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離月是細作
就如蕭月自己所說,不管趙陌定親的事是真是假,都不是她所能控製得了的,想也沒有用。
可是心裏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一回事。眼見著自己和他再也不可能,更知道他早晚會大婚,可是當消息來得這樣突然的時候,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以為她可以將對他的愛保留心底,甚至可以微笑的看著他娶別人,可是現在僅僅是聽到這樣一個消息,還不知道真實情況如何,她便已經覺得心神不寧,心裏難受的要命,火燒火燎一樣。
倘若真的親眼見到他娶妻的話……
這一刻,蕭月萌生了離開的念頭,她甚至有些感激起這個身體的身份來,畢竟她是齊國來的細作,若無可能的話,她根本不會在這裏待的長久,那樣,她就不必親眼見到那一切了。
或許,這次的任務,就是一個她離開的契機。
她待在這王府中,永遠隻能是一個小丫環,除非她願意做妾,兩人或許有點可能,可也要看趙陌答不答應。
可她怎麽可能去做妾?成為他眾多妻妾中的一個,甚至連與他並肩而立的資格都沒有。
既然連最後一點可能都失去的話,她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看著他娶別人,然後自己一個人痛苦?
她還沒有自虐的傾向,也不想上演一出虐戀情深……
不如歸去。
但是,她也不會去偷圖,她即使離開,或許和他以後再也不會見麵,她也不願意在他心裏留下任何汙跡。
哪怕不得已分開,哪怕剩下的歲月裏隻剩下懷念,該留下的,隻能是最美好的回憶。什麽欺騙,背叛,不適合她,她也不想玩……
隻是此時的蕭月不知,當她為趙陌或許要定親的消息糾結難過並萌生了離開的決定時,正在兵部當差的趙陌也收到了一個關於她的令其震驚心亂的消息。
掌心大小的硬紙片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詳細的說明了離月的身份、所屬組織以及進入靖王府的目的。
趙陌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隻覺得有些消化不了紙片上的信息,於是他深吸口氣冷靜了一下,將紙片拿在眼前又從頭細細的看了一遍。
這次他讀的很慢很仔細,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來:
“出雲”,乃是由齊國皇室暗中設立的細作組織,規模龐大,勢力廣布,幾乎各國重要部門均有其成員。離月,係“出雲”秘密一等細作,標榜金牌,於一年前離開齊國,來到金陵,進入靖王府,伺機盜取重要文書。此次趙齊兩國戰事膠著,若所料不差,其定會盜取由掌管兵部的靖王所保管的布軍圖。所言虛實,拭目以待即可。
看著看著,趙陌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細作?就離月?
她那個樣子,哪一塊像當細作的料?表現出的言行舉止的不同,輕易就吸引了旁人的視線,半點都不夠隱蔽,偶爾還犯點小迷糊,細作這種危險又高深的事情哪裏輪得到她來做?
腦子裏這樣想著,心裏卻著實有些猶疑,這張紙片上寫的言之鑿鑿,而且蕭月也確實是近一年前進的靖王府,還是父王身邊的木侍衛引薦的,難道說……木侍衛也有什麽問題?
不,趙陌立即否定了這一想法,木羽軒的出身他清楚的很,是父王從小收養培訓的死士,他的忠心絲毫不必懷疑,雖然當初不知道他從哪弄來離月這個表妹,可是鑒於他的擔保,還是讓離月輕易的進了汀霜院。
難道說,木羽軒也是被離月騙了?
趙陌立刻打住思緒,他這麽想豈不是相信了紙片上所言?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隻憑這來曆不明的紙片的片麵之語,就對離月產生了不信任,既是對離月的侮辱,也是對自己的不相信。
趙陌眼眸裏暗藏深深的晦澀,他將紙片又看了一遍,揚聲喊道:“清平!”
“是,”一身利落黑衣的清平從門外走進,“世子有什麽吩咐?”
趙陌將手裏的紙片拿給他:“去查證上麵所言的虛實。”
清平看都沒看一眼,將紙片收入懷中,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慢慢踱步,趙陌沉吟,這張紙片是今早在他辦公的桌子上發現的,會是何人放的呢?這人,又是怎麽盯上離月的呢?他這麽做,又有什麽意圖呢?
真的隻是知道離月的秘密所以來揭發她?
以清平的速度,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趙陌眉峰緊蹙,開門向外走去。
青硯立刻跟上,二人出了兵部衙門,翻身上馬,青硯問:“世子,去哪?”
“四皇子府。”伴隨著話音,是趙陌疾馳的背影。
三個月前,在齊國為質的四皇子不知用了何法,不但順利從齊王宮脫離,還帶著幾個奇人異士奔赴戰場,協助沈將軍等人打了幾場漂亮的翻身仗,大敗齊國,收回了之前陷落在齊國手中的三座城池,一反之前的頹敗局麵。
消息傳來,趙皇龍心大悅,不但為四皇子禦賜了府邸,還言明要封其為王。隻是已經過了三個月,這封王的旨意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頒下。前麵已經有了兩位皇子封王,趙昊如今已經成年,且還立了大功,單單卡在他這裏,著實沒有道理。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一提趙國的幾位皇子。
大皇子趙琦與二皇子趙舜的出身都不高,生母都是宮裏的宮婢出身,生下皇子後也不過一個貴人的位分,且多年不受寵,在這母憑子貴子以母貴的皇宮,基本是與皇位無緣了,再加之如今的皇宮,基本已是王皇後一人的天下,因此成年封王後,便早早的各自奉母去了封地,離開了這烏煙罩氣之地。
三皇子早夭,不必多說。四皇子就是趙昊了,生母乃是已逝的純儀皇後,正正經經的嫡子,卻在多年以前被趙皇送到齊王宮為質。有人說他被送到齊國是因為王皇後的迫害,甚至純儀皇後也是被現在的王皇後當年的嫻妃害死的;也有人說四皇子被送到齊國其實是趙皇的主張,是為了這最愛的嫡子免受王皇後的暗中黑手。
至於實情如何,隻有當事人知道了。
至於五皇子趙恒,乃是王皇後所出,現如今最尊貴的皇子。當然若是說起來,趙昊是元皇後的嫡子,趙恒隻是繼後的嫡子,身份上當數趙昊最為尊貴,隻是趙昊的母家這些年已經大為衰落,不複當年顯赫士族的威勢,而王家現如今可還是如日當天,宮中又有王皇後做主,在別人眼中,自然覺得五皇子更為尊貴些。
也正因此,朝中請立五皇子為太子的呼聲格外高些。
宮裏還有一位六皇子,尚在繈褓之中,生母也是王氏一族的女兒,王皇後的族妹。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下一任的九五之尊恐怕就是要從排行四五的兩位皇子當中出了,元後嫡子強勢歸來,現任皇後寸步不讓,趙昊有靖王一派暗中扶持,王氏則有實力深厚的王家支持,門生廣布朝中。兩邊勢均力敵,暗潮翻湧。
再加上這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流民案,王家派係既然有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違法害民之事,靖王一派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逮著這樣好的機會,向王家一派發出狠烈的攻擊。而在如山鐵證之下,王家招架不及,隻好“壯士”斷臂,以保全主體。
隻是這流民案還隻是一個開端而已,真正慘烈的政治鬥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趙陌想著如今朝中一觸即發的緊張形勢,又想到如今趙齊交界處如火如荼的戰事,且又另有消息傳來,炎國近期也動作頗多,而朝中這些人的黨派之爭就沒有停歇過,他也因此深陷其中,失去了上陣殺敵的機會,眉宇間不禁露出一絲倦色,深黑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堅定與勢在必得。
四皇子府,聽雨閣。
寬大的書案前,趙昊身著月白色長袍,黑發簡單的束起,一手執筆,神色端凝的在紙上細細的描繪,便見上好的宣紙上青山綠水漸漸成形,飄渺的雲霧縈繞在山端,飛流而下的瀑布仿佛讓人身臨其境,竟有種水汽撲麵而來的錯覺。
這個時候的他任誰看到,都隻會有一種溫潤君子端方如玉的感覺。
“四哥,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做這個。”趙陌不等管事的引領通報,自己徑自入了聽雨閣。
趙昊未曾抬頭,在紙上緩慢的落下最後幾筆,才滿意的點點頭,將筆放到旁邊,拿起手帕一邊擦手一邊抬頭含笑的看向趙陌:“陌弟,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急躁,須知一子錯而滿盤皆輸,棋局雖然緊張,下子卻還需細細思量。”
趙陌舒服的躺到位於窗前的搖椅上,接過侍童送上來的茶抿了一口,舒了口氣:“上好的雨前龍井,好茶。四哥,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是該做的,我們也不能不做……”
他語氣一頓又看向趙昊:“宮裏的情形怎樣了?”
趙昊神色有幾分淡漠,站在趙陌身邊麵無表情的看向窗外的荷花池,這座府邸據說曾經也是一位親王的府邸,隻是後來空置下來,多年不曾住人,此次迎來了新主人,從裏到外都翻修了一遍,院裏的花木也請了花匠從新打理,隻是這荷花已經過了開放的季節,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滿池荷花一齊盛開的美景了。
思緒有瞬間的飄遠,趙昊身上透出一股淡然的清冷,眼底幽深,如一口古井,過了一會兒仿佛才想起似的說道:“父皇已經三天沒上朝了,正和宮裏裏外外被王皇後把持,外麵的人進不去,打探不到裏麵的情形。”
“……那麽,陛下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