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機會
“那從今晚開始,讓哥辛苦了。”蕭綽站了起來,倚著他的肩膀說。
“這會是為兄最特別的生辰,永生難忘。”韓德讓袖內拿出折扇,輕輕展開,估摸著妹妹快到了,笑容滿麵的走出去迎接,“慶兒別讓臣失望吧。”蕭綽跟在身後,“慢點,等我。”
雪兒從側門走了出去。
門口,蕭道寧夫婦帶著三個孩子緩步走來,蕭綽一身橘紅色便服,見了菩薩哥連忙牽了過來,小女孩手裏拿著幅字,遞到韓德讓手上,“送你的,舅舅。”做了個鬼臉,掙脫蕭綽的手,獨自向花園跑去。
“慢點別摔著。”隆緒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陛下哥哥也在啊。”
“當然了,我們去玩吧。”聲音漸漸聽不見了。
“放心吧,小妹,有人跟著呢。”韓德讓看著有些緊張的妹妹,解釋道。
“走吧,到書房裏看看,菩薩哥送了什麽?”蕭綽拉著清兒的手,大步流星進了書房。
書房坐定,韓德讓輕輕展開卷軸,“壽比南山,佳偶天成。”韓德讓臉色十分詫異,“怎麽會有佳偶天成啊?”
“小妹不知道,我是叫她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清兒一臉窘迫,
“走,去問問她,這小妮子究竟在想什麽?”蕭綽收起卷軸,一馬當先的向花園走去。
“小妹你們兩個在這坐會兒,我回來告訴你們答案。”韓德讓滿心好奇,怕兩人一起過去會嚇到孩子,遂如是說。
花園裏,隆緒放下架子替嬌滴滴的小妹妹推著秋千,菩薩哥坐在上麵開懷大笑。
“小妮子,告訴姑姑,你送給舅舅的禮物上寫著什麽?”蕭綽彎下腰笑問道,小丫頭眨了眨眼睛說,“壽比南山,佳偶天成。”
隆緒哈哈大笑起來,“妹子,知道‘佳偶天成’是什麽意思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一臉困惑,韓德讓啞然,拿過蕭綽手上的卷軸,輕輕敲了她腦袋兩下,“小丫頭,不知道什麽意思,你就寫了送來了。舅舅生氣了。”韓德讓故意板著臉說。
“可是…..舅舅不是送給過陛下哥哥這樣的字嗎?”
“妹妹啊,相父是送過啊,但是那是結婚的祝福語,不是祝壽的。”隆緒強忍著笑解釋道。
“對不起。”小姑娘從秋千上跳下來,跪倒在地上道歉。
“不要緊,不過以後不能犯這種錯誤,不懂的要向娘問清楚,知道嗎?”韓德讓把她抱了起來,親了兩下麵頰,說道。
女孩重重的點頭,站在身邊的隆緒突然問道:“等你長大了,做陛下哥哥的佳偶好不好?”
此話一出,蕭綽和韓德讓頓時一驚,對視交流“這個也太早了些吧”
“佳偶就是可以經常和陛下哥哥一起玩吧?”懷中的小女孩睜大眼睛問道。
“是的,我們就可以經常在一起,談音律,繪丹青,工書法你喜歡嗎?”
“喜歡。”
“那過幾年哥哥會去接你進宮來住哦?”
“好,我會好好練習的,把這些做得更好。”菩薩哥認真的回答,小小的心中隻覺得陛下哥哥很喜歡和她在一起,她也是如此。
“這是我們約定?”
“當然,我會記得。”小女孩大聲說。
韓德讓把她放了下來,讓她去找她的母親,小女孩向花園門口走去,嘴裏喊著娘。
“緒兒,你不是在逗她吧?這小丫頭機靈著呢?”蕭綽認真的問道。
“兒臣是認真的,兒臣喜歡她。”
“那好,再過兩年,皇後要是還沒有孩子,娘會立即采取正式的選妃程序,娘很喜歡她,好好待她吧。”
“兒臣會珍惜上天的恩賜。”
蕭綽對著韓德讓大笑起來,眉目傳情“怎麽會完全一樣?”
“不要問我,不是我教他的。”曾經他對蕭思溫說過同樣的話。
在母親爽朗的笑聲中,隆緒隱隱感覺到一種神奇的緣分正在悄悄延續。
三人並排步出花園,雪兒焦急的站在門口,見他們出來,忙說:“太後陛下,口諭已經傳到。”
“很好。”
另一位音兒亦來複命,“奴婢去看過了,恒德將軍確實臥病在床,三公主在親自照看。”
蕭綽微微點頭,沒有言語。
再次踏進書房時,清兒正無比迷惑的看著女兒,韓德讓輕輕走過去,在妹妹手心比劃一番,清兒頓時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皇太後和哥哥,還有正在和蕭道寧閑聊的皇帝。
韓德讓再次對她點點頭,表示確認,良久,清兒終於恢複了常態。
少時隆裕夫妻滿麵笑容的走了進來,雙雙紅色華服,新婚燕爾,甜蜜無限。
王妃拿過侍女托盤上的錦盒,走到韓德讓麵前,躬身道:“請相父試衣,要是不合適兒媳好去改。”
韓德讓感激不已,“王妃殿下您真是費心了。”
“請叫兒臣悅兒吧,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王妃笑答。
“好聽的名字,誰給取的?”隆緒笑問。
蕭悅羞澀的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裕弟你真的好雅興。”
侍女帶著韓德讓下去試衣,那是名貴的熊皮加上爐火純青的針法,繡製的裘泡,冬季的禦寒上品。
“厲害啊,真的厲害。”韓德讓由衷的誇獎。
“您見笑了。”蕭悅謙虛的回答,“真的很高興您喜歡。”
侍女們來來往往,膳食齊備,韓德讓一聲開席,笑意中難掩失落。蕭綽親奉酒盞於前,低語道:“真的要執行第二方案?”
“為了先帝,不能把他廢了,我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幫我安撫好母親。”
“嗯。”
是夜歡歌,人人盡興。
初夏清晨,庭院中還殘留著絲絲涼意,種滿蘭花的小景,頗令人陶醉,輕搖折扇,漫步花叢,心頭卻被愁思繞,那日壽宴過後,他有意等了三日,恒德病好些了,他謀算著要開始行動了,故,今日早朝後將南樞密院的公文交予皇帝批閱。禦書房內皇帝埋頭,神情專注,批閱細致,猛然間此情此景讓他猶疑頓生。
如此前途無量的賢君,有一個能征善戰的帥才胞弟,福兮禍兮?為了皇帝的未來,讓隆慶從此消沉也許更好,自己還會少很多麻煩,皇太後雖會覺得可惜,但也會漸漸接受吧。
置身於蘭花叢中,他猶豫了,腦子有些混亂…….
“普賢奴,很厲害啊,小小年紀就可以號令眾人,真是我們家天生的良馬,將來一定要替父皇號令三軍。”
“是,兒臣記住了。”
先帝殷切的讚許在耳邊回響,“不可以,燕妹會失望的,我也難以心安理得,真有那一天的話,緒兒一定有能力解決的吧。”緊蹙的雙眉漸漸舒展,輕收折扇,“來人,更衣備轎,鼓樂齊開。”說著向臥室的更衣間走去。
“王爺您找下官嗎?”侍衛長見韓德讓換好朝服出來,問道。
“是,”韓德讓低聲交代了一會兒,侍衛長瞪大了眼睛,“王爺…..”
“不要怕,傳完話到蕭將軍的府邸找我,吳王不會跟下麵人過不去的。”
“是。”侍衛長驚疑的答應一聲,猶猶豫豫的去了。
府門前鼓樂聲喧,宮女身著錦衣,前呼後擁。
雲兒微笑著放下轎簾,一路吹吹打打繞著上京城走了一圈,百姓們詫異而驚喜的簇擁圍觀,轎簾上繡著的蘭花翠竹,茂盛濃密,栩栩如生。
上京城的各級官吏無不震驚,“楚王爺素喜低調親民,今日何故改了性子。”個個沉思而不得因由。
皇城內,宮女聞得樂聲,競相傳告,皇帝聽報,微微抬頭,“相父辛苦了,開始了。”心思掠過,繼續批閱著公文,目光掃過奏疏,雙眉微皺,似有不滿。
皇太後聽得樂聲,低聲吩咐,貼心婢女盈盈轉身,出了宮門。
吳王府邸,侍衛長顫抖的站在前廳,低頭避開隆慶火辣辣的目光,“砰”一聲,茶蓋砸在茶幾上,“好,本宮在這裏等著他興師問罪,看他奈我何!”隆慶怒火中燒。
侍衛長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身後的大門重重的關上了。
離蕭將軍府門二裏處,侍衛長追上了韓德讓的轎子,“沒事了,替本王叫門。”
鼓樂聲聲聲入耳,腳步聲步步逼近,衛國公主匆匆補妝,帶著侍女門外迎接,蕭恒德在後院停了箭法,向前廳走去,一身紫袍,大病初愈,心裏老大不滿,“真的好大的排場,這架勢快趕上橫帳貴族了。”
韓德讓掀開轎簾,輕輕展開精美的折扇,滿麵春風的下了轎子,長壽奴盈盈下拜,“相父安康。”
韓德讓左手一抬,長壽奴直了身子,前方帶路,“相父請。”眼珠不停的轉著,“母後究竟聖意如何呢?”
蕭恒德坐在前廳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來人,韓德讓徑自坐了下來,“伯父今日正在當值,王爺要傳旨的話,怕是走錯地了。”語氣略帶嘲諷。
韓德讓瞥了眼放在一邊的箭囊,心道:“看來他完全沒事了。”微笑道;“本王原是想關心下公子的病體,看起來本王多慮了。”眼神四處掃視,終不見延壽奴身影,不由心中一抖,“這孩子她….”
“公子,尊夫人怎麽了?可否出來一見?”笑意中帶著一絲威懾,蕭恒德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回相父的話,小妹她病了。”
韓德讓陡然變色,“怎麽回事?本王去看看一下。”
三人邊說邊向延壽奴的房間走去,藥香撲鼻而來,韓德讓加快了腳步,收起了折扇,撩開紗帳,十五歲的公主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韓德讓輕按脈息,心底流過陣陣憂思。
“照本王的方子抓藥,全天都得有人,她的身體底子很好,活生生給累出病來的。”韓德讓拉高了聲調,“皇太後陛下加恩大父房,越國公主七歲就進了貴府,如若品行不當,則無話可說,然人人都知道公主個性安靜賢淑,一心要為夫家誕育子嗣。這般品行若有三長兩短,公子自己掂量。告辭”
韓德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長壽奴喜憂參半的看著前方,適才她迎接韓德讓進門時,韓德讓在耳邊輕語道:“皇太後準了排亞的意見。”可妹妹病成這樣……
時近晌午,韓德讓的轎子在秦王宅邸停了下來,緩步走了進去,母親的上房內傳出歡快的笑聲,雪兒正在和陳國夫人講著笑話,陳國夫人靠在床榻上,看起來起色不錯,見兒子進來,喊道“來了,讓兒,雪姑娘等你半天了。”
“夫人您說什麽呢?奴婢是來陪您的。”雪兒笑著否認,看向韓德讓“二公子午安。”
“既然讓兒已經來了……”陳國夫人話未講完,耳邊響起推門的聲音,“夫人您還好嗎?”蕭綽一身淺藍色常服帶著淺淺笑意走了進來,走到韓德讓麵前,抽出他袖內的折扇,替陳國夫人扇風,笑道:“讓哥辛苦了,這陣勢嚇到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