霜隻對與案情有關的人員有所了解,霽月時常會幫小姐收集甄別一些情報,對大多數的官員,都有些印象。
霽月得到玉小霜的首肯後道:“我家主子也混跡官場,我自然要替她留意這些。”
霽月和玉小霜現在都扮作樊星的隨從,霽月所說的主子,自然指的是樊星。
樊星見霽月衝她點了點頭,便抱拳道:“下官乃飛騎尉樊星,見過顧郎中,我們亦是去往邊關大營。之前下官負傷,在京中療養,傷愈便被調往鎮北軍中任職,下官鬥膽問一聲,您為何也去大營?”
樊星是從六品的飛騎尉,顧未然是正五品上的吏部郎中,見麵要自稱下官。
至於樊星去鎮北軍中任職,自然是為了配合玉小霜的行動,服從皇帝做的安排。
顧未然眼中的精光掩去,他道:“北漠如今越來越放肆,恐有戰事一觸即發,聖上命我為欽差,前來監軍協助。”
玉小霜了然,好好的派什麽監軍?估計又是皇帝的障眼法。
軍中紀律嚴明,又是邊關大營,每日都會核查人數,多一人少一人,都瞞不過去。短時間潛入倒無妨,若想要長時間的潛伏探查,就得融入其中,還必須有信得過的身份,和合理的理由。
樊星去任職,便是玉小霜的理由,而那位被放了鴿子的密探,想要進入邊關大營,也需要身份和理由的遮掩。
若這幾天再無其他陌生人過來,那麽,那位密探,估計就隱藏在這隊人當中。
樊星道:“如此,這峽穀之下的情形,您也已經知曉,我等正愁不知如何是好,還請您決斷。”
顧未然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看出來了?”
樊星點頭,她常年在軍中,自然是知曉的,她道:“這些人的裝束一致,發高盤是方便戴頭盔,虎口有厚繭,是因平日裏兵器不離手。麵部粗糙黝黑,嘴唇幹裂,是常年待在高原幹燥多風沙的地方,自然是這戍邊將士。
將士們不可能隻穿單衣,隻可能是外麵軍衣軍褲、盔甲長靴都被人脫下,隻是殺人者為何多此一舉?”
顧未然麵色如霜,沉聲道:“將外衣盔甲全部脫下,怕是有人要假扮成這些軍士。當地百姓自然沒這本事和必要,同為衛國兵士也不用假扮。而這傷口是彎刀造成的,怕是北漠人殺之而頂替,意圖不軌。”
樊星愕然,玉小霜暗暗思忖,她也是如此猜測的,沒想到這位郎中也不是隻會讀書之人。
顧未然極目遠眺,四周觀測了一番道:“前方不遠就是酆陽城,我們去那邊的山頂。”
樊星不明就裏,問道:“既是有北漠奸細,我們何不趕緊進城報信?去山丘是為何?”
顧未然仔細解釋道:“此事全憑猜測,我們都算是生麵孔,貿然去城中,人家未必信任,縱然有身份文碟,也免不了被懷疑猜忌。若是他們非說人是咱們殺的,扣上奸細的罪名,倒是麻煩,不如看看那些人意欲何為,再想對策。”
樊星不置可否,文官真是一肚子的彎彎繞繞。玉小霜倒是讚同,凡事多想一層,她也是如此打算。
抱歉,隻能讓各位暫且暴屍荒野了,等此事了結,定會讓爾等入土為安,玉小霜表情肅穆,其他人等,也皆斂容不語,決定鏟除凶徒以告慰亡靈。
事不宜遲,顧未然邊走邊說:“這些人剛死不久,對方要換衣需要時間,衣服上有血跡,裝作傷兵,不會走太快,還能追得上。”
他轉身的刹那,抿直的唇輕輕揚起。
這三位姑娘,雖都是男裝打扮,卻都掩不住女態。
樊騎尉英姿颯爽,認出自己的那位姑娘溫柔嫻靜,還有一位姑娘,雖默不作聲,樊騎尉好幾次說話前都看向她,隻怕她才是真正主事之人。
那位姑娘的臉蛋略圓,膚白細膩,說是丹鳳眼,卻又似桃花,烏溜溜的眼珠神采非凡,眉宇間舒朗大氣,不薄不厚的櫻唇,嘴角微翹似笑,道是甜美嬌俏,偏有股子堅韌不拔。
她並沒有傾國傾城的樣貌,卻十分耐看,讓人瞧著就忍不住心情愉悅,越瞧越覺得與眾不同。
尤其是那雙墨玉般的眸子,似曾相識,或許,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十幾人騎馬風馳電掣,避開了那隊人馬,遙望前方城中錯落有致的房屋,登上離邊城不遠的山丘,馬兒留在山丘下一處吃草,人兒伏在山丘上遠眺。
定睛遠望,一座城屹立,三側山丘環繞,一側平原延伸,每隔一段便有山丘怪石,枯草樹林,堡寨森森,過了這片荒漠,便是北漠的地界,一望無垠,直至大漠深處的王庭。
樊星目力過人,很快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人緩慢行進,有三十多人,並不是整齊劃一,有些零散,衣袍似乎還有些破爛染血之處,步履蹣跚地往城門而來。
果然如他們所料,北漠賊心不死,又要整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