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守城六日1
“什麽？”
聽蕭離這樣說兩人同時大喊出聲。
“不要！”“不要！”
見到兩人的反應，蕭離詫異的看了蕭繹一眼，蕭月拒絕他能想到，可沒想到連這位二弟也拒絕，這可不像他，若是按他的性子，應該是巴不得離戰場越遠越好吧。
而蕭繹此時心裏想的卻是果然沒出他所料，蕭離果然要將他送走，不給他任何立功的機會，他豈能如他意？
蕭離眉頭微挑，依然是淡雅的神情，道：“這裏很危險，而且二弟，你從來沒上過戰場，缺少經驗……”
“太子不必說了，”蕭繹對蕭離象征性的行了一禮，打斷他的話，“臣弟來這裏乃是受了父皇之命，太子不會是想違背父皇的意思吧。”
蕭離清涼的眼神看向蕭繹，明明很清很淡，蕭繹卻覺得那裏麵又黑又深，如深潭，如見不到底的漩渦，要把人吸進去，仿佛擇人而噬的猛獸。
他心底打了個寒噤，不自然的躲過了蕭離的視線。
蕭月雖然對這位二皇兄不喜，此時卻是和他同一立場，她走到蕭離身邊攥住他的手，晃了晃帶著撒嬌的語氣道：“哥哥，讓我留下來吧，既然這裏危險的話，我就更不能離開你了，我要時時跟著你，保護你，別忘了，我可是隱山的傳人呢。”
蕭離失笑，點點蕭月的鼻尖，道：“我有那麽多侍衛保護，哪裏用的了你了？快別胡鬧，聽話……等這裏戰事結束，我會立即回京的……”
“不管，反正我是不會走的。”蕭月微微嘟起唇，不停的晃著蕭離的胳膊，極盡所能的賣萌扮可愛討歡心，看的蕭繹和蕭措嘴角連連抽動。偏見蕭離還是不為所動，她眼珠一轉看了看蕭繹，道：“哎，那好吧，雖然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留下來，”她加重語氣一連念了好幾個“很想”，仿佛這樣才能讓蕭離明白她的心意，“可我也得聽太子殿下的話。”
蕭離神情剛剛微鬆，卻聽蕭月語音忽而一轉，道：“但是，我也不能扔下二皇兄在這這麽危險的地方，我得和他一起回去，要不父皇母後問起來，我可不好交代……”
她對蕭繹眨眨眼：“對吧，二皇兄？”
蕭繹朝天翻了個白眼，暗氣道死丫頭想拉我下水，哼哼，就幫你這一次。他木著一張俊臉朝蕭離拱手平鋪直敘道：“太子，臣弟來此乃是父皇的命令。”
蕭月將半個側臉埋在蕭離胳膊上，偷笑，沒想到這二皇兄還有點小聰明，一口咬定父皇的旨意，就是哥哥也不能強行將他送回去。
“圓圓……”
“哥哥，”蕭月抬起頭看他，淚盈於睫：“二皇兄不回去，我也不要回去……”
蕭離歎了口氣。
蕭措適時打圓場：“太子殿下，既然二皇子和公主有心，就讓他們留下來吧。”
蕭離看看蕭月，小丫頭正眼巴巴的瞅著她，心裏不由歎息這丫頭真是從小將她寵壞了，如果強行送她走還不知道能鬧出什麽事來，就像上次……
隻好無奈的點頭。
蕭月唇角一揚，卻不敢表現的太興高采烈。蕭繹則是冷嗤一聲，斜睨了一眼蕭措，似乎對他的插話很不滿。
不多久，趙國派出一支先鋒部隊前來叫戰，新城緊閉城門，不予回應。
蕭月聽蕭措私下裏跟她說，此次趙國來勢洶洶，新城裏又出了那等狀況，他們已經派出人去向最近的兩座城池晉城和滑城請求援兵，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守住城池，待援兵來了再合力夾擊，決一死戰。
而若是順利的話，從滑城來的援兵也要有六日，從晉城來的援兵最快也要八日。
也就是說，他們至少要守城六日。
趙國的官兵在城下極盡挑釁，“膽小鬼，縮頭烏龜，敢不敢出來和爺爺比劃兩下？”“龜兒子，快出來！”“別躲著跟個娘們兒似的，是個男人就出來！”……
各種碎言穢語傾瀉而來，新城的官兵氣的麵紅耳赤，卻依然強忍怒氣不去理會，按部就班的照蕭離分派好的任務去做。
“此次趙國領兵的大將乃是徐響，”城主府的議事廳裏，蕭月安靜的坐在蕭離身後，齊國雖也是男尊女卑，女子的地位卻不是那麽低，曾經也有過女子為官為將、皇後公主攝政的先例，因此蕭月坐在這裏倒並不顯得突兀。
站在中間說話的男子便是這新城的城主，北霄安，蕭月來到新城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卻見他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輪廓分明，目光清亮，偶爾閃過銳利的鋒芒，身上既有股淡淡的書卷味兒，又有種輕微的鐵血氣息，文人的儒雅和武將的鋒寒奇異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氣質。
他麵向眾人冷靜的分析道，“徐響曾經屬於趙國王家一派，趙國新皇登基，命他為將，正是他表忠心的時候。據傳此人頗有謀略，性格卻有些暴躁，比較急進，也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一點。”
眾人點頭，一謀士道：“如此說來，太子殿下的計劃大為可行。”
眾人便在一起就製定好的計劃重頭合計了一遍，看有無遺漏的地方，待商議好了，已經是掌燈時分。
蕭月覷著空子去安置趙恒的院子裏看他，卻見他還沒醒。叮囑侍女照顧仔細了，她和蕭離一起用了晚膳，便又往南城門處去。
趙國叫囂了將近一個下午，見齊國始終沒有一點動靜，便在離新城五六裏遠的一處坡勢平緩的山坡上安營紮寨。蕭月看著遠處連成一片的火光，擔憂的問蕭離：“他們會夜襲嗎？”
蕭離搖頭，語氣沉沉：“今晚不會，現在還隻是試探，”已經是深秋，夜風冰冷，蕭離移動腳步站在上風處替蕭月遮住寒風，握住她的手，道：“圓圓，記住哥哥的話，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一定要讓自己逃出去。”
他的語氣含了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蕭月心裏一凝，竟不敢像白日那樣撒嬌蒙混過去，怔愣間點了點頭。
蕭離抬手將蕭月的披風裹緊了些，溫潤的目光投向她，藍色的光芒如最純粹的藍水晶，柔聲道：“圓圓，你是我、父皇還有母後在這世上最看重的寶貝，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將自己陷於險境，知道嗎？”
蕭月鼻子酸酸的，她深深吸了口氣，伸手抱住蕭離，鼻息聞到他身上清芳合著冷風的味道，眼淚忍不住落到他身上，這個哥哥，從小愛她護她還不夠，便是這個時候了，還盡是想著怎麽完全確保她的安全，他以為他命自己身邊的八名暗衛以她為主、關鍵時刻護她逃走的事她不知道嗎？為什麽要替她想這麽多，多想想自己不好嗎？一想起這些，蕭月就止不住的感動、心酸，淚水忍也忍不住，有這樣的哥哥，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蕭月將頭埋在蕭離懷裏甕聲甕氣的說：“哥哥，你隻知這樣說我，你在我們心裏又何嚐不是如此？而且你還是儲君，你更是不能出一點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別光想著讓我走，我是不會走的，我就待在你身邊，從小到大都是你護著我，這次，也讓我護你一回。”
“圓圓……”蕭離心底滾燙，麵上卻是無奈的神色。
蕭月忽的抬起頭來，恨恨的抹了把臉，瞪著蕭離帶著幾分賭氣道：“反正，我就是要跟在你身邊，別想著把我送走！若是你有事，我也不會獨活！”
她目光灼灼，眼裏的神色倒影著城牆上的火把，光彩逼人，蕭離內心一震，竟是說不出話來。
半歇蕭離輕輕呼出口氣，揉了揉蕭月的頭發輕笑道：“不過是這樣說說而已，事情還不到最壞的地步，我們倒在這裏爭起這個來了。”說罷搖搖頭。
蕭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抱住蕭離的胳膊，嗔道：“還不是哥哥引起來的。”
蕭離唇畔輕揚，心裏卻歎息，這個妹妹啊，自小便是如此，總說別人怎樣寵她，如何對她好，卻不知道，那是因為她首先對別人好，將對方放在心裏的緣故啊。蕭措、蕭雅，還有他，哪一個不是如此？
便是那趙國如今的皇帝，當初為質時也受過她諸多的照料和關心，否則以當年的情形，他留不留得命在還不一定。
聽暗衛來報趙昊最近開始派人打探圓圓的消息……對了，他直到現在怕是還不知道當初對他好的小姑娘是圓圓吧……看圓圓這傻丫頭，估計早把當年的事忘了……
一夜無事，第二日趙國依然派了一支隊伍到城門下叫罵，新城的官兵仿佛習慣了似的，對此表現的淡定無比。
“吼了半天了，他們不累啊，我都替他們覺得嗓子疼。”城牆上一負責查看形勢的小兵對旁邊的同伴說道。
他的同伴嗤笑道：“你還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管他呢，最好多喊會兒，喊得沒力氣了，咱們就出去挑了這幫玩意兒。”
那小兵也笑，笑罷歎氣道：“這太子殿下和蕭將軍讓咱們忍到什麽時候啊，奶奶的，就是下去挨兩刀也比躲在這裏受氣好。”
“拉倒吧，”同伴白了他一眼，“受氣總比沒了命好，咱太子殿下和蕭將軍是有智慧的人，這麽做自有這麽做的道理，像你一樣橫衝直撞把命玩完了，這新城也就成了趙國的了……”
小兵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轉臉向城下望去，卻忽的瞪大了眼，猛的拉了下同伴，結巴道：“你看、看，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