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裝瘋賣傻
衛府。
“那藥箱就是從這間屋子翻出來的？”
“正是。”鄒進恭敬地將房門推開，“這間庫房裏放置的都是平日裏難得一用且不怎麽珍貴的東西。”
衛爍抬了抬下巴，鄒進便主動上前將房門打開。
還沒走進去，一股子潮濕的黴味就隱隱約約傳了出來。
淩曦環顧四周，這院子並非正兒八經的衛府庫房所在，而是專門用來堆放一些零零碎碎且不怎麽值錢的東西。比如廚房裏的用具，下人屋子裏的備用家具等。
衛爍抬起衣袖，略微掩住口鼻。
“這庫房是誰在看守？”
“回老爺的話，這種庫房通常都是不鎖的，方便府裏下人找東西。”
瞧著裏麵或是鍋碗瓢盆或是桌椅板凳等物，衛爍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查起。
“這麽說來，任何人都可能進來對裝飯食的藥箱動手腳了。”
“至少是府裏的人。”淩曦隨口接了一句，隨即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院牆，“鄒管家，隔壁院落住的都是些什麽人？”
“都是府裏的下人。”
“知府大人，我們可否過去看看？”
知道自己府上的人有嫌疑，衛爍也不敢包庇，立刻讓鄒進帶路。
幾位大人的突然造訪，使得院中正在午休的小廝與護衛們登時緊張起來。
“見過老爺。”
“給老爺請安。”
衛爍犀利的目光依次掃過眾人，哪怕是已經在府裏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此刻在他眼裏也變得可疑起來。
“我問你們，昨日都有誰去過隔壁的庫房？”
下人們麵麵相覷，一時間都沒人願意承認。
衛爍頭疼，淩曦的目光卻落在了其中一間廂房門口。
她走上前仔細查看，發現其他人的門前都收拾得幹淨，唯獨這間房門口留有新鮮的泥土印，而且隱隱能聞到一股子香味。
“這是誰的房間？”
有小廝回道：“回淩大人的話，這是吳琪的房間。”
“吳琪？衛府的花匠？”
“正是。”
自從鄒進和衛爍都為吳琪開脫之後，他便被排除了嫌疑。
但淩曦還是在猶豫之後提出請求，“知府大人，我們可否搜查這間房？”
“你們還在懷疑吳琪嗎？他這人最是老實了，絕不會與此事有關。不過既然淩評事開口了，那查查也無妨。鄒進，你去把吳琪找來，讓他開門。”
“是。”
鄒進轉身去尋人，足足隔了一刻鍾的時間才帶著吳琪回來。
“見過三位大人。”
瞧著他身上手上還殘留著不少泥土的痕跡，衛爍不由得感到奇怪。
“你這是幹嘛去了？”
“回老爺的話，梅樹出土之後須得盡快移栽，小人剛才就是去內院種樹去了。”
關於衛夫人想要在院子裏種兩顆梅樹的事情，衛爍也是知道的。故而聽到他這番說辭半點懷疑都沒有，反而覺得吳琪這人勤勞老實。
這剛從翁村回來還沒休息呢，就想著先幹活。
衛爍麵露讚許之色，說話的態度也溫和了不少。
“昨晚的事情，雖然有本官作保，但該調查的流程卻不能少。你且把房門打開，接受兩位大人的搜查。”
“是。”
吳琪隻是看了淩曦與景煜一眼，便順從地把門開了，半點兒抗拒的情緒都沒有。
房門開啟，淩曦讓朱捕頭帶人進去搜查。她與景煜則是站在門口處等待，也算是給衛爍留了些顏麵。
片刻之後，朱捕頭出來稟報。
“並未發現可疑之處。”
淩曦頷首，正要轉身離開之際，餘光卻掃到了房間內高櫃上的木箱。
“那是不是你昨日帶出門的工具箱子？”
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眾人都注意到了那半人高的木箱。
吳琪喉頭滾了滾，“淩大人好記性。”
“昨日沒來得及檢驗，可否現在取下來讓我看看。”
“可裏麵裝的都是些笨重粗糙的東西，隻怕是髒了大人的眼睛。”
他這麽一句婉拒的話，反而引來了景煜的注意。
“都查到這了，多看一眼也無妨。”說罷便衝朱捕頭使了個眼色。
幾名已經退出來的衙役再次入內，合力將木箱從高櫃上抬了下來。
“這裏麵裝的什麽呀，也太沉了。”
淩曦踱步上前，親自將木箱打開。瞧見裏麵橫七豎八地放了不少短鋤鐵鍬等物，難怪重得讓人咂舌。
吳琪垂著眼睛站在一旁，不辨神色。
……
從下人們所住的院子出來，衛爍主動與淩曦搭話。
“淩評事，雖然眼下鄒管家與霍梓軒不能洗清嫌疑，但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能夠證明他們兩人與凶手勾結。
別的不說，霍梓軒是你從京都帶來的小廝，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的清白。
依本官的意思，在抓住凶手之前，暫時將他們禁足於府中便是了。
你覺得呢？”
這話由衛爍提出來，倒是讓淩曦送了一大口氣。倘若真是把他們關進大牢，她與衛爍的臉上都不好看。
話雖如此，但淩曦還是轉頭看向景煜。
“景大人覺得如何？”
“衛大人考慮周到，就這麽辦吧。”
見他不反對，淩曦這才勾出淡淡的笑意。
景煜同時建議道：“還有從翁村帶回來的那個啞巴，要要帶回府裏看管。一來此人神智不清，如是留在衙門，怕他自己想不通出什麽意外。二來他是無頭鬼的目標，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更能確保安全。”
“關於這一點，本官也是這麽想的。”衛爍同意了景煜的建議，“他不是犯人，本就不該關在大牢裏。但若隻是放在衙門，本官又不放心。”
當天下午，鄒進就帶人騰了一間小院子出來。不僅讓啞巴住了進去，更是派了十名衙役同住。
瞧著鐵桶一般的小院，衛爍露出滿意的笑容。
“如此便不怕那無頭鬼了。”
直到此刻，他都堅信自己的府邸是絕對安全的所在。
等淩曦與景煜略微休息之後再次前來審訊啞巴，他已經被安排著洗了澡，枯草一般的頭發也整齊地綁在了腦後。
這也使得他脖頸處的刺青顯得格外清晰。
淩曦隻看了一眼，就強迫自己把視線收了回來。
“問得如何了？”
朱捕頭搖頭，“沒辦法。知府大人派來的楊大夫給他檢查過了，說他四肢的經脈都被人給挑斷了，連同他的嗓子也應該是被毒啞的。”
說不能說，寫不能寫。
就是有人故意折磨他，還是想怕他透露什麽秘密？
淩曦看著蜷縮在床角處的啞巴，自己搬了椅子過來坐在他對麵。
“這裏沒有外人，你也不用裝了，盡快交代清楚，本官保證留你一條性命。”
“……”
“你這麽死咬著不鬆口，是想替真正的凶手遮掩嗎？別忘了，你現在並非孑然一身，還有個女兒在翁村。若是上麵的人知道此事，難保不會對翁珊做些什麽。”
此話一出，啞巴猛然抬起頭來。
就在淩曦以為他要放棄抵抗的時候，對方卻衝她露出一個傻笑。好似這些反應都是因為聽到了翁珊的名字才引發的。
淩曦秀眉一蹙，氣惱地站起身來。
“罷了，你不想說那就待著吧。什麽時候無頭鬼找來了，你才知道厲害。”
等到淩曦拂袖離開，景煜這才不徐不疾地坐到了她剛才的位置上。
啞巴還在咧嘴傻笑，似乎本根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態開始發生變化。
景煜坐下來之後並不著急審問，而是就那麽神情淡淡地看著他。
一開始啞巴還能裝出一副自娛自樂的樣子，然而一炷香兩炷香的時間過去，景煜還是這麽冷冷地看著他，啞巴就有些冒虛汗了。
景煜目光看似淡淡，但仔細觀察卻可以發現他其實是在研究著啞巴行為的細節。倘若真是傻子，無論是眼神還是舉動，都是有跡可循的。
啞巴演了好一會兒，覺得有些撐不住了，隻能假裝打了個哈欠，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景煜突然手指一彈，原本戴在手上的扳指破空朝著床上的啞巴射去。這下若是打中，對方的腦袋都得開個洞。
眼看著扳指就要擊中啞巴的腦門，原本裝睡的啞巴豁然睜開了眼睛，眸底的混沌之色被精明取代，眼神亮得驚人。
啞巴利落地翻了個身，滾到了床的內側。
而那枚扳指卻在距離啞巴腦門還有一寸的距離時停了下來，下一秒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喚，按照原路返彈回景煜的手中。
啞巴大驚，這才看清原來景煜剛才彈出的扳指中間栓了一條細線。就算他剛才不翻身躲避，那扳指也不會真的擊中他。
“……”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景煜施施然站起身來，將那枚水頭極好的扳指重新戴在了手上。
啞巴心中警鈴大作，他知道自己已經暴露，趕緊思考應該怎麽對付景煜的質問。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景煜隻是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轉身離開，好似對他沒有半點興趣。
景煜走出房門，朱捕頭就帶著人迎了上來。
“景大人，那啞巴招了嗎？”
景煜不答，反而叮囑道：“今晚你親自帶人守夜，務必確保人證的安全。”
“是！”
朱捕頭下意識挺直了腰板，往屋內看了一眼，卻隻看到啞巴傻乎乎望著屋頂出神的樣子。
……
入夜後，衛府各院逐漸熄了燈。
唯獨啞巴所在的小院裏燈火通明，足足十餘人的守衛內外防備。
朱捕頭壓著腰間的佩刀，口氣嚴肅地叮囑著負責值夜的看守。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這屋子裏住的可是無頭鬼正在追殺的人證，景大人下了死命令，要我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是！”
衙役們個個都挺胸收腹，眼睛瞪得滾圓。
朱捕頭滿意地巡視了一圈，親自坐在了啞巴的房門口。他就不信了，這麽多人守著又是在衛府，無頭鬼還真敢來。
然而沒過一會兒，空氣中卻飄來一陣甜膩的香味。
朱捕頭一開始沒放在心上，因為不遠處就有一片花壇。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負責值夜的看守們就開始有些睜不開眼了。
朱捕頭甩了甩頭，抬手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總算保持了幾分清醒。隻可惜其他看守卻陸陸續續開始腿腳發軟，等他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有，有敵襲……”
朱捕頭心頭大駭，強撐著意識想要出去示警，但就在快要走出小院時，一道黑影卻從天而降，將他一掌劈暈。
無頭鬼再次現身，黑袍從頭罩下來遮掩口鼻，將那股古怪的甜膩香味隔絕在外。
伴隨著嘎吱輕響，啞巴的房門被他推開。
無頭鬼抽出兩把匕首，徑直往床上躺著的目標走去。就在他高高舉起武器的時候，睡夢中的人突然翻身暴起，一腳揣在無頭鬼的身上。
嘭——！
無頭鬼狠狠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手裏的匕首也因為撞擊落地。
坐在床上的蕭然吹燃火折子，同時也照亮了他滿含怒意的眼睛。
“哼，一次就算了，還想偷襲你爺爺兩次。”
自從醒來之後從朱捕頭口中打聽到了之前的遭遇，蕭然就感到氣憤且羞辱。
想他堂堂大理寺卿的貼身護衛，居然會被一碗飯給迷暈了整整一日。隻要想到這一點，蕭然就一股火氣衝上頭頂，恨不得將無頭鬼直接斬殺了。
然而無頭鬼卻不是省油的燈，在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後並不戀戰，直接轉身就想逃走。
蕭然哪裏會允許他離開，跳下來就跟著追了出去。在走到房門口的時候，他伸手摸著掛在門框處的繩索一拉，一張漁網從天而降，徑直罩向無頭鬼。
這可是淩曦的主意，與其費時費力和對方搏命，不如智取。
眼看著巨網落下，無頭鬼發出一聲刺耳的怪叫。緊接著在蕭然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它突然分做了上下兩半，一頭一尾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相反的方向逃命。
不過是愣神了幾秒鍾，無頭鬼就竄進了黑夜裏。
蕭然咬著牙敲響掛在門外的銅鑼，向淩曦與景煜等人發出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