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墮胎
越國公主失神的看著母親,蕭綽心底一陣苦澀,“沒錯,的確是我毀滅了她的人生。”強笑道:“乖,先把藥喝了。”
“吱”一聲,韓德讓推門走了進來,“公主,讓微臣把脈。”韓德讓的語氣非常溫柔,溫暖的笑著。
“你走開!”越國公主出人意料的大喊,“本宮不需要楚王您假慈悲。”
蕭綽萬分詫然的看著女兒,心頭更加痛苦,“她居然變成這樣了?”
“公主,臣隻是盡本分,一個大夫的本分。”韓德讓垂下眼簾,向前兩步,溫和的說。
“本宮不需要。”越國公主冷漠的回絕,“本宮的身體不需要您來操心。”
“那好吧。臣告退了。”韓德讓無奈的說,“隻是微臣希望公主明白,您的健康對整個皇室而言很重要,對於一直心懷歉疚的皇太後而言,更是非比尋常。”韓德讓語速平緩,說完便向蕭綽微微點頭,走了出去。
韓德讓跨過門檻的一瞬,“去傳禦醫吧。”蕭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韓德讓邁著沉重的步子向皇城外走去,他謝絕坐轎和騎馬,他整理著思緒,蕭恒德在正殿的抗辯說明了蕭恒德對他的極度怨恨,多次戰場的曆練並沒有使他的心智變得成熟,而且他正在強力的影響著延壽奴對自己,甚至是皇太後的看法。
心底曾燃起陣陣怒火,但是當看到越國公主出現在正殿的瞬間已然消失殆盡,韓德讓猛然清醒,這位高貴的公主已經被殘酷的政治剝奪了歡樂,他如果怒怨,那麽她的處境會更加可怕,她的生命隨時可能消逝,這將會給皇太後帶來沉重而難以恢複的打擊。因此他隻有克製和隱忍。
“相父請留步。”隆緒溫和的聲音飄了進來,韓德讓連忙轉身,低頭,“陛下。”眼光到處,正殿門前,工匠們進進出出,修繕著被損壞的正殿。
隆緒一身淺黃色便服,隆緒拉住了韓德讓的衣角,“兒臣請您保重。”隆緒顯得很憂傷,剛才接到宮女的報告,因此正在查看進度的他,正想往後宮去,卻見韓德讓一人走在路上,已猜到了七分。
韓德讓嘴角微微一揚,露出真摯的微笑,“緒兒,請不要為我擔心,都會好起來的。”韓德讓感到很溫暖,帝國的君主總是在他擔憂動搖的時候,給予他堅定前行的力量,因為緒兒的成長和孝順,他所有的犧牲和忍耐和付出都可以被當作享受。
“臣先去府衙了。”韓德讓微微點頭,漸漸消失在隆緒的視線裏。
越國公主的身體漸漸好轉,對母親的態度卻顯得迷茫而混亂,她變得非常沉默,甚至一天沒有一句話。
蕭綽很擔心卻無計可施,這一天,越國公主突然主動說:“我要回家。”
蕭綽愣了半晌,腦子裏轉過千百個念頭,忍著心如刀絞的感覺,說:“去吧,”
蕭綽痛苦的承認,當初她為女兒決定的婚事,那麽今天她就要接受懲罰,這是佛的意思,縱然她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後也無法逃脫佛定的命運。
當越國公主踏進蕭府的大門的時候,蕭恒德滿麵紅光的走了出來,“夫人你終於回來了。”
同時往前廳走去的衛國公主,聽了這句話,隻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連忙扶著牆沿才沒有摔倒。
“蕭恒德你到底想怎樣?”衛國公主隻覺得怒火升騰,話到嘴邊,看著妹妹楚楚可憐的側影,強咽了回去,換上笑容,迎了上去,“歡迎回家。”
臥房內,蕭恒德看著依舊溫柔體貼的妻子,心中暗喜,臉上隱隱壞笑,“我賭贏了,以後她就是我手中最好的棋子,卡住皇太後的命門,我就不信不能為伯父出這口氣!以前我怎麽從沒想過你還有這種好用處。”
之後的日子,蕭恒德對妻子百般體貼,而皇太後全身心的投入政務,這段時間她關心的是律法的尺度問題。自從攝政以來,她一直奉行嚴,吏寬民之原則。幾乎年年修訂律法,百姓歡聲不絕。
當然還有一個她想要通過慎密調查作出決定的方案,因此之後的兩年中利用捺缽和各地巡查的機會,踏遍草原,走訪牧民,問候農耕要員,更是幾乎閱遍全部案件的卷宗,又是溫暖的春日,北國的冰雪散去。
和煦的陽光照在皇太後的書案上,皇太後一身藍色便服,插著精致的玉簪,腰間掛著絲質的絹帕,笑盈盈的看著兩院樞密使,問道:“兩位認為如何?陛下也說說看。”坐在一側的皇帝邊看著手裏的聖旨,邊說:“母後高見,兒臣以為可行,且為一大善政,隻是需要督辦製度,否則兒臣怕地方大員會鑽空子。”皇帝一身便服,腰間掛著精美的寶劍,嚴肅中不乏閑散的氣質。
“臣也這樣認為。”兩院樞密使異口同聲。
“既然這樣”皇太後笑顏如花,拿起書案上的玉璽遞到皇帝手中,“陛下請。”
隆緒眼神閃過一絲驚訝,“母後還是您來吧。”
皇太後依舊把玉璽放到了皇帝手中,“皇兒,將來你會是天下之主,前聖有言,欲不可縱,望皇兒謹記之。”
“是。”皇帝起身恭敬的一禮,表情有些羞澀。
皇帝小心的在聖旨上蓋上玉璽,“斜軫你先去吧。”皇太後溫柔的說。
寢殿內隻剩下三人,隆緒有些羞怯的看著母親,蕭綽心底亦有些不舍,剛才的口氣嚴厲了些,“緒兒,別怪娘在斜軫麵前駁你的麵子,前陣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娘親力親為,你難免不舒坦,所有春捺缽狩獵過火,娘必須要提醒你克製。”蕭綽喝了口茶,繼續說:“有些人會利用這一點,製造朝臣的分裂,你明白嗎?緒兒。”
“是,母後,兒臣記住了,兒臣會在您的身邊再多曆練。”
蕭綽會心一笑,“你不會讓娘失望,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蕭綽內心暖意蕩漾,她不想探究,皇帝內心是不是百分之百順從,隻要他在重要的事情上保持一致就足夠,她不希望將來執掌天下的君主隻會一味的順從。
內侍拿著聖旨去正殿宣示,自今日起,除謀逆重罪外一律廢止連坐之法,群臣驚愕過去,無不大聲稱讚皇太後和皇帝陛下的仁慈。然後紛紛散去。
寢殿內,四人圍坐,品著精致的茶點,菩薩哥一身紫紅色錦裙,插著小巧玲瓏的金簪,戴著做工精致的瑪瑙耳環,再配以典雅的玉鐲,渾身散發著貴婦的氣質。
菩薩哥綻開笑顏,“太後,楚王,臣妾的手藝如何?”
“長進很大。”韓德讓率先開口,
蕭綽和隆緒隨聲附和,四人笑成一片,菩薩哥的容貌愈發明豔,隆緒每次見到她都覺得驚喜,陪她的日子越來越多了。環佩之聲,菩薩哥乖巧的說著笑話,一時間寢殿內的氣氛活躍而輕鬆。
雪兒沏了新茶來,三人正想繼續聊,一位宮女快步跑了進來,“太後陛下大事不好。”
眾人頓時轉頭,“太後陛下越國公主昏倒了,衛國公主請楚王爺移駕,禦醫們不知症候。”
韓德讓快速整理衣冠,令侍衛長牽了愛騎過來,蕭綽臉色凝重說,“我一起過去。”
這兩年間,蕭綽裝著不在意,實際上時刻都在關注女兒的生活,她的傷痛,她的明珠。
越國公主臉色蒼白的躺著,禦醫們個個搖頭,韓德讓走了進去,詳細詢問昏迷之前的飲食和起居狀況,輕按玉臂,頓時臉上陰雲密布,她知道禦醫們為什麽大氣不敢出了,徑直打開門和在門外等候的蕭綽交談。
“燕妹你仔細聽我說,一定要全部聽完,知道嗎?”韓德讓焦慮而嚴肅。
“她怎麽了?你不要賣關子好不好?”蕭綽一臉急切,韓德讓突然抱緊了她,蕭綽大感意外,正欲掙脫,
韓德讓咬住了她的耳朵,輕語道:“她懷孕了,可是她的元氣調養得這幾年,效果並不好,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如果她生育,將會有生命之虞,所以我真誠建議,實施墮胎。”韓德讓感覺到蕭綽快要哭了,“你得忍著點。”
蕭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公主你醒了。”房裏傳來喜悅的聲音。
韓德讓忙放開蕭綽,跑了進去。
越國公主看到眼前這個人,冷冷地說:“姐姐請你來的吧。那請說本宮得了什麽病?”
“公主沒什麽大事?和以前一樣調養就可以了。“韓德讓語氣甚是輕鬆。
越國公主將信將疑的看著他,韓德讓笑著說:“皇太後陛下在外邊等著呢,臣沒有膽子欺君。”韓德讓麵上很輕鬆,心裏卻很難過,“可憐的孩子,你永遠都不能是母親。”
越國公主點了點頭,韓德讓迅速寫好一張方子,請侍女去抓藥,侍女愣了半晌說:“楚王爺弄錯了吧,這是打胎的方子。”
在場所有的人都看著韓德讓,韓德讓狠狠的瞪著侍女,侍女感到背脊發涼,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