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星月島
這日顏汐午後小憩才醒來一會兒功夫,剛用風幹的荷瓣煮上了一壺清茶,還未來得及喝一口,便看到曹笙身邊的小太監領著一撥宮人已經到了藏月殿外,小太監身後為首的一個宮女裝束與其他宮女稍有不同,品階高了一級,遠遠望去,女子麵容沉靜,淡妝宜人。
進了殿門,小太監把一幫宮人留在了寬敞的院裏,滿麵春風小跑進來:“顏姑娘,奴才依著皇上的旨意從內務府調了人過來伺候,姑娘要是還有別的吩咐,小的便替您去辦。”小太監眉清目秀,言辭間頗為老道,說話中聽又不顯得過於奉承。
顏汐往茶器裏添了一勺清水,接著站起身來走到置物櫃前打開櫃門,從最上一層取出一個漆紅的盒子,然後遞給小太監:“小小謝意,請李公公收下,日後還有勞煩公公的時候。”
她粗粗掃了過去,被分到她殿內的宮女個個都體態勻質,她和其中幾個略微對視了一眼,沒有人頗感不安,她們應該都不是新入宮的女婢,做事不顯毛躁。
她看得出來,這個小太監是特意留了心,依照她的喜好挑了一批宮人。不過是上午立在曹笙後麵遠遠瞥了幾眼,就能判斷出她的心性,小太監是個聰明人。
小太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來宮裏一年,幸得曹公公的賞識和提拔能夠近身服侍皇上,已是福分匪淺,如今眼前站著的是他在後宮裏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一時之間連兩隻手都不知道擺在哪裏才好:“奴才不過是做了該做的,顏姑娘客氣了。”
顏汐佯裝手滑了一下,盒子微微傾斜,小太監忙上前一步雙手接住,隻聽顏汐清澈如水的聲音近在耳邊:“我初進宮,很多地方還有賴公公從旁指點。”
小太監已經拿了盒子,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退回:“那奴才就謝過姑娘,姑娘若有事找我,告訴那位領頭的宮女錦瑟即可。”在這皇宮之內生存,又有誰能獨善其身,幹淨如初,能為這樣的主子效力,他索性就沉淪一回吧。
小太監沉穩而去,顏汐暗道果然未看錯人,那位名喚錦瑟的宮女很快安排好各人的職責,帶了餘下的四人和她一同進了屋內,五人均跪下來向她行禮,錦瑟道:“奴婢錦瑟,另外這四位宮女分別是春夏秋冬,主子有事盡管吩咐奴婢們就好。”
顏汐舀了幾勺煮好的茶到杯中,端起來嗅了嗅清雅的茶香:“起來吧,在我這裏不出錯就不用跪,錦瑟留著,其餘四人先退下。”錦瑟會潛進宮內作她的內應,是計劃之外的事。
“錦瑟,過來嚐嚐這茶好不好喝。”荷瓣不是在藏月殿的荷池裏摘的,是還在宸王府的時候起了興致喚小香去弄的,楚離應該不會為難那丫頭,隻望她能盡快脫身而去。
“主子不怕隔牆有耳?宮中人多嘴雜,錦瑟的任務即是保護好主子。”她的宮主永遠是一副疏離淡然的性子,即便是有天塌下來的大事,也不可能轉性。宮裏不同宮外,不是她們能夠全全掌控的地方,有分毫差池都可能引來極壞的後果。
顏汐為錦瑟盛了一杯茶,淡淡道:“你的謹慎小心,越發向著天蒼了。有嵐秋在宮內幫襯,我尚安全,你何苦非要趟這趟渾水?宮內大小事務交給天蒼和你,我很放心,好不容易有了個安生的地方,你非要舍了舒服的那個。”
在攬月宮錦瑟是一堂之主,掌管不下百人,在宮裏她就隻能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她不用去想她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能調到她這兒來,其中必定不乏艱辛,造人刁難。
錦瑟未上前坐,隻是起身走過去拿了桌上的一柄香扇,站在顏汐的身後慢慢扇了起來:“嵐秋她畢竟是幾年前就入宮了,此刻身在哪個宮伺候著都不知道,定是不能在明處護著,我入宮起碼能照看著宮主的起居。這次挑的人手都是我從攬月宮調—教出來的,言行舉止小心,宮主可以放心。”
整整半個月她都在和天蒼商量辦理這事,絕對要保證萬無一失,她其實和天蒼一樣從來不清楚宮主到底要做什麽,他們隻是負責掌管和攬月宮盤枝錯節的各家商鋪賺得滿盆滿缽,然後把盈利的錢財按著宮主的吩咐運出去。隱約覺得宮主心裏有一個龐大的計劃,似乎為了讓他們置身事外,她從未向他們提及。
“嵐秋古靈精怪,比誰都懂得懂得自保,我一點不擔心她。我與她還未有聯絡,既然身邊都是自己人,你可以暫時放鬆了警惕,坐下來喝杯茶,荷瓣煮的茶,清涼消暑。”
錦瑟和天蒼,水寒和嵐秋待她的心,她從不懷疑,他們四人伴著她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起今日不容小覷的攬月宮,她憑借的是仇恨帶來的一份清醒和堅持,而他們四人憑借的,是對她的信任和支持。
錦瑟終是棄了手中的香扇,依著坐下來喝了茶,宮主極愛茶,在攬月宮的時候便是不挑剔茶葉,經常是命人摘了盛開的花瓣風幹了煮茶,她跟著也慢慢喝了十來種:“水寒自曲城回來的途中上了一趟星月島,按著宮主的意思已經把幾十車的金銀財寶分批運到島上去,這會兒該到了。”
說起星月島,她也有點想念在島上的日子了,島上的生活無拘無束,漫山遍野的鳶尾花,藍的紫的,開的肆意奔放。
顏汐透過嫋嫋的茶霧,聽錦瑟提起星月島,神色晦暗不清:“姑姑他們可還好?”
“宮主叫水寒送去的天山雪蓮燉著湯藥給姑姑服下了,可姑姑她日夜憂思,念著宮主,身體仍是每況愈下,不見得好起來。”錦瑟想起從小帶她的姑姑,心裏難過,聲音暗啞了些。
“你想辦法讓水寒傳封書信去島上,務必讓姑姑等著我回島。”姑姑是娘親唯一的妹妹,更是星月島現任的掌權者,姑姑沒有生育孩子,自然是把她這個淪落在外的侄女看做是唯一的繼承人,這些年姑姑的身體越發不好,大不如前,是以催她回島承繼一切。
而她,現在還不能回去,她要做的事尚未完成,她還需要一段時日,隻好先拂了姑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