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爛瓜子有毒！
楊林大踏步走過去，站在自家攤位前，沉聲對那兩個街溜子說道：“滾開！別在老子這邊惹事！分分鍾廢了你們！”
一個留著中分的瘦個子，指著楊林道：“小子，你找事？”
楊林抄起煤球鉗子，往手推車邊沿用力一敲，發出一聲震天價響，凶狠的道：“有種別走！”
混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楊林擺出來的氣勢，就是敢和你拚命！
瘦個子還想逞能，被另一個人拉胳膊走：“快走，聯防隊的來了！”
那邊走過來兩個聯防隊員。
瘦個子狠狠瞪了楊林一眼，丟下一句場麵話：“我記住你了！”
楊雪兀自傻乎乎的問：“二哥，他們剛才說，要我幫他們吃冰棒？他們的冰棒，為什麽自己不吃？”
楊林沉聲道：“不是什麽好話，你別問！以後晚上你還是在家複習功課，別跟我出攤了。這世道，外麵亂得很。”
楊雪無故受了委屈，乖乖的哦了一聲。
楊林拍拍妹妹的肩膀，語氣一緩：“小雪，哥這是為了你好。你不要生氣。”
楊雪笑道：“二哥，我沒生你氣。我知道那兩個家夥不是好人。他們看人的眼神，都讓我覺得惡心！不過我也不害怕，他們要是敢欺負我，我就拿爐鉤子打他們！”
楊林笑了笑：“這就對了！遇事不要慫！碰到壞人，一定要學會說不！更要學會找周邊的人幫助自己！”
楊雪道：“二哥，我剛才賣了兩包瓜子。這是錢。”
“你留著自己零用。”楊林道，“下學期就上高三了，你一定要爭氣，考上一個好大學。”
楊雪道：“哥，其實你也可以複習，和我一屆考大學。”
楊林微微一笑：“哥也在讀大學，不過讀的是社會大學！”
楊雪撲哧笑道：“社會大學？”
楊林正要說話，看到兩個聯防隊員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聯防隊員笑道：“這不是五連的楊林嗎？我，王鋒啊！”
楊林認出他來：“你是三連的王鋒？我們一起下河摸過魚的啊！剛下鄉那陣，我們還去老鄉家裏，偷偷掰過玉米烤著吃呢，那叫一個香啊！”
“對啊！你回城多久了？”王鋒笑道，“我回城三個月了！”
“我剛回城。”楊林掏出大前門來，遞了一支給他。
王鋒也掏出自己的飛馬牌香煙，遞了一支給楊林：“你怎麽擺起攤來了？工作還沒有落實？”
“一時半會，隻怕沒有工作安排。”楊林道，“你這聯防隊員，當得威武。”
王鋒拍了拍自己的紅袖章，笑道：“我爸幫我安排進來的，成天沒事做，在街上瞎逛悠。”
另一個聯防隊員問道：“你這瓜子怎麽賣？”
楊林拿起一袋瓜子遞給他：“拿著吃。”
他又遞一袋給王鋒：“拿去嚐嚐。”
王鋒道：“這怎麽好意思？”
楊林道：“我倆都是一個生產團隊的知青，吃包瓜子算什麽？”
王鋒笑道：“行，改天找你去外灘玩，那邊美女多！”
說著，他朝楊林擠了擠眼睛，低聲笑道：“時髦美女們喜歡穿短裙，那叫一個膚白貌美大長腿！咱們都是單身，去過過眼癮也行啊！”
楊林嗬嗬一笑。
王鋒和同事提著瓜子走開了。
楊雪道：“二哥，你看你送出去好幾袋瓜子了。”
楊林道：“江湖就是人情世故，生意也是人情世故。送幾袋瓜子，富不了人，也窮不了我。但人情世故就在其中了。”
楊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楊林帶出來的瓜子，全部賣完了！
兩百斤瓜子，他賣了十幾個小時！
賣瓜子不累，手工炒瓜子才累！
炒瓜子用鐵鍋，每鍋不能炒多了，隻炒五斤左右，這樣才能炒得勻。
200斤瓜子，要炒40鍋呢！
炒一鍋瓜子，要炒入味，需要五到七分鍾，再加上起鍋、入鍋的時間，一個小時，隻能炒八鍋左右，200斤瓜子，至少需要不停的炒五個小時！
回到家，楊林把幾個袋子裏的零錢全掏出來，和楊雪一起數錢。
“一分、兩分，一毛、兩毛……”楊雪認真的數著錢，把分票放在一疊，把毛票放在一疊，把一塊錢放在一起。
五元、十元的大鈔反而少見，大多是零錢，堆在一起，顯得錢特別的多！
“哥，你進了200斤瓜子，賣一塊錢一斤，怎麽這些錢全加在一起，也隻有192.6元錢呢？你不會送出去七塊多錢的瓜子吧？”
楊林沉吟道：“送出去一些，損耗也有一些。我炒瓜子，看到那些爛的、癟的，我都會挑出來。瓜子裏麵不能摻爛的，這是生意的誠信問題。”
楊寶剛等人都沒有睡，看著他們數完了錢，這才問道：“小林，這一天下來，賺了多少錢？”
楊林道：“爸，除掉一百塊錢的瓜子成本，還有煤球成本，我賺了92塊錢吧！”
楊寶剛和妻子劉玉英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能賺這麽多？你沒算錯吧？我在工廠裏工作二十幾年了，工資也才42.5塊呢！你娘在裏弄的生產組工作了這麽久，現在的工資還沒到40塊呢！”
楊梅道：“我剛進副食品廠，第一年的工資才21塊5毛錢！三年才出師，滿師後才36塊錢呢！咱們廠裏有句話，叫36塊錢萬歲！弟，你一天賺的錢，就當得我好幾個月的工資了！早知道我就跟你學炒瓜子了！”
楊林道：“炒瓜子不是那麽容易學的。而且很累，女孩子幹這個，吃不消！”
劉玉英道：“小梅，你還是踏踏實實的工作好！幹個體戶，有一天沒一天的，誰知道政策變不變？小林的炒瓜子，今天賣得好，可能是因為大家圖個新鮮，這玩意雖然說不用票，但賣得貴，哪能天天吃啊？那得什麽家庭條件？”
楊梅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不再記掛炒瓜子的事了。
楊林把錢收起來，問道：“媽，大嫂沒回來鬧吧？”
劉玉英道：“沒有。小梅都進廠了，她再鬧又有什麽用？”
第二天一大早，給楊林送瓜子的商販於勇，蹬著三輪車送貨上門來了。
於勇嘴裏叼著支煙，把一袋袋的瓜子卸下來，搬進楊林家院子裏。
“兄弟，你說的，兩百斤瓜子，給你送過來了。你怎麽隻賣西瓜子啊？我那也有葵瓜子，價格還能便宜一些給你。”搬完貨，於勇一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手夾著煙，吞雲吐霧的說道。
楊林道：“葵瓜子到處有得賣，不稀罕！而且現在是夏天，葵瓜子吃了上火，又容易磕壞嘴巴，沒有西瓜子好賣。我現在一個人做事，品種多了，我也炒不過來。等天氣涼下來了，我再進葵瓜子賣吧。”
於勇彈了彈煙灰：“那行，咱們先把賬結了吧？”
楊林和他結了昨天的賬，說道：“於勇同誌，昨天的賬，我們倆清了。今天的賬，明天結。還有，你給我的瓜子，摻的爛瓜子也太多了些！我昨天挑出來十斤左右的爛瓜子！你要是不相信，那些爛瓜子我都留著呢，端出來給你瞧瞧？”
於勇嘿嘿笑道：“這個難免的嘛！不管是誰賣瓜子，都會有爛瓜子。但是也沒有你說的這麽誇張吧？其實你也不用太較真，不管爛瓜子、好瓜子，你一起炒了，賣給別人，他們吃到苦瓜子，自然會吐出來，也不會有人跟你計較的。”
楊林道：“爛瓜子是發生了黴變的爛籽，裏麵含有黃曲黴毒素，會致癌，其毒性是砒霜的68倍！”
於勇嘿了一聲，不以為然的搖頭擺手：“哪有這麽嚴重？誰不是這麽吃過來的？吃到苦瓜子，吐出來便是嘛！也不見誰吃瓜子中毒死了的！”
楊林沉聲說道：“於勇同誌，我們是要長期合作的。你一天送一趟貨，就能直接賣掉200斤瓜子，這麽好的生意，你要是想搞砸了，你就繼續往裏麵摻爛的。或者，我把爛瓜子給你留著，你當著我的麵吃完？我就不跟你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