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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暗流湧動

  韓瑾從禦書房麵聖後出來,就一直思緒紛飛,不在狀態,直到皇上身邊伺候的老太監曹笙出聲提醒:“韓將軍,老奴就奉命送將軍到這兒,過了這道門便出了宮了。”


  曹笙回頭看看這位年輕的將軍,朝堂內風起雲湧,變幻莫測,韓將軍年少得誌,受到皇上的賞識,前途不可估量啊。皇上如今的江山代有才人出,淑妃娘娘在天之靈該感到安慰才是。


  韓瑾回過神來,剛才的一幕尚在他心中翻滾,他說不上來是該慶幸還是感激,隻覺得恍如夢中。皇上決意將統領京畿的要權交到他手上,對他是莫大的信任,他從一個邊關將領到景國的護國將軍,仕途平步青雲,卻都是一步一步拚搏而來。


  他有禮作別:“曹公公請回,韓瑾在此謝過。”這位公公長期服侍皇上,算得上是宮裏資曆最老的宮人了,不可怠慢。


  曹公公點了點頭:“將軍客氣,皇上將如此大任交予將軍,望將軍全心盡力輔佐皇上。”今日不知怎的,他心裏感觸頗多,或許是因著再過些時日就到了淑妃娘娘祭日的關係,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當年他還是個地位低下的小太監,淑妃娘娘待他不薄,他一直感恩至今,不得忘懷。服侍皇上左右,看著兩位皇子從俊朗少年到獨擋一麵互相扶持,他深感慰藉。皇上在朝堂內有宸王與護國將軍二人輔佐,定能與李釜那老賊抗衡,鞏固皇權,揚了天家威嚴。


  宸王府書房,楚離一邊揮筆灑墨,一邊聽著冷涼的回稟。從朝廷到各地,從邊關到鄰國,凡是緊要重大,他一律細細過問。好不容易得來的皇權江山,他定要幫皇兄固守。


  “梁國兵弱,君主昏庸,奸臣把權,先後有幾位皇子夭折,這幾年都無異動,難以構成威脅;邊關由韓將軍的副將何信頂替上位,加上幾名馳騁沙場的老將,算是穩固;至於外族——”


  冷涼看著楚離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突然轉而道:“王爺,皇上晌午去了藏月殿,之後命曹公公調配了一批宮人過去。”


  顏姑娘是聰明人,自然能夠在皇宮裏生存下去,他看得出來,王爺自顏姑娘進宮後大受打擊,精神不振。想起那位清冷淡然的女子,他跟著黯淡了神色。他為王爺做事這麽久,王爺難得真心待一個女子,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冷涼,你逾越了。”楚離頓了頓手上的動作,聲音冷如寒潭。他吩咐過冷涼不必再匯報任何關於顏汐的消息,他心中有氣,卻不是怒,而是無力。她選擇退出他的生命,與他決裂,他尊重她的選擇。自此形同陌路,對彼此都是最好的結局。


  “屬下先行告退。”冷涼退了出去,留下一人獨自發呆的楚離。一室的亮光之中,楚離欣長的身形顯得有些落寞,他望著宣紙上的女子,怎麽也狠不下心來。


  那夜一支鶴舞九天徹底地打開了他封閉已久的心門,她的一顰一笑,舉止情態,落在他滿是孤獨的內心,蕩起驚天的波瀾,再也抹不開去。他以重墨勾筋描絡,肆意地勾勒屬於她一個人的美。


  畫中人衣袂斑斕,青絲花容,嫵媚嫋娜。人是畫中人,人自畫中生。她淩空而舞,瓔珞飄遙,輕盈飄逸,似飛鳥掠過水麵,在他筆下,她尤如一隻潔白高貴的白鶴,毫無保留地綻放出凝結的美好。


  他不知對著畫獨自凝視了多久,終是歎了一口氣,小心地將畫收了起來。他了解皇兄,表麵上不動聲色,溫潤清遠,卻是雷霆手段,謀劃而動,容不得心有旁騖之人。希望她真的能步步為營,在後宮小心生存下去。


  他接著從一個暗盒中取出大小十幾張屋宅地形分布的圖紙,細看之下正是顏汐來書房請求一月之期時散亂在桌案上的那批,他將圖紙逐一平鋪開來,仔細斟酌,食指不時地在桌麵上有節奏地敲擊著,一下接著一下。


  這些圖紙都是朝中各位老臣家宅的地形圖,每一處詳盡而具體得被描繪在紙上,他不著痕跡地在這當中每一戶府中均安插了自己的人,為保隱秘他隻是對皇兄提了無關緊要的幾句,他們兄弟二人都在等一個恰當的時機,等一個將丞相一黨一網打盡的罪名,李釜再狡猾奸詐,經過皇兄一番推行新政的折騰,必定如坐針氈,暗中有所動作,與其等他自露狐狸尾巴,不如他來加一把火。


  楚離眉頭緊皺,以右手撐起腦袋,哪裏尋得到這把火是有些頭疼,既要恰如其分,逼得這個老狐狸不得不下了狠勁,又不能打草驚蛇,讓李釜察覺。


  半響,男子眼中閃過精光,心生一計,看來不出半年朝堂裏就將上演一出驚心動魄的好戲。爭奪權力,凶險刺激,他助皇兄擊敗了前太子,謀得皇位,就有這個能力守護這片山河。任何威脅皇權的勢力,他都會為皇兄除去,扶持至今,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兄弟之情。


  丞相府花園,李釜與幾位親近的老臣在涼亭內詳談已久,四人都是深眉緊鎖,不時長歎一口濁氣。


  見同僚都沉默不語,其中一位先開了口,語氣不無焦灼:“大人,皇上是鐵了心推行新政,不但連番提拔新人,還借以削弱我們這些老臣子的勢力,田大人、白大人他們幾個相繼告老還鄉、被逼辭官,如今朝中的形勢已是迫在眉睫,我等該如何自處啊?”


  “是啊,再過幾日便是科舉,皇上倘若從借故選拔地方上年輕之人,便更是雪上加霜了。”另一位朝臣跟著搭腔。皇上此番無疑等於過河拆橋,當初奪嫡之爭他們是孤注一擲聽從了丞相的話支持皇上,豈料皇上登基不出五年就謀劃著要削他們的權,叫他們如何能夠接受?

  李釜自顧自喝了口茶,也不做聲,同坐的官員猜不透丞相大人的想法,便止了抱怨,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苦不堪言。


  李釜將各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循循道:“各位大人在朝為官不是一日兩日,也是曆經朝堂風起雲湧之人,怎麽這會兒反倒失了冷靜?老夫倒覺得,皇上推行新政恰和適宜,乃景國大幸之事。”


  “這——”幾位大人麵麵相覷,丞相大人這是什麽意思,派人叫他們來丞相府商量對策,卻說是支持皇上推行新政,這又是為何?

  “大人,您的意思是?”丞相的親生女兒乃當朝的皇後,皇上總不能連自己的嶽父也逼退了吧,他們未丞相大人馬首是瞻。


  李釜精芒一閃,眼神銳利矍鑠:“皇上要推行新政,我們便讓他去做,他要提拔年輕的官員,我們也讓他去做,隻要皇上提拔上來的官員還是我們的人,縱使我們都退居幕後,這朝堂不還是由我們掌控?”何況他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棋子,皇上羽翼豐滿要過河拆橋,他不妨順著他將這局棋下下去,看是皇上治國有道還是他老謀深算。


  在座官員無不點頭稱是,他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層?還是丞相大人老謀深算啊。


  盛夏的午後起了一陣清涼的大風,看這樣子是要下上一場痛快淋漓的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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