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拜訪
皇後禮服工整,華麗襦裙,羅衫華美,環佩清脆,躬身一禮,“母後金安。”
“坐吧。上茶。”蕭綽銳利的眼神掃過皇後的麵龐,這張臉憔悴了很多,依然清秀卻再不見一絲驕傲。
蕭綽優雅的端起雪兒呈上的菊花茶,微笑道:“今日得閑來這陪朕嗎?”
“母後,兒臣是想問貴妃的冊封禮您有要交代的嗎?”皇後語氣甚是別扭的問道。
“職部的官員會向你稟告的,朕沒有特別要求,皇後看著辦就好。”
“既然如此,兒臣告退。”皇後說完,徑自退了出去。
寢殿內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談話如此簡短,蕭綽攜宮女前往禦花園賞玩。
貴妃冊禮的日子就在眼前,宮內漸漸熱鬧起來,入宮多時的宮女內侍們早已心中了然,新晉的貴妃才是真正受寵之人,好似初升朝陽,潛 力無限。而現在的中宮殿已是夕陽落日,即將落幕。
菩薩哥看著裝飾一新,滿目喜慶的吊墜掛飾,突然覺得惆悵茫然,“後天我就要正式成為後宮嬪妃,真正的路才開始,陛下哥哥嬪妃眾多,後族各部明爭暗鬥,我雖然有強硬的背景,太後和舅舅疼我,陛下哥哥喜歡我,但是這不會永恒的,一旦像皇後那樣失去了這些,我靠什麽在皇宮中生存呢。“小妮子左思右想,一夜無眠。
是日黃昏,韓府大門緊閉,書房的燈火很旺,韓德讓手裏拿著一張拜帖,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容。
次日一早,韓德讓上轎去正殿後,雲兒開始吩咐廚房準備上等酒席,早朝過後,蕭綽輕移蓮步,走到身邊問道:“怎麽了楚王殿下,今天覺得你心裏有事 ?”蕭綽帶著三分俏皮問道。
韓德讓微微轉頭,輕輕撥正蕭綽頭上的玉簪,輕聲道:“夫人,辦喜事呢,別太狠吧?”
“嗬嗬,重頭戲在你身上,過了年再說吧,慢慢整理,陛下這幾日在盯著禦史台,至於對他,這次就當給菩薩哥積點福吧。蕭綽露出恬淡的笑容。
“燕妹你對我真的很好。”‘
“嗬嗬。”蕭綽笑得更燦爛了,“我的小心思總是瞞不過你。”
“那臣就等著除服 ,光明正大的受賞。”
“菩薩哥的禮物,我們兩個一正一反。”
“放心。”相視一笑中,政事俱已謀定。
黃昏時分,寧王的軟轎停在了韓府門前,門緩緩打開,雲兒提著一幅裝裱精美的字畫跨出了大門,正欲進去替寧王通稟的侍衛見了她,寒暄道:“雲姑娘,這時候去哪裏啊?”
雲兒瞟了眼寧王,“多嘴,還不快去稟告。”
侍衛搖了搖腦袋,轉身走了進去。
寧王看了看雲兒手裏的東西,眼珠不住的打轉。
少時,韓德讓一身灰色常服,親自出迎,熱情道:“王爺快請。”一邊喊道:“擺宴,開席。”
“不要鋪張,傳了出去當心好事者給王爺扣上個私會宗親的罪名。”寧王勸道,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就在書房小敘如何?”韓德讓微笑道。
站在身後的侍女會意,立即下去安排。
韓德讓趁此間隙,帶著寧王官商府邸,各種裝飾大多沿襲漢家風格,各類器皿盡顯華貴富麗,各種女性用具也是一應俱全,整座府邸儼然皇太後的小型行宮。
侍女們靜靜站立於側,儀態謙卑,一襲粉色宮裝透露著她們的身份。
寧王暗鎖眉頭,“他是在炫耀他受寵嗎?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兩人閑聊著走進書房,從宴席中精選的菜品已經錯落有致的放在了書案上,各式公文分門別類的排列在一側的書櫥裏。最後離開的侍女手裏捧著硯台,韓德讓喊道:“洗完了就收起來吧,最近用不著。”
“是。”
寧王聞言,眉毛一挑,“韓兄不喜文墨?”‘
“平日公事繁忙,偶爾為之罷了。”
“原來如此,隻是…..”
“王爺有話,我們邊吃邊聊,先坐吧。“說著拿起溫過的酒壺,親自為寧王把盞,站在門外的侍女跨前兩步,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韓德讓命令道:”全都下去,把門帶上。“
寧王毫不客氣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我也不喜歡下人成群的跟著,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寧王又斟了一杯。
“嗬嗬,您喜歡自在,可是我這座府邸大大小小的事情要人打理,少了這些宮女真不行啊。”酒杯相碰,韓德讓慢悠悠的回答。
“家裏該有個女主人壓著那些奴婢,省得她們時間一久,他們壯了膽子,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呢?”寧王邊夾著菜邊說。
韓德讓一小口一小口品著酒,心底感慨道:“這些宗室大人們真的不明白韓家和其他漢官家族的不同,一天到晚想著離間。”
空了的酒杯從韓德讓指間劃出漂亮的弧線,和桌麵撞擊時發出清脆的聲音,晃了晃,最終平穩的放在了桌上,“寧王爺,這裏從來不缺女主人的管教,她一直都在這。”韓德讓笑容依舊。
寧王暗驚,“他居然這樣回答,膽子不小啊。”再次舉杯,“韓兄真是一往情深,尊夫人去世多年,你至今念念不忘。”寧王觀察著韓德讓臉色,等待他的回話。
“她確實是個好女人,但是她從來都不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韓德讓溫和的說著,神情非常平靜,好像正在說的事情距離現在已經很久,若非有人提起,他早已將其遺忘。
寧王掩飾著自己的震驚,目光在他的臉上來回掃過,略帶一絲好奇的繼續聽著。
“當年先帝繼承大統之時,家父認為普天同慶,我的婚事亦宜盡速,因此她進了韓家的大門,可是在我奉旨回京的途中,她病了,從那之後,她一直臥床休養,所有的家事都已無力過問,所以她對這座府邸的大多數事情不甚了解。”韓德讓緩緩說著、語氣平靜而淡然。
寧王甚為錯愕,他愛妾眾多,可對於正妻還是非常尊重的。而韓德讓的言語間明顯對逝去的妻子不甚在意,甚至帶著輕視。那麽…..
“韓兄這話說的,那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寧王正說著,傳來一陣敲門聲。
“放肆….不知道有貴客在嗎?”韓德讓站了起來,大聲喊道。
“王爺請恕罪,奴婢隻是來複命的,東西奴婢已經送到了,奴婢是否可以早些回家去,奴婢的孩子正在生病。”門外傳來了膽怯的女聲。
“去吧,孩子沒好之前不用來了,這裏人手足夠。”
“是。”腳步聲遠去了。
“回家?韓兄真是好心,這些奴婢們居然還可以回家!”寧王的表情十分古怪。
“她是韓家的遠親,從小沒了父母,人卻很機靈,家父聽說後,就將她接入府中,好好教養,當年李氏進門時就一直協理家務。現在還會經常來管理事情,下人們都習慣叫她雲姑娘,其實她早已嫁人生子是五個孩子的母親。”韓德讓見他不懷好意的問,加之在正門兩人照過麵,便將雲兒的底細和盤托出,也明了的告訴寧王,剛才那些話是挑不出問題的。
寧王啞然,也許自己還是把韓德讓想得太簡單,如果說統和六年皇太後在這座府邸舉行的宴會是在告訴群臣他們之間的關係無需隱瞞,也無懼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那麽今日韓德讓的話則無比清晰的告訴旁人皇太後是他心裏的女人,而且是唯一。
寧王看了看天色,“說。時候差不多了,我該告辭了。”
韓德讓親自送到門口,目送著轎子遠去,長長舒了口氣,他希望今天說的這些話是一招妙棋,在南京他和皇太後商議了很久,經過各種因素的綜合考量,他們最終決定采取懷柔之策,畢竟目前那些貴戚們雖有爭寵之心,卻已不具有真正威脅。
寧王拿李氏出來說事,讓他有些意外,卻也順勢機變,將心內私密和盤托出,讓這些貴人們,他們過去看到的,判斷的都隻是一個側麵而已,他和皇太後的關係遠比群臣想象得牢固。
深秋夜間寒風漸起,他感到絲絲涼意,正欲轉身入內,“楚王殿下….”有人喊道,他轉回身見音兒拿著錦袋站在門口。
“太後陛下說,天氣轉涼,您留在宮裏的冬衣給您送來。”
“辛苦了,進來吧。替我帶封信給太後。”韓德讓語氣溫和。
“信?現在?”音兒一臉詫異,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蕭綽坐在鏡前卸妝,見音兒遞上一封信,心裏一動,“讓哥他玩什麽花樣?”
展讀之後,撲在鏡台上哈哈大笑起來,眾宮女均是一臉詫異,蕭綽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想不到寧王有這個本事,楚王年輕的時候也沒這麽幹過,真沒想到,讓哥還是個寫情書的高手。”
“太後陛下,您在說什麽?”雪兒笑問道。
蕭綽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道:“都去歇著吧。”
寢殿內恢複了安靜,而此時的菩薩哥正對著一幅字,凝神靜思,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