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六祖佛窟
那白眉老僧，聲音渾厚，雙眼如電攝人心魄。
眼看那塔高兩丈有餘，又不見可攀登之處，顯然這老僧輕功了得。
又聽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毫無老態。
楊石心中暗驚，這是一個高手，身手不容小覷。
那個小沙彌聽見白眉老僧發話，對著白眉老僧施了一禮，開口道：“悟能師叔，這位施主身份尊貴，乃主持貴客，也是柳姑娘的未婚夫婿，特來此與柳姑娘相聚，師叔不可阻攔。”
說著，又轉身對楊石介紹道：“柳姑娘住所和六祖佛窟，乃本寺禁地，悟能師叔是本寺護法禪師，專一看護此處禁地，施主莫要驚懼。”
楊石微微點頭，對著塔頂悟能禪師拱手作禮。
“打擾悟能禪師靜修，楊石心中不勝惶恐。”
悟能聽了兩人話語，宣了一聲佛號道：“既奉有主持法喻，汝可自去。”
說完，閉上雙眼再無言語。
那小沙彌輕笑了聲，帶著楊石繞過石塔往前走去。
“施主莫要見怪，這悟能師叔，早年是一武癡，醉心武學，卻不愛與人交際，卻不是要故意冷落施主。”
說話間，一座僻靜小院出現在眼前。
小院院門大開，院內除了正房外，還有東西兩間廂房，廂房門外，各掛有兩盞氣死風燈。
“柳姑娘就住在這裏，此處東西廂房皆可居住，隻正房乃是六祖故居，相傳六祖肉身成佛後，這千多年時間，這正房就再也沒有開啟過。”
說著，小沙彌又指著挨著小院東邊，一條由窄窄石階鋪成的小路，說道：“若是柳姑娘不在院裏，就一定在六祖佛窟中許願，順著石階上去就能看到。”
楊石順著小沙彌手指方向看去。
發現小院東邊，緊挨著一道山坡，在山坡和小院之間，有一條寬不過三尺的石階。
石階沿著山坡曲折而上，似乎通向極遠之處。
此時夜幕降臨視線受阻，再往深處朦朧一片便看不清楚了。
“如此，有勞小師傅了。”
“楊施主乃本寺貴客，這是小僧分內之事，小僧先去準備晚膳，楊施主可自便。”
楊石轉身，對小沙彌點頭致謝。
那小沙彌對著楊石躬身施禮，輕手輕腳的離去了。
也不知這悟明是如何調教的這小沙彌。
楊石看他年齡雖小，卻辦事老成，待人接物一絲不苟，禮數周到。
又想到那個白眉老僧悟能，這千業寺，端的是藏龍臥虎。
也不知這悟明當年使用了何種手段，以死囚之身，才來寺中短短幾年時間，就登上了主持之位。
楊石心裏也是嘖嘖稱奇。
這時，懷中的八九忽然來回扭動著四肢。
楊石低頭看去，正對上她一雙亮晶晶的雙眼，卻不知她何時醒來了。
“十大哥，我們咋來到光頭窩裏了呀？”
楊石將八九從懷裏放下，她小手拉著楊石衣袖，輕輕說道：“這裏好多光頭唉，那個白眉毛老光頭好嚇人的。”
“這裏是寺廟，住得當然都是出家人。”
楊石牽著八九走進小院，院中靜悄悄的，沒有丁點聲音。
來到東廂房前麵，卻見房門虛掩，楊石舉手扣動門環，一連數聲也無人應答。
看來是去了那個六祖佛窟，尚未回來了。
楊石移步來到正屋前麵，仔細打量。
不同於東西兩間廂房。
這座正房前臉，除了兩扇石門外，卻沒有窗戶，整個前臉外牆，也具是由岩石堆砌而成。
房屋主體，卻隱藏在山體之中，而且地基頗高，比起東西廂房，高了九個台階。
聽小沙彌說，這間正房乃是六祖故居，相傳，已有千多年，未曾開啟過。
楊石一時好奇心大作，登上台階，來到大門前麵。
借著兩間廂房外麵掛著的兩盞風燈的微弱光芒。
隻見整麵外牆，和兩扇石門上麵，都布滿了青苔。
恍惚間，似有一種極為悠遠滄桑的氣息，迎麵而來。
楊石抬起雙手按在門上，雙臂緩緩發力，那石門竟然紋絲不動。
楊石大感訝異，又加大力氣推去。
饒是楊石天生神力，那兩扇門卻好似渾然一體般，竟無一絲錯縫。
楊石拍掉雙手上麵沾染的青苔，悻悻然走了下來。
雖然對這座神秘的六祖故居非常好奇，但總不能拿家夥砸壞門吧。
這畢竟是六祖故居，千業寺禁地。
雖然自己和悟明交好，但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就損壞了六祖故居，也太不像話了點。
“十大哥，你為啥想打開那扇門呀？”
“聽說這麵是六祖故居，我隻是好奇想進去看看而已。”
“你剛才推門的時候，我好害怕的。”
“害怕？害怕什麽？”
小八九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害怕啥呀，也許，裏麵關著一隻妖怪呢。”
楊石“.……”
這小孩子的想法，果然幼稚奇特。
楊石牽著八九往外走去。
既然青青不在這裏，這六祖故居又無法進去。
倒正好去佛窟那裏，看看那具千年不腐的六祖肉身佛像。
楊石牽著八九，來到小院東邊，沿著石階拾階而上。
不多時，一個山洞出現在眼前，山洞寬丈許高八尺有餘。
洞口兩邊，各掛有一盞風燈，夜風吹拂燭火閃爍.
在夜幕之下，這洞口，倒像是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妖怪，正要擇人而噬。
“好嚇人呀。”
八九拽著楊石衣袖，小臉上滿是驚恐神色。
楊石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八九腦袋，將她抱在懷中，邁步進了山洞。
山洞兩側石壁上麵，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對粗大的牛油蠟燭，照的洞內並不黑暗.
洞中是一條小徑通向深處，楊石抱著八九沿著洞內小徑緩步而行。
約走了幾十步距離，前方轉彎處已到盡頭.
遠遠看去，前方轉彎處卻是一間不大的石室。
石室約數丈方圓，中間有一張石質供桌。
供桌上麵，擺滿了供奉的瓜果糕點祭品。
供桌後麵是一方石壁。
石壁上，有一處壁龕一樣的凹陷，裏麵盤坐著一具金光閃閃的佛像。
佛像身前上百根，如小兒手臂粗細的蠟燭，將整間石室映照的燈火通明。
此刻，正有兩個妙齡少女，在供桌前麵盈盈下拜。
楊石抱著八九凝神細看，發現正是自己的未婚妻子柳青青和她的貼身侍女含煙。
看著那張俊美容顏，一些舊時回憶不斷湧現。
原本此次回京就打算和她成親的，誰想到一番變故世事無常。
自己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求仙問道，卻要如何麵對眼前佳人？
難道要告訴她，自己不要成親，要去追尋仙道？
或者成親以後，自己去求仙問道，杳無音信，卻讓她獨守空房？
“那個姐姐好好看呀。”
八九貼在楊石耳邊輕輕說道。
楊石心中翻江倒海般，各種思緒顧慮翻來滾去，思來想去，卻並沒有一個兩全之策。
魂不守舍時，卻見自己的未婚妻子柳青青對著金身佛像拜了三拜，然後跪坐在蒲團上麵，開始輕聲許願。
“許，黃金一百兩，為佛扮新裝，願，人無恙罪無妨。”
“許，佛前千盞燈，長向萬年明，願，愛無悔情如常。”
“許，光陰十年壽，誦經於佛堂，願，常歸來勿相忘。”
那聲音如泣如訴，情真意切，不斷在楊石耳邊回響。
他自幼喪母少時喪父，早已將一顆心鍛煉的鐵石一般。
但今夜這字字真情句句深意，卻觸及到他心中，最不願觸及的柔軟深處。
眼中，是佳人含淚的容顏，耳邊，是情真意切的願語。
此刻，任他是心如鐵石，也化作了繞指柔。
一時間，楊石心中柔腸百轉，險些不能自持。
“這個姐姐說話好好聽啊，都把我說哭了……”
楊石“.……”
本來正心潮起伏柔情蕩漾，卻被這小丫頭一秒破功。
楊石不由好氣又好笑，將她翻轉過來提到眼前，道：“你哭個什麽勁？”
“我好感動啊……”
八九兩隻小手捂著滿是灰垢般的小臉，抽抽搭搭的說道。
雖然離著石室還有七八步距離，兩人這番動作，還是驚醒了正在許願的柳青青。
她猛地轉過頭來，盯著石室外麵，顫聲道：“將軍！是你嗎？”
楊石知道自己這未婚妻子，從小耳目聰慧，異於常人。
眼見被她聽到，楊石無奈，拉著八九走進了石室。
“將軍.……”
眼見楊石就在身前，四目相對，柳青青悲喜交加，幾乎懷疑是在夢裏。
心中千般牽掛萬種相思，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隻有一聲低低呼喚。
“將軍平安無恙，卻不知小姐為了將軍，這兩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都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染濕了多少手帕。”
侍女含煙看著二人四目相對，自家小姐卻隻知道流淚，情急之下張口說道。
“含煙！……你不要說……”
被含煙說破心事，柳青青大窘，小腳輕跺，一時嬌羞無限。
“嗚……嗚..我好感動……我也要磕頭”
八九以袖掩麵，抽抽搭搭的走到供桌前，就要跪下磕頭。
楊石見了哭笑不得。
伸手捉住她後頸，將她提了起來，正想說她兩句，卻感覺她小小身軀在顫抖個不停。
楊石不由訝然。
將她放在地上，定睛看時，卻見她神情惶恐，雙眼直勾勾盯著眼前金光閃閃的佛像，身體抖若篩糠。
“怎麽了？你怕什麽？”
楊石順著八九眼光看去，隻見一尊真人大小的佛像，盤坐於石壁凹陷之內。
楊石仔細察看，那佛像雖然全身塗抹了金粉，但身體發膚，看上去和真人無異。
佛像雙眼微閉，麵上無須，一雙吊梢眉根根直立。
如此活靈活現，楊石幾乎忍不住，想要拿手指戳上一戳。
“不怕，隻不過是一尊佛像而已。”
楊石輕聲安慰八九。
“將軍，這個小女孩是？”
青青剛才一顆心隻在楊石身上，卻沒有注意到八九，此時看到不禁開口問道。
“這個三言兩語很難說清，回頭我詳細說給你聽。”
楊石抱起八九，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撫慰。
“他……他..好像……好像要活過來……我好怕.……”
八九將腦袋鑽進楊石懷裏，又不時回頭瞅著那尊佛像，身體依然抖得厲害。
青青見狀走了過來，雙手接過八九抱在自己懷裏，對著楊石輕聲道：“這個地方把她嚇到了，不如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