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療毒
再次站在熟悉的山峰上，蕭月的心情可以用迫不及待來形容。
隱山共分為三峰七殿，隱山門主隱君自然是在主峰，乾朗峰，蕭月自小也是跟著師父居住在這裏。
此時，她便是在乾朗峰的大殿裏，大殿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蕭月在進來前問了乾朗峰的侍童，侍童告訴她大師兄最近帶著他新收的的弟子也就是蕭雅閉關去了。師父則是在後山整理什麽藥草，吩咐了人不許打擾。
蘇方既然能帶趙陌到隱山來，自然是得到過師父的同意，不知道師父對這件事了解幾分？又會不會同蘇方一起幫趙陌解毒？
師父說他在後山整理藥草，不許人打擾，可是蕭月記得後山並沒有什麽需要他親自特殊照顧的藥草，一般都是由藥童打理。
蕭月猛的站起來，心裏閃過一個猜測，師父所謂的整理藥草，會不會是因為阿陌……
她想著便轉身向後殿跑去，想去後山一查究竟。誰知剛轉過屏風便差點撞到人。
抬頭，卻是隱君。
“師父？”蕭月驚喜的看向麵前的老者，親密的拉住他。
“月丫頭，你來啦？”隱君似乎並不驚訝於她的到來，臉上笑眯眯的，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眉目慈和，讓人一見便生起親近之心，腳步卻是向前殿走去，口中道，“我便猜著，你早晚會到這裏來，不過倒是比我預計中的還要早。”
“師父早知我會來？”蕭月焦急的跟在隱君身邊，忙忙的問道，“那師父也一定知道我為何而來了！”
“嗬嗬，”隱君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手，歎道，“方兒那孩子，還是不夠了解你啊。”
“蘇方果然在這裏嗎？”蕭月心裏急的不行，偏偏師父還說的慢悠悠的，把她急的跟在隱君身邊團團轉，一疊聲的問道，“那他，阿陌也在對不對？他現在在哪兒？師父，你快告訴我……”
“別急啊月丫頭，”隱君坐下來，慈愛的看著蕭月，語氣卻嚴肅起來，“月丫頭，你既然能找到這裏來，為師自然不會攔著不讓你見人，可是在這之前，為師要問問你，你可知方兒，還有那個孩子，為何要和你不告而別，瞞著你到這裏來？”
“師父……”蕭月目光有幾分淒然的道，“是不是，阿陌身上的毒解不了了？亦或者是……出了別的問題？可是，蘇方明明說過，他能把阿陌身上的毒治好的……”
“方兒沒有騙你，”隱君道，“隻是，這解毒的法子，卻是有些殘忍，而且，風險也極大啊。”
“什麽……意思？”蕭月遲疑的看著隱君，“什麽叫，‘有些殘忍’？風險？什麽風險？”
隱君目露不忍，歎道：“月丫頭，你真的要知道？你可知，為何你哥哥要讓你回燕京去，為何方兒騙著你瞞著你，為何阿陌那孩子，也不願意讓你留在他身邊？”
心底慢慢升起一陣恐慌，蕭月對即將可能聽到的答案既感到有些害怕，卻又迫切的想知道，想知道答案，想知道阿陌正在遭受著的，或者即將遭受的一切。
蕭月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沉肅的點了點頭，對隱君道：“師父，你告訴我吧，我要知道真相。”
“那好吧，”隱君捋了捋下頜的胡須，沉緩的聲音慢慢說道，“你知道，那孩子身體裏的毒素沁入極深，已經到了不可控製的地步，想要徹底清除他身體裏的毒素，便隻能采取一個法子——療毒，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
“不錯，”隱君眼裏閃過複雜的光芒，道，“方兒這孩子，在醫術一道上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這個法子，便是他想出的，若是沒有這個辦法，那孩子，恐怕是真的沒得救了。”
蕭月沉默不語，定定的看著隱君，直覺告訴她，隱君要說的重點還在後麵，那剛剛讓他出現不忍神色，以及蕭月想知道的答案，也在後麵。
果然，隱君再次歎息道：“隻是這法子雖能徹底清除病人身體裏的毒，對於病人來說，卻是極大的痛苦折磨，破而後立，第一步，便是在這個‘破’字上啊。”
“師父，您便直說吧，我能承受得了。”蕭月知道，隱君故意一點一點的告訴她，就是怕她承受不住真相的殘酷。
聽到這個“破”字，她心裏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這猜測讓她眼前一陣眩暈。
“月丫頭……”隱君憐惜的看著她，終還是道，“便是方兒研製出的一種藥物，可以讓五髒六腑的毒素都被逼出，浸入血肉，而被毒素侵蝕的血肉卻會脫離身體……”
“不要說了，”蕭月臉色慘白，後退幾步伸手按在一把椅子上穩住身體，她眼前陣陣發黑，顫抖著聲音哀哀的喃道，“不要再說了……”
血肉脫離身體，卻會重新長出新的血肉……可是這個過程，卻是如此的折磨，血肉分離的痛苦，誰能承受得了！
更何況，這個過程並不是一次即可，而是每天循環，每天都要承受一遍這樣的絕望痛楚！
蕭月心髒陣陣絞痛，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地上，身體顫抖不已。
那個畫麵，她根本無法想象，根本不敢去想。
隻因，她是見過那一幕的，那噩夢一般的畫麵，讓她看過後再也不想看第二眼，可是現在，卻要發生在阿陌的身上！
怎麽可以？怎麽能夠？
而隱君的話還在繼續：“而用這樣的方法療毒，會極大的傷害身體的元氣，便是清理幹淨身體裏的毒素，恐怕也要三五年才能將身體將養過來……”
“阿陌……”蕭月隻覺得好像有隻無形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心髒，疼得她幾乎不敢吸氣，身體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悲痛，軟軟的攤在地上。
“唉，”隱君歎息一聲，走到蕭月身邊看著她，“最苦的還是這過程，這種煎熬幾乎不會有人能夠承受得住……就連他自己，也不敢說能不能熬下去，正因此，他才不想讓你知道吧。”
“師父……”蕭月仰頭看他，可是淚水迷蒙了雙眼，她用手去擦，卻怎麽也擦不淨，心裏的悲痛已經無法言語。她隻要一想到阿陌此時正在承受這樣絕望的痛苦，便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
她祈求的問隱君：“要多久……他才能結束這種痛苦？”
隱君伸手將她扶起來，搖搖頭道：“短則一月，長則三月，他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還未可知。”
所以，他才選擇離開她嗎？
若是他能挺過，或許將來他會回去找她，若是他不能……他便以為她會忘了他嗎？
“帶我去見他，師父，讓我去見見他吧……”蕭月的神情看上去蒼白而脆弱，悲傷而絕望，讓隱君也不忍直視。
“唉，月丫頭啊，為師還想告訴你一點。”
隱君沉吟著說：“這幾天我觀察那孩子，發現他意誌力極強，可是每次遭受那種折磨時，也會陷入神誌不清的狀態，這對他，不是好事啊……”
“可是，如果他那時候意誌清醒著，不是更痛苦？”
“不，月丫頭，你不知道，魅藍這種毒，是極可怕的一種毒，在療毒時，為師和方兒要全力將毒素從他身體深處逼到身體外表的血肉裏，而如果這個時候阿陌那孩子陷入昏迷的話，毒素是有可能侵入他的腦子裏的，如果那樣，可就真的……”
“而這幾天，每當他將要昏迷之時，方兒便會同他說話，說的最多的，便是關於你的事……方兒認識的與阿陌最親密的人，大概也隻有你了，可是就憑著這個，他這幾天才順利的熬了過來……”
隱君意味深長的對蕭月道，而蕭月卻什麽也聽不到了，滿心被各種複雜的情緒占據，悲傷，心疼，感動……
“我要見他！”蕭月眼淚再次流下來，她要立刻見到他，她要親自陪在他身邊，不管是怎樣的痛苦，她陪他一起承擔！
隱君帶著蕭月來到大殿後麵的一棟單獨的竹屋前，對蕭月道：“他療毒時不能被打擾，便將他安置在這裏，今天的已經結束，你可以進去看看他。”
蕭月點點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緩慢而堅定，就像進行某一種儀式。從竹屋旁邊房間裏走出的蘇方看到她，一臉的驚訝，隨即卻看到師尊對著他搖了搖頭。
“師尊……”蘇方走到隱君麵前，不解的看著他。不是說好了，即使蕭月找過來，也不能告訴她趙陌在這裏嗎？
隱君低聲歎息道：“那孩子意誌力極強，有一半的希望熬過這一劫，可是，如果月丫頭也陪在他身邊，這份希望會更大些吧。”
“那是個好孩子，隻要月丫頭陪著他一起渡過眼下的劫難，將來……”
隱君的話未說完，蘇方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趙陌原本便是重情義的人，若是蕭月在這樣的時候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這份情意，在將來的日子裏，不管遇到什麽也不會消磨半分，而會讓他銘記一生，一輩子對蕭月好吧。
當人處於絕望和危險的境地時，越是在這種時候願意接近你，與你共度難關的人，越是容易在你心底留下永不可磨滅的影子。
師尊此舉也是用心良苦啊。趙陌此時對蕭月情意尚深，所以有蕭月陪著更有利於他熬過痛楚，而有了這份情意，蕭月在他心裏，將更不同於一般了。
兩人的感情，也將會更加深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