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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亂作一鍋粥

  “還愣著做什麽,沒聽到景大人的命令嗎?”淩曦嗬斥一聲,喚回了眾人的神智。


  兩名衙役們上前準備動手,那啞巴卻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因為他身上髒汙,麵色扭曲,這麽鬧起來恐怖的模樣不比無頭鬼的衝擊力小多少。


  眼瞧著兩個人都壓不住對方,景煜臉色便沉了下來。


  “你們兩個也去。”


  感受到來自上峰的威壓,被點到名的衙役不敢耽擱,立刻加入了鎮壓啞巴的隊伍。


  兩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抗的是四個身強力壯的衙役。


  忍著難聞的氣味和古怪滑膩的手感,啞巴最終被壓在了地上,連帶著他身上的破爛衣衫也被扒下。


  “大人,啞巴身上沒有刺青!”


  因為許久不洗澡的緣故,啞巴全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


  負責檢查的衙役憋著氣,一副快要吐出來的表情。


  換做其他官員別說是仔細檢查了,就是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但淩曦與景煜卻不嫌棄,甚至蹲下身子仔細審視。


  尤其是淩曦,她連驗屍都不怕,哪裏還會怕這個。見她伸手想要去觸碰啞巴的身子,景煜接過衙役手裏的火把,突然拿吩咐道。


  “打盆水來。”


  聽到這話,淩曦暫時把手收了回來。


  片刻之後衙役取回水,景煜冷聲詢問道:“是你自己洗,還是本官讓人替你洗?”


  衙役們自然巴不得啞巴自己洗,誰都不想接這個苦差事。然而啞巴卻像是聽不懂一樣,隻知道衝著眾人齜著牙傻笑。


  無奈之下,還是隻得辛苦這些衙役們。


  冰涼的水潑在身上,凍得啞巴直哆嗦。


  翁珊的養父母已經帶著孩子退出去了,不讓她瞧見自己生父狼狽的樣子。


  片刻之後啞巴被人架著胳膊拽起來,如同一條待宰的魚一般赤條條地擺在眾人麵前。


  這次淩曦再次審視對方,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當她伸手挑起啞巴過長而擋住眉眼的頭發時,卻是意外地對上了一雙精亮的眼睛。


  “!!!”


  淩曦瞳孔猛然縮緊,手勢一變,下一秒就死死掐住了對方的脖頸。


  “呃……”


  啞巴驟然被掐住命脈,整個人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加上他剛衝了澡,渾身濕滑,負責擒住他的兩名衙役差點脫手。


  淩曦手上的力道還在不斷加大,掐得啞巴直接翻起了白眼。


  景煜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淩曦的手腕,一手勾著她的腰身,強行把人從啞巴身上拽下來。


  “你做什麽!?”


  周遭的衙役們也嚇壞了,不明白好端端的淩曦為什麽突然發瘋。


  “是他!就是他!”


  當年許氏一族淪入火海時,她曾悄悄爬上院牆向內窺探,正好瞧見一名男子虐殺丫鬟小桃的場景。


  後來懷古先生及時趕到,將她強行抱走,這才避免了被滅口的下場。


  這十幾年來,淩曦深夜夢回那個夜晚,總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張凶惡殘暴的嘴臉。沒想到多年後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落中,她還能有機會與當年的敵人相遇。


  憤怒的火焰點燃了淩曦複仇的血脈,此刻她隻想手刃這個歹徒,好叫他償還當年的血債!

  “淩曦!”


  一聲厲嗬如同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景煜擋在她與啞巴之間,俊朗的麵容占據了她的視野。


  “冷靜下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重新喚回了淩曦的神智。


  她先是看著景煜的眼睛沉默了幾秒,隨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滔天的怒火壓回心底。


  景煜雙手扶著淩曦的肩膀,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顫抖的身軀。


  他心髒一抽一抽得發痛,想要抱抱對方,又礙於周遭還有許多知府衙門的官差看著。


  “你緩一緩,我將他帶去別處審問。”


  其實結合許氏一族的慘案,景煜不難猜到淩曦失控的緣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舍得讓她再經曆一次痛苦。


  說完這話,他轉過身準備吩咐衙役把啞巴帶走。可剛準備開口,衣擺卻被人從身後拽住了。


  淩曦抓著他的官袍,手指還在輕微地發著抖,但說出口的話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腔調。


  “我沒事,大人不必避開我。”


  “真沒事?”


  景煜沒有回身,以自己高大的身軀充當護盾,替她擋去外人不解的審視目光。


  片刻之後,淩曦重新繞過他走了出來,又變回了那個從容冷靜的淩評事。


  “繼續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抓住了啞巴的頭發,逼迫對方抬起頭來。


  “大人請看,此人下顎與脖頸連接處有羽蛇刺青。”


  伴隨著淩曦的解說,眾人一片嘩然。


  “找到了!?”


  “這個啞巴居然有刺青,那他不就是無頭鬼要追殺之人?”


  “無頭鬼要殺這個啞巴?為什麽?”


  種種非議聲中,淩曦勾起一抹冷笑。


  “我知道你沒傻,說吧,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啞巴聞言卻不回答,反而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要不是淩曦剛才明確地看到了對方精明的眼神,恐怕都要被他騙了。


  “裝瘋賣傻也沒用,你既然身上帶著這刺青,就一定知道它的含義,也該知道無頭鬼為什麽追殺你們。


  現在老實交代,官府尚且可以保你一命。若是冥頑不靈,那就隻有等死一條路。”


  啞巴拚命地搖頭,同時畏懼地往後閃躲。隻可惜他如今被衙役架著胳膊,哪兒都去不了。


  眼看著對方抵死不認,淩曦多少展露出一些焦急之意。


  景煜及時製止了她的審問,冷靜地勸道:“人找到了,就不怕他再逃走。先處理完村子裏的事情,再把他帶回去慢慢審。”


  不得不說,景煜的穩重很大程度上安撫了淩曦的心態。


  “景大人說得對,不急於一時。”


  十多年的時間都等過來了,她不著急。


  如此安慰著自己,淩曦叫人將啞巴仔細押下去。


  等他們回到村民聚集之地的時候,天邊以及泛起了魚肚白。


  “天亮了,無頭鬼應該不會再出現。來人,通知村民們都回家休息。”景煜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現場的秩序,突然間視線停留在吳琪的身上,“你是何人?”


  明明景煜看起來並不嚴肅,但他上位者的姿態還是讓人心生畏懼。


  吳琪快走上前,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小人吳琪,是衛府的花匠。昨日奉夫人之命前來郊外尋找合適移栽的梅樹,不料板車的輪子損壞,導致小人迫不得已露宿野外。”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淩曦,“之前淩大人帶人去梅林找人,怕小人獨處危險,就將小人一並帶回來了。”


  聽到他這麽說,淩曦才想起還有這麽一號人物。方才啞巴的出現侵占了她所有的思緒,差點叫她把吳琪給忘了。


  翁村看似人口不多,村民們之間的關係也很單純。但經過這一夜的走訪,才發現其實並非如此。


  景煜秉著謹慎的原則,並沒有直接相信吳琪的話,而是準備將他帶回衛府之後親自與衛夫人核實他的身份。


  ……


  莿州城。


  接到景煜的通知,衛爍第一時間趕到知府衙門。按照對方的要求,霍子軒以及鄒進都與他同行。


  “景大人,淩評事,聽聞你們找到了身帶刺青的人?”


  衛爍幾乎是小跑著進門的,氣息還沒喘勻,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線索。


  景煜頷首,以視線示意對方看向跪在地上的啞巴。


  “此人的脖頸處刺有羽蛇刺青,應該就是無頭鬼前往翁村的目的。”


  衛爍目瞪口呆,“他?一個乞丐?無頭鬼做什麽要追殺這麽一個人?”


  就在衛爍忙著審視啞巴的時候,淩曦則是將霍子軒叫到跟前。


  “跪下。”


  一聲令下,霍子軒原本臉上帶著的淡淡笑意驟然僵住。注意到淩曦難看的臉色,霍子軒沒有猶豫,提著衣擺緩緩跪在了大堂上。


  “昨日是你給蕭然送的飯菜,在交到對方手上前,可曾中途打開過?”


  霍子軒是個聰明人,聽淩曦這麽一問,立刻意識到飯菜出了問題。


  “不曾!小人從拿到裝有飯菜的藥箱起,就時刻將它放在身邊,從不曾交予旁人。”


  淩曦喉頭一滾,“可有人證?”


  霍子軒看了眼身邊的鄒進,“從出府到翁村,鄒管家都與小人同行。”


  提到鄒進,淩曦下意識側眸看了他一眼。


  “那你在馬車上,可有閉眼休息過?”


  “也不曾。”霍子軒的臉色也白了,老老實實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送飯一事關係著追查無頭鬼,小人絲毫不敢懈怠。”


  鄒進聞言也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景大人,淩大人,這一點小人可以作證。我們兩人在馬車上是閑聊了一會兒,但食盒卻是一直擺在正中間的位置,絕沒有中途開啟過。”


  眼瞧著氣氛越來越沉重,衛爍趕緊折回打聽情況。等他知道蕭然被迷藥迷暈的事情後,也是一副驚懼交加的模樣。


  “那景大人的護衛可有受傷?”


  “隻是中了迷藥,並無大礙,眼下已經被送回衛府休息。”


  淩曦攥緊了拳頭,“雖然我當時痛罵翁正南擅闖祖屋,嚇跑了無頭鬼。但倘若當時沒有他胡亂插一腳,蕭然恐怕已遭不測。”


  霍子軒紅著眼表忠心,“小人的性命都是少爺救回來的,小人絕不會做出背叛少爺的事情!”


  淩曦自然相信霍子軒,但事情已經發生,再沒有查清楚之前她不能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小廝就徇私枉法。


  但淩曦還是挺直脊梁向霍子軒承諾道:“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隻要你是清白的,就沒人能夠冤枉你。”


  說完這話,她又轉向鄒進。


  “鄒管家,昨日送去翁村的飯菜,都是從哪裏采購的?”


  “因為所需數量較大,小人從城中各處酒樓都才采買了些才湊齊。”


  “那可有在這過程中透露這些飯菜的用途?”


  “老爺特意叮囑過,要多走幾家酒樓,免得被人察覺。小人不敢違抗命令,行事時都格外小心。”


  審問到此處,淩曦看向衛爍。


  “知府大人,您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鄒進雖然是淩曦的舅父,但目前也還是衛府的管家。論起處置的權利,還是該交到衛爍手中。


  衛爍也覺得棘手,“你們兩人確定,這些飯菜在運送的途中沒有經他人之手嗎?”


  “小人保證!”


  “不敢欺瞞大人。”


  麵對兩人都有嫌疑且護衛人證的情況,衛爍也隻能忍痛割愛。


  “既如此,那本官隻能暫時將你們兩人都收押,等查明情況後再做定奪。”


  “且慢。”


  景煜截過話頭,目光清明地看著兩人。


  “送往翁村的飯菜有數十份之多,可單單隻有蕭然那份被下了迷藥。也就是說,凶手要麽是在飯菜送達蕭然手裏之後動的手,要麽就是提前得知了我們的計劃。”


  “不可能!”


  這次變成衛爍矢口否決,“此事乃是機密,除了你我之外,無人知曉。況且就算凶手知道了,他又是怎麽把迷藥精準地下到蕭然那份飯菜裏麵的?難不成他真是鬼神,能夠手眼通天?”


  景煜卻不著急,反而耐心冷靜地繼續審問。


  “你們兩人再仔細想想,運送飯菜的途中,可曾遇到或者看到什麽人?哪怕是沒有直接的肢體接觸,隻要是說過話的都算。”


  聽他這麽一說,霍子軒與鄒進都想起來。


  “花匠!”


  “吳琪!”


  衛爍一聽到這個名字,眼前就是一黑。


  怎麽又是他府裏的人呢?


  “他怎麽摻和進去了!?”


  霍子軒這才把之前的細節說了出來,“鄒管家與吳琪閑聊了兩句,隨後便上車出發了。不過那時飯菜已經提前拿上了馬車,不曾讓吳琪接觸。”


  鄒進也一臉誠懇地替吳琪開脫道:“老爺,吳琪這人您是知道的,最是老實不過。”


  衛爍證實,“的確,吳琪來衛府也有許多年了,做事一直勤勤懇懇,不曾出過什麽差錯。要說他會勾結無頭鬼,本官是不信的。”


  景煜不置可否,隻是繼續問道:“還有一種可能。迷藥也許不是一開始就放在飯菜裏的,而是塗抹在裝盛它的盒子上。”


  淩曦腦海中靈光一閃,“你是說那個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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